“张叔好”
李应决环顾四周,心中感到讶异,简陋不是主要原因,脏乱才是。区别于堂屋的干净整洁,东屋酒瓶林立,还有些不随大溜的空瓶东倒西歪散落炕头,唯一的小木桌上摆着一碟咸菜,只有地板倒是一尘不染。
而木凳上坐着的老人眼神迷蒙,胡子拉碴,颓废沧桑,斜倚炕边,神色莫名。
李应决不禁想起了自己父亲,当初漓城一起打天下,风风雨雨,那段往事李应决没有经历参与,但从父亲如今五十多岁的精神矍铄与冷厉自持中仍可窥到过往岁月的杀伐果断,可当时的左膀右臂如今飘零潦落,满目浑浊,实是令人唏嘘不已。
李应决神色中没有表现出来,堪称毕恭毕敬的问候道:
“张叔,我姓李,李应决”
自报家门后,老人静默中动了动眼皮,他不禁坐直了身子,触及往昔岁月,似乎想摆出尊严,却明显的力不从心,他发出迟疑的问句:
“你父亲还好吗?”
“家父健朗,承蒙张叔挂心”
沉默
“父亲常常在我们小辈面前念起您。”
“应慈,应泊,你是老三?”
“是”
“当时我走时,你还没出生。”
张永峰快速的搜索着记忆,却可悲的发现大脑一团混沌,运转缓慢,最后苍凉的短促笑道,就此无话。
“十几年前,张叔曾与家父一个承诺,不知道您还记得吗?父亲说如果张叔有回去的意愿,我们李家始终给您留着位置。”
张永峰布满皱纹的脸上缓缓露出了微笑,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种不露声色的圆润话语了。当初他们兄弟俩白手起家,其中多少风雨如晦的时刻自是不必言说,群狼环伺的时刻,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出走,对于这近似背叛的举止,李应决的父亲却力排众议,给了他生路,保他家人性命,至于此后造化弄人,李父已算仁至义尽,这是张永峰欠的情谊,何谈允下的承诺?倘若真的有心,又为何迟迟至今日?
张永峰正了神色,细细打量这不过十五六岁的孩子,却只见其笑的坦然、真心真意,炯炯双眸真诚的注视着你,谦逊有礼的等待着。
细细沉吟过后,张永峰一锤定音:
“漓城要变天了”
这是表示肯定的陈述语句,李应决自无需多言,遂直表心意,玩笑的口吻:
“张叔,我这次来您这就是想避避风雨”
漓城势力洗牌,格局重组,是了,张永峰厌倦了的腥风血雨,李父曾承诺的干干净净,终于要迎来了了结。
死前还完这份人情,死后也得安宁了。
张永峰闭了闭眼,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