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我没有收到消息?”孟章按捺下愤怒。
“洄大人本是要与卑职上……”
“我知道了……是有人截了你的消息。”这位神君重重地叹了一气。
“卑职自愿领罪。”梁立马做了个全跪,额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
孟章不愿意亏待了梁,起身将他扶起,正要说什么,密道的门被人推开了,是洄。洄看到日日盼、夜夜盼的人儿,她将刚刚准备好的说辞全部忘了,好似捉住了救命稻草。
“神君!救救漓!”
“什么?”孟章还都没有缓过来,洄又来了这么一出。
这些年洄不光要躲避自己的监视和梁会面,还要托魂寄梦与漓,花了不少心思想要救人,却是于事无补。
红白两人总是搬出莫须宄来推脱,连她自己的命都在莫须宄手上,更何况漓。要是叫莫须宄知道了漓就在自己人的手下,这人是永远要不回来了。所以洄只能忍着,等着佛界讲席过去,等了八年,孟章可算是等来了。
洄耐着激动将漓所在之地告诉孟章,以及漓所受的经历,还有漓马上要迎来的加冠之礼,和全广州城都知道这位妙人要在加冠那夜悬金而卖的事情。
就在今夜。
要是孟章在迟来一天,着傻后生可就没了。
孟章听完什么也没说,极近是沉寂的空气,又好似大雨倾盆前最后的预兆,他的眉目拧成了一团。
洄早就进退无路,她看到孟章无动于衷的样子,祈求着扯住了面前人的袖子,连声:“神君大人!我本是要扮作男子去的,可是有那守着的两人在我是去了也没用啊!”
孟章站在原地,努力将愤怒克制下去:“那你说该如何?”
洄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红肿的眼眶细细叹:“要是神君大人愿去救救阿漓……”
“你怎会觉得我不去救?”
外面白日的光从门缝中透进来,洒在屋子的角落里,洄缓缓抬起头,她的眼不知是什么情绪:“此话何意?”
“梁在这里继续扮皇子,除了我去还能有谁?你起来吧。”孟章似乎已经将怒气吞下了,他扶起摇摇欲坠的女子。
洄稍稍平复了心绪,才与孟章说:“那就有劳神君大人拿着我准备的银两去赎人了……”
……
红屋,红烛。
漓坐在铜镜前,由着楚无伊给他打扮,还是老样子的白衣白鞋白面纱,眉间的白昙花在中间点上了一滴鹅黄。他冷着脸,趁着楚无伊不注意将一把匕首藏在隐秘处,还好红脸给他谣的言是“清冷公子”,外头的衣服不用穿的裸露,匕首还能藏得下。
他要在初夜时,杀了那个敢动他的人,然后逃走。
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就差一个冤大头来送死。
这些年漓也试着逃离,但是这四方天地一直在他的身边,他根本逃不了,为今是最后一计。
要是今日生了变故,那就万念俱灭了。
馆子热闹非凡,不光有当地的富贵人家的公子,还有不远万里来此的沈卿,他本来不想参加这种无聊的事情,奈何打赌输了,赔着别人的面子第一次进这种场所。他们选了个前座,离那展示的戏台子也就九尺远,能一览台上妙人儿的美貌。
先是舞者起舞,漓作为陪衬在后面,但是台下凑热闹的和拿钱来买的已经等不及了,纷纷起哄要将今晚的主角请上来,红脸一人压不住台子,这才叫了白脸一起劝住这些大爷们稍安勿躁。
看客们只能看那些早就索然无味的纤纤细腰,眼巴巴望着后面的帘子。
毕竟红白两脸在城里散下的谣言已经到了极其夸张的境界,就连闺中少女都知道了广州城有这么一位人物,这么一位“出淤泥而不然”的公子。
因为两脸做这一行的地头蛇这么久,她们的话不少人是信的,信那面纱下面的容颜,信那绝妙的一夜。
有人拿出了家产,有人赌出了全部,多么想乐呵一次。
沈卿不明白这些人的心理,坐在一群吵闹的疯子里面,他显得格外冷静。
场子突然安静下来了,原来是最后一场舞已经跳完,下面出场的就是今晚的压轴人物——一身洁白的冷面公子。
台子的帘子被缓缓撩开,慢慢地、痒痒地撩拨着看客的心。
一位玉似的妙人抱着古琴走上台,那公子走到中央先是恰到好处的鞠躬,让看客便看到了窄腰上挂着的相思扣在不止地摇。
公子携着目光垂眸坐到戏台中央。
底下的人不敢出一声,只将眼睛瞪到最大看着那人开始抚琴。
玉手拨动了琴弦,漓不知道这把古琴有灵力,他照着往常弹着不入流的曲子,只是身上的衣服比往日更加精致一些,脸上的妆更加浓一些。
还有眉间一朵昙花也更加亮眼些。
他不知道台下有的人明明手里拿着酒壶,却哐当掉在了地上。
有的人已经痴呆呆地站了起来。
琴声像是可以蛊惑人心般,让所有人都着了迷,只有沈卿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熟悉,不知在哪里看到过,他看着看着忽然轻笑了一声,笑话自己怎么也琢磨起这个。他正拿起酒杯,琴声止了。
台上的漓在一片寂然中起身,没有看任何人,解开了自己脸上的白面纱。
沈卿旁边的一好哥们妥妥的纨绔突然大喊。
“京城沈家大公子沈卿出一千两黄金!”
“你!”沈卿煞红了脸,将酒杯“噔”的锤下,不由得望台上看去,他看到一张极其熟悉的脸,接着少时的回忆撕开面前的真相,兄弟俩不约而同的认出对方来。
“沈漓……?”沈卿的声音小的不能在小,连他一桌的都没有听到,可是却叫漓看清了嘴型。
那是沈漓的大哥啊。
突然一下子,漓的仅有的自尊都碎了,在那沈卿双眼注视下,碎得稀烂。
少时被人绑,现在的相遇竟然这样的可笑。
“哟,沈大公子这个读书人也被迷住了!”
