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周立刚回答说,“应该说她自言自语,她以为挂掉了电话,实际上没挂掉,我听到的。”
“后来呢?”秦月明追问道。
“后来?”周立刚说,“当然是睡觉喽,难道我是猫头鹰吗,夜里瞪着个大眼睛等电话?”
“之后李琳有联络过你吗?”钱小历问道。
“没有?”
“你有没有试过找她?”
周立刚叹了口气:“拜托,您睁开眼睛看看我这日子,我还找她,躲还来不及呢。万一那孩子真是我的,那不得给抚养费吗,听说那孩子还不到十八岁呢,好大一笔钱呢。”
“你是怕她妈妈真的杀人了,孩子要你养吗?”
周立刚舔舔厚实的嘴唇:“警官别这么武断嘛,说不定李琳只是做了个噩梦,第二天睡醒了什么都没有了呢,人活着就是要开心,没事别老吓唬自己。”
秦月明动动嘴唇,原本想告诉他李琳家里真的有一具被分解的尸体,但是话到嘴边,她还是忍住了。
对这样的人,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她率先走出理发店。
钱小历将自己的联系方式交给店主之后跟随者她的步伐来到街上,走在满是垃圾的街上,看着之前和两人对峙的老鼠,秦月明瞬间觉得那个丑陋的小生物都可爱上几分。
理发店里,周立刚放下剃刀,走到洗手池前慢慢洗清手上的泡沫,他盯着潺潺的流水说:“女儿,爸爸只能为你做到这儿了。”
愣神的功夫,从镜子后面的侧门里走出一个头发蓬乱,手舞足蹈的老女人。
周立刚赶过去扶住她:“妈,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乖乖在里面玩吗?这样乱走像上次一样走丢了怎么办?”
老人高举着不甚灵活的手腕,把手上的东西推到儿子面前,一脸邀功的样子。
周立刚接过母亲手里的老人机:“刚刚有电话打来是吗?”
老母亲用力地点点头,用夸张的手势指着门外:“你说外面有人不让,不让我出来的。”她笑起来,一派的天真自然。
“好的,真乖,”周立刚从围裙里摸出一颗棒棒糖放在母亲手里,“给你糖,上后面慢慢吃好不好?”
得了糖果的老母亲,高举着双手,像小孩子一样跑开了。
周立刚点开给母亲配的老人机,找到最近的来电记录拨回去,铃声响起的时候对方立刻接起来:“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有,”电话那头上秦宗的声音,“警察去你那了?”
“刚走,”周立刚说,“谢谢你,因为李琳的父亲只知道你,所以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都说朋友。只是,”秦宗担忧地问,“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现在去哪儿?”秦月明跟在一马当先的钱小历后面问道。
“刚刚警局的同事传来消息,曹江珊家里收到了装有勒索信的包裹。”钱小历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
“所以,现在是去曹江珊家里?”这话不是秦月明问的,说趴在李云华病床上午睡的刘浩城问的。
“不是,”钱小历恭恭敬敬地回答说,“曹江珊的父亲曹立德接到包裹后昏倒,现在在医院接受治疗,我们先去医院看看他们夫妻俩。”他颇为意外地瞥了一眼秦月明,意外她会主动给刘浩城打电话。
谁料秦月明举着可视电话对准街对面的店面说:“这边有个好大的宠物沙龙,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爷爷等你有空的时候带腊肠来玩吧。”
睡眼朦胧的刘浩城打着哈欠说:“好啊,你先去预约,好些宠物店要排队呢。”
钱小历颇为惊讶地看着秦月明站在街这头拨通了宠物沙龙的电话,给自家的宠物预约活动。
他真的搞不懂这对奇葩祖孙俩的脑子里面到底装着的是什么,可以不吃不睡,通宵查案比谁都积极。可是在夜店,刘浩城比客人都兴奋。和不停奔波在路上的秦月明,在紧张的查案过程中,能顺便给宠物预约活动。
如果上天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会离这对祖孙俩远远的。
出乎他俩意料的是,秦月明和钱小历赶到医院的时候,正看见护士抱着记录板寻找曹立德的家属。
两个人站那等了好一会儿,木琪芳才姗姗来迟。
“我是曹立德的家属。”一边回应护士,一边爱怜地摸着丈夫昏迷的脸。
“请问患者有慢性病史吗?”护士问道。
“今年体检的时候发现他胆囊里有肿块,不过大夫说不要紧。”
“好的,”护士作出相应的记录,“有药物过敏吗?”
