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春寒 第92章 第92章

两日匆匆而过。

出征那天的祭祀礼由百月丹主持，她是妖界国师的弟子，关于这方面最有发言权的非她莫属。

发兵之处位于妖界和人界的交界之处，立于黄沙戈壁，白杨独生。

百月丹身着纯黑画饕餮纹的祭司袍，头束长羽手执锣鼓，锣鼓尾端有铜质的钩子，钩子下头扯出好几股彩色布带,不是很干净，看上去经历了很多，像是刚刚从黄土地里来的行者，若是拉一个凡人来看指不定会喊：“嘿！这是哪家请来跳大神的？”

可惜行者套子下的人没有经历过风沙，有些头重脚轻。

“跳大神”毕竟不是天界传统，妖界的礼仪总归更接地气一点。

旁边孟章正看着这幕黄沙女子舞铜锣，他披战甲，高束马尾，银色盔甲在这群糙汉里格外明显。要说孟章也并不细皮嫩肉，但总归与军旅之气不合。凤眼端着一副国泰民安，气质像是抱着书卷的教书先生，作为四象在他身上找不到威严，和和气气的模样还有些柔情。

那黄柏庄穿的就很火气，活像个吉祥物，最大的特点无非与朱洪一样都有着家族特传纹案，黄柏庄是黑马，朱洪是朱雀，两者肉眼可见的区别就是一个奔放了些，一个内敛了些。

再者莫九，衣袂翩翩，折扇在胸前一浮又一浮，老是笑盈盈好似是位运筹帷幄的老者，浅紫色外衣显现不出俗气，反倒添了傲慢，还有他可以看穿一切的深蓝色瞳眸，很是妥帖。

祭祀之后，是照例的动员说辞。孟章需讲一些慷慨激昂的话语，什么“胸怀马革裹尸之志，莫要有贪生怕死之思”，诸如此类。等到将士们的情绪被激起，也就到了出征讨伐之时。

……

大军浩浩荡荡地前行。

不久前马关山大捷激起了将士们的壮志情怀，眼下要渡过朱河，却因为几日的大雨不得不停下修整。朱河是横贯在西荒石林的主干河道，宽有近二十公里，虽改道几次，却还是很容易水漫金山。

潮湿的天气，将士要不是患了病，要不是就是情绪低落又没劲。

孟章为解此大雨御剑飞至上空，他手上撑着解君送的机关伞，机关伞盖去身影。看着雨珠正在不要钱地往下泼，环顾四周见朱河极近曲折的走势，沿岸村庄已经被吞没，实在是可怕。

那西荒的大妖也不知用了什么术法引来七天七夜的暴雨。

这里不光有暴雨连袭，还有压制灵力的巨大阵法。这样情形加上法阵压制，整个军队颓靡不说，那四位领头羊都是面露苦色，迫于这样的情况，他们也没心情相互不爽。

而孟章更不可能拽着全军飞个二十公里到对岸。

回到营帐内，孟章看着沙盘上军队所在的位置，和朱河最远近一处的桥梁还相差不少路程。

“看样子我们只能绕着路去前面了。”

百月丹听罢：“肯定有诈。”

“有诈也要去，这样的大雨横渡做不到，且朱河的凶险你们也是知道的。”

“既然这样不如分两批人马，再走一段路程前面就是石林，可以树木为遮挡。”百月丹走上前，以沙盘估算着大桥和军营的距离。

莫九听到石林二字，他笑着推出一红旗：“应当在留两百人绕路前行，那石林里头的老妖怪可不好惹，要是被发现岂不是还要困几日。况且东边的大路被水淹没，不是正好没人防守吗？”说着眼神不自觉看了看百月丹，补充，“要是太过于谨慎将士们可吃不消。”

百月丹没有说话，毕竟那个过于谨慎的人物就是她。

“是该有小批人马吸引注意力。”孟章没管莫九的挑拨，他纵观全局，“百人领队的你们可有人选？”