“哈哈哈哈!”
沈卿不知道如何是好,脸色全白了,他怒吼一句:“闭嘴!”
结果邻座的来了一声:“就一千两黄金想买走?黄毛小子不自量力!”
场子里的人都笑了,都为这可笑的热闹张开自己的嘴,笑得前仰后翻。沈卿不知道自己丢的是面子,还是自己的胞弟,可是笑声不停,像是黑影在背后不停地戳他痛处。
“京城沈家!书香门第出来一个这样的人!”
沈家大公子在不存在的质疑中想明白了,他丢的自然是面子,那台上的怎么可能是沈漓!他沈家没有这样的腌臜人!当他再次抬眼看漓时,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惊讶和不知所措,只是冷漠。
“不过如此。”
好一句“不过如此”。
漓的心踉跄了一下。
可是有人不乐意了。
“小屁孩看热闹就看热闹,说什么不中听的。”
然后就是闹哄哄的抬价,像是非要买走不可了,像是非这一个洞不行了。
荒唐至极。
漓站在台上,端着清冷的脸,心里是翻江倒海,手在不停地颤抖,他已经听不清外面在吵闹些什么,似乎有听到“一斛珠”,那“一斛珠”为何物?可怜人在心里捡着破碎的自尊,想要与这里所有的人不同,他需要这个,可是他兄长的眼神,一次一次将他打倒。原来他自己早就与沈家无缘,原来他早就被打上了“娈|童”的称号。那还出什么逃,还藏什么匕首,就算逃出去了,这沈漓啊,已经没有归所了。
他啊,逃不了了。
“成交——”
漓终于被卖出去了。
自尊不用去捡,早被那风吹散。
漓的眼睛却没有往日那般灵动,死沉着像是一滩臭水。楚无伊本来还想替他高兴,毕竟买下他的还是位俊公子,可是看到漓这个样子也说不上话。
楚无伊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那又如何,都是做这一行的人,可以随随便便逃脱命运吗?像是偷了钱的贼,被烙上烙印一样,而且他们的烙印可是比“偷”更加入不了人的眼。他看着漓被拉走,被换上裸露的纱衣,是丢了魂。
夹在衣袍里的匕首连着衣袍一起被丢在地上,漓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终归是什么也不是了。
红烛燃白纱,一身白衣的漓被红脸灌下药,脸色也跟着绯红起来。
红脸走之前还叫他好好表现,讨客人喜欢。
漓支支吾吾地答应了,他现在可是娈|童,哪里还有什么节操,少时读的圣贤书都抛掷脑后罢。
床榻上的妙人儿停止了逃跑和思索,被牢牢锁在世俗之中。
孟章带着面具站在这迷乱之地,恶心地想要吐,那红脸把他带到门口。
“公子,请。”
红脸的脸长得不让人恶心,但是她的一切行为是多么的反胃。
孟章没有回话,推门进屋,锁上门,摘了面具,他看到被红脸精心布置的房间,熏香袅袅,漓还是像小的时候一样蜷缩在榻上,很小的一只。他走近正要叫醒漓,看到漓红透的脸,以为是发了热病,刚要上手摸却被漓挡了回去。
“走开……”这手软绵无力。
“阿漓?”
“不要碰我……”漓努力着睁开眼,眼前居然有是个熟悉的人,他冷笑一声。
孟章以为漓只是病重,毕竟在刚刚在下头看台上的漓就有些恍惚的感觉,着急地问他:“可是着凉了?”
“滚……”漓不是第一次尝到药的威力,这次却比以前的厉害多了,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荒唐事情来,挪着身子向后靠。
只见孟章凑上来,想要给漓把脉,这张脸终于是看清楚了。
八年里一个亲人都没有看到,现在一下子来了俩。
漓动动唇,声音极细,唤孟章的名字。
“顾扰尘……”他的心和身体已经剥离,“你怎么……”
漓已经糊涂了,觉得好热,但是心里的恐惧叫他远离今夜要做的事情。
孟章拉过漓圈在怀里把了脉,才觉得自己蠢,这是媚毒,一心只想着人为什么瘫着,都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可是带着面具在众人下买下了漓的这一夜。
“顾扰尘……”漓迷离着眼唤孟章的名字,在红烛微弱的光下,他熏红的脸和透着肉谷欠的白沙衣,就这样裸露地缩在孟章臂弯里面,连熏香也在催着这一夜的结合。
“你怎么也在这里……”
你是和沈卿来的吗?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我很脏……放开我……”漓低着头靠在孟章胸前听着没有动乱的呼吸。
“唔……”
孟章扣住漓的手,正用灵力在疗毒,他没有想到这个媚毒这么难解,靠在他胸前的漓浑身都很烫,想用另一只手要扶漓的额头,却被中毒之人含住了手指。这位神君愣住了,虽然常与解君扮女子,但是他从来没有上过场,而且探军报也用不着。更别说什么春色图,那只有少时被人拉着看过,看过就忘记了。所以现在他应该做些什么?就这样放任漓啃他的手指吗?这可肯定是不行的。
唇瓣嘶磨,孟章没有犹豫立马拉出已经湿润的手指,漓呜咽一声。
媚毒渐渐地开始解了,漓失去意识靠在孟章身上昏睡过去。而还清醒的人就有些不太好受,他只得坐在旁边念了好一会的静心咒,明明什么都没有干,像做贼一样心里捣鼓。
清醒那人看了一会窗外的天,又看一会漓。收拾了褥子将漓变小,连夜逃离出广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