“他头孢过敏。”木琪芳回答说。
“好的,一会儿会有大夫来看,家属陪在旁边不要离开。”
护士走后,钱小历亮出警官证:“请问,是曹江珊的父母吗?”
木琪芳显然没料到医院里这对年轻的男女是警察:“是的。”她忽然惊讶地捂住嘴,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哽咽着问道,“是不是,是不是抓到杀害小珊的凶手了?”
“我们正在对嫌疑人进行排查,相信很快就能将真凶缉拿归案,请相信我们。”
原本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秦月明突然开口:“请问,是您报警说收到勒索信吗?”
“不是的,”木琪芳否认,“是我的邻居报的警。”
“怎么回事?”
木琪芳低下头:“说出来有些丢人,之前我们俩发生了点争执,孩子她爸要出去透透气。后来接到包裹,昏倒在院子外面,是邻居发现报的警。”
“你呢?”秦月明问她,“发生这些事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木琪芳朝两人相反的方向挪了一步,被钱小历看在眼里,相较于秦月明的简单直白,他语气和环地解释说:“我们不是要质问你什么,只是要确认当时家里的状况,毕竟有勒索信发来了,不是吗?”
木琪芳略一点头:“我在女儿的卧室里哭。”说着,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请节哀。”秦月明和钱小历同时向她致意。
“请问,勒索信是什么时候收到的?”秦月明继续发挥勇往直前的作风。
“应该是我丈夫出门不久。”木琪芳说,“具体时间我也说不太清楚。”
“勒索信上都写着什么?”徐安如追问道。
“我……”木琪芳将耳边的杂发别到耳后,菱形的钻戒在她手上闪着光,“这个,我也没有看到。”她解释说,“发现我丈夫昏倒,帮忙报警的邻居帮忙收起来了,听说里面不仅是勒索信,我实在没办法承受,就放在原地了,因为没有勇气看,帮不上忙,实在抱歉。”
“人之常情,”钱小历说,“现在这个状况,还来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警方确实需要对照勒索信的内容确认嫌疑人。”
此时,医生赶来对昏迷的曹立德进行了初步的诊断:“初步判断是受惊过度引起的昏迷,至于脑后的伤,先做一个CT跟核磁共振,结果出来后才能确定有没有脑震荡和其他损伤。”
没多久,按照医生的吩咐护士送来了检验单。
木琪芳接过检验单,为难地对两人说:“真的抱歉,我什么都不知道,也帮不上什么具体的情况,请等我丈夫醒了再问,好吗?”
钱小历退后一步,让开路让护士打开床脚滚轮上的手刹:“既然东西还在家,我们可以去那里看看吗?”
“可以的。”木琪芳说,“因为遇见了这种事情,邻居们都很热心,帮忙看护现场,你们直接去就可以。”
木琪芳扶着丈夫的手臂,刚想离开,被秦月明叫住:“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您是从家里来的,请问为什么没和丈夫一起来呢?”
木琪芳不安地摩挲着自己的胳膊:“家里,总要收拾下。”
秦月明注意到她的裙摆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木琪芳指着昏迷中的丈夫:“他跌倒的时候,摔破了头。”
徐安如和钱小历赶到的时候,热心帮忙的邻居已经被维护现场的警员请了出去。
萝卜头将勒索信和快递盒子递过去。
钱小历和秦月明读着上面似曾相识的内容,意识到他们必须跟孔梦瑶和李佳缘两个人谈一谈。
钱小历吩咐萝卜头说:“你去联系派送的快递员,查找寄件人相关线索。”
因为从曹江珊家到振兴警局只要过两个街口,秦月明和钱小历决定走回去,顺便可以在路上捋捋案情。正当两个人马不停蹄地往警局赶的时候,刘浩城的电话响起来,被她按掉后,钱小历裤袋里的铃声随即响起。
后者一脸忧愁地望着身边的人:“怎么办?”