“我……”百月丹还没有说完就被莫九打断。

“龙阵有个名叫解竹元的，我觉得他就不错。”莫九这厮早知道解君混入军队之中，且已观察数日，女扮男装还军攻累累，虽是前身是个木工，但有这样的能力不拿去做诱饵实在是可惜。

“就是那个在马关山以一敌百的解竹元？我倒是记得他还有个胞弟。”百月丹是更加欣赏解满这样做事有理有据的，“解竹元过于鲁莽了。”

“你们要把这样的任务交给一个百人将？”

“要不在拉上那个叫解梅元？”莫九笑着将茶盏递上。

“那……就照你们的意思去办。”孟章接过莫九的好意，喝了口，开始部署两批人马的阵法。最后他还是按照了两人的建议，先派遣解家两小子同黄柏庄去石林，再者是打头的百月丹与朱洪先行，而他与莫九垫后。

随着军队前行，不出三日便到大桥。这几日大雨扑面，却在今天放了晴，空中金乌贼眉鼠眼地探出乌云。江水变得更加汹涌，透过桥架，巨浪像是只奔跑的黑色脊兽。

刚上桥不久，金乌就躲进云层之后，忽有巨响划过天际，大桥上方幻出橙黄色阵法，未及孟章反应，军队随之骚动起来。

莫九自诩去队伍后头照看，眼下找不到人影。

白马上的人儿听到耳边嘈杂，猛地勒住缰绳，大喊道：“不要慌张！”话还没有下句，便有人大叫，紧接着越来越多嘶吼声混合着江水冲入孟章耳中。

整个军队不成样子，人仰马翻间，只有主帅还保持着镇定。孟章稳住自己的战马，他仔细觉头上阵法，没错了，就是西荒边界专门压制神仙和妖魔的结界。军队的惨况让主帅没有多余思索时间，他丢下战马飞到半空中，将自己完全暴露在敌人视野间，岌岌可危。

解开法阵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可敌军只会想要将孟章人头挂在西荒鬼楼的红枪上。

狂风骤雨又开始不停歇地惨叫，银色盔甲在灰白天际间试图融为一体，孟章的墨发被打湿贴合上银甲，他手动心念，先是一层护身结界，再是灵力运动全身集于手掌准备解阵。

而此时的穕尾山山腰处，军师莫九正站在树丛后，他笑看热锅上的蚂蚁。

后面的士兵给他撑着油纸伞，雨点顺着叶脉毫无力气地坠到伞面上。

“嘀嗒——嘀嗒——”

“大人，何时下手？”玄衣士兵下跪。

莫九看着在空中毫无遮拦的孟章，笑意逐渐癫狂，只见他猛地掐住后面士兵的脖颈，雨水溅在他深蓝色瞳孔中。

“你看看那个傻子神君在做什么？”

“呃……呃……”士兵被掐地直翻白眼，不过一息就死了。

莫九颇嫌弃地松开手，还不忘踢人一脚，他背对着身后玄衣，笑容不减，像是条盯上猎物的巨蟒，压迫与疯狂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人死了。”巨蟒滋出毒舌。

“大人！何时下手！”士兵虽然怕得很，但是语气不减，反倒强硬不少。

莫九掸了掸身上的雨珠，转过身：“现在。”

命令一下，万箭冲向孟章，解阵时不能分心，更何况这种上古遗留的边陲防塞，梁虽与孟章一同来却早被法阵压制的无法行动。

眼下那空中的神君连个护身侍卫都没有。

箭雨混合着炮弹般的雨珠袭来，恰巧被孟章提前展开的法阵全部挡住。莫九在早料到如此，不紧不慢：“把弓给我”

身边玄衣双手献上一黑色大弓，弓上金蛇环绕，好不富贵。莫九将弓拉满，因为飓风袭来，他的衣袂在雨水中凌乱，黑发和金蛇将雨点砍开，空手拉弓，松手亦有术法。

“‘黑枪’。”

嬉笑声突然低沉，满弓者依旧是带着笑意，他瞄准了孟章，松开手，飞驰而去的箭矢带着拥有诅咒的黑蛇。

冲破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