秦月明干净利落地给他两个字建议:“扣掉。”
手指在挂机键上犹豫了很久,还是没胆子这么做的钱小历接起电话:“喂,苏爷爷。”
“怎么接地这么慢啊。”伴随着老人家特有的缓慢声线,电话那头响起冲水的声音。
“那个,”钱小历推脱说,“我们在过马路。”
“小子,打开视频通话,我要见我孙女。”无奈之下,钱小历只得依言而行。
满肚子火无处可发的他,挠着下巴上冒出来的小痘痘,将手机交给一旁的秦月明。
结果被某人看都不看就推回来:“查案呢,谁有功夫跟他聊天玩。”
“苏爷爷,您看先这样,我们下回再聊……”
钱小历结束通话的计划被老人一声叹息扰乱,刘浩城把膝盖拍得啪啪直响:“不怪小心,是爷爷不好,关于李琳,爷爷有事瞒着你们……”
秦月明压根不打岔,自顾自地走着,
钱小历屏息以待,电话那头的刘浩城却像是点了暂停键一般,五官纠在一起痛苦至极,要不是看见汗水从额头上冒出来,双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他真的以为刘浩城卡顿了。
钱小历紧张地叫唤着:“苏爷爷,苏爷爷,你怎么样了?”
只听“咚”的一下落水声,刘浩城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小子,叫什么叫,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便秘是怎么回事了。”
“您在卫生间?”钱小历的脸色像吃屎一样。
“这是个好习惯,”说着刘浩城抽出手纸缠在手上,“清清库存,一会儿你爷爷要去吃下午茶呢。”
“李琳的事……”钱小历小声提醒他。
没想到镜头里的刘浩城一愣,表情立刻垮下来,厉声道:“李琳怎么了,你们休想在我这儿打听到不利于她的半点事情,警告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钱小历举着手机刚想问秦月明你爷爷怎么了,只听音孔里传来古装剧里反派的经典笑声。
“哈哈哈哈……”
“苏爷爷,你还好吗?”钱小历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整个身心感觉到异常的疲惫。
“哈哈哈,怎么样,吓到了吧?你爷爷我装老年痴呆像不像?”刘浩城张大嘴巴露出焦黄的牙齿,笑容明媚而灿烂,浑像是阳光下的向日葵,下一秒,他便收敛张狂,换上一副严谨,低沉的面孔,“孩子们,爷爷要想你们道歉,因为我的固执和幼稚,给你们的调查工作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刚刚睡午觉的时候,很多画面在爷爷脑海里闪过,我忽然意识到,上天让我成为一个知情人,一定是希望我有所作为,尤其是在扫除罪恶,彰显正义方面。”
就在刘浩城深沉地遣词造句的时候,两人走到十字路口,秦月明在旁边凉凉地来了一句:“过马路的时候不要打电话。”
刘浩城瞪圆了眼睛:“丫头,我是爷爷啊,我有事情告诉你们,是真的,”他咬了咬牙关,一副下定了决心的模样,“哎呀,不管了,就算她拜托过我又怎么样,现在找人最重要,”他一脸郑重地对着屏幕里两个孙子辈的人说,“虽然是不得不说的状况,但是背叛朋友依旧令我良心不安……”
“周六您没见李琳。”秦月明打断他的话。
刘浩城两只眼睛瞪得跟灯泡一样圆,激动地抓起挂在门把手上的手机:“孙女,你怎么知道。”
“这是秘密吗?”秦月明不屑地撂下一句,“你还有别的事儿要告诉我们吗?”
刘浩城鼓着腮帮子:“臭丫头……”
屏幕随即黑下来,听着隔壁的咳嗽声,刘浩城忍着泪骂下去:“你个没良心的家伙,你爷爷一把屎一把尿养你这么大容易吗,容易吗?”他抖抖索索地撸着袖子,拍着胸口,“还有钱小历你个瘪三,你爷爷我对你多好,还给你介绍漂亮女孩儿给你认识,就这么对你爷爷吗,我好心痛,我的心好痛啊,啊啊啊……”
正在过道的钱小历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走在他前面的秦月明加快了脚步,嘟囔着:“什么嘛,熬个夜就感冒,什么体质,还警队精英呢。”
钱小历假装没听见她的抱怨,跟在后面闷头走,似乎和这对爷孙俩相遇之后,他的角色就转变成任劳任怨小跟班,还是24小时随叫随到的那种。
他真心的希望这次的案件快点完结,好早点告别总是怪招频出的苏老爷子,还有总是提醒他伤心往事的秦月明。
这么想着,他的脚步不由得慢下来。
敏感的秦月明察觉到他的异样,停下来不解地看着他。
“早餐和午餐都没吃,我去买点面包之类的。”钱小历推说着,一头扎进路边的便利店里。
其实这件事完全可以在警队食堂解决,但是只要想到跟秦月明端着餐盘坐在食堂里的画面,让他心中产生莫名的拒绝。
钱小历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正看见一个踩着滑板的嘻哈少年从街上斜刺里冲出来,将走在路上的秦月明撞了个趔趄后,扬长而去,那少年脸上邪魅的笑容看起来格外刺眼。
“苏特助,你什么时候回来,”萝卜头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我特地拜托了食堂大姨给你留了肉菜的。”
“我在警局对面,很快就能回去了。”秦月明举着手机等着过道的时候,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少年,踩着滑板“噌”地一下从她右手边冒出来。
没防备的秦月明被他撞到肩膀,“嗵”地一声倒在花坛边的栅栏上。
少年脚步不停,颇为得意地吹着口哨,加速从街角溜走了。
秦月明没再追究,扶着旁边的栏杆站起来,去拍衣服上灰尘的时候,赫然发现不知何时手心里出现了一个小纸团。
秦月明将纸团展开来,上面是用仿宋体打印的两个大字:“幸会。”
秦月明回忆着,是刚刚的滑板少年在撞向她的一瞬间,将纸团塞到她手里的。
一个大大的疑问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怎么会这样?”这个曾经居住过的城市,对失意的她来说并没有什么故旧,又何来幸会之说。
见秦月明呆呆地站在原地,钱小历下意识地以为她受伤了,刚准备赶过去帮忙的时候,只见从警局里飞奔出两道一黑一白的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冲到秦月明身边。
“你怎么样了?”
“你有没有受伤?”
两条关切的问句同时出口,萝卜头和穿着白大褂的夏慕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秦月明顺手将纸条放进兜里:“你们怎么出来了?”
这一轮的回答萝卜头抢占了先机:“我去食堂让大姨热菜的时候,刚巧碰上了夏法医,听到你在电话里的叫声,就一起下来了,发生了什么事,你有没有怎么样?”
“就是摔了一跤,”秦月明摊开手,“没什么大不了的。”
夏慕板着脸说:“摔跤也不能小视,很多问题就是在刚开始的时候不注意发生的,何况你还穿着高跟鞋呢。”
秦月明觉得第一次见面感觉不苟言笑的法医,似乎对新伙伴也挺热心的。
一旁的萝卜头捂着脸,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相信,激动地抓着他的手:“夏法医,我是头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
夏慕试图挣脱他的手,奈何被抱得太紧,他无奈地对抱着自己的人说:“你这样在大街上拉着我很怪的。”
“怎么会怪,”萝卜头咕噜一句,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猛地撒开手,“夏法医,你不是真的像传闻那样,喜欢男人吧。”
“你小子,瞎说什么呢。”夏慕强忍着才没叫自己冲过去掐死他。
“我哪有胡说,局里都是这么传的,同兴分局的大美女沈萍萍追你追得那么凶,你连看都不看一眼,还有江小羽,左慧萌……”萝卜头掰开手指头哗啦啦地点起来,“那么多大美女追你,你都没有一点反应,那是因为什么?”
夏慕一张脸被萝卜头说得青一阵紫一阵,偷眼去瞥秦月明的脸色:“你别听他瞎说。”
“这怎么能是瞎说呢,”萝卜头嚷嚷着,“那都是有凭有据的。”
那一刻,夏慕真的很想把他的嘴拿针缝起来。
“夏法医人气很高嘛。”秦月明无心地回了一句,岂料夏慕的脸上像天边的晚霞一样,顿时飘来无数朵火烧云。
夏慕磕磕巴巴地说:“你别,他说的你别信。”
“那句是假的,你喜欢男人是假的还是有美女追你是假的?”弄不清状况的萝卜头据理力争着。
“反正,”夏慕对秦月明说,“你都别信他的就好了。”
秦月明点点头,顺便帮他解了围:“我们去吃饭吧,不是说给我留了菜吗?”
“当然,”萝卜头跳过来扶着秦月明给她当拐棍,看到不远处的钱小历,热情地挥着手臂,大声呼号道,“老大,这里这里这里,喂,老大……”见钱小历半天不理自己,开启了狮吼功模式,叉着腰大喊,“喂,说你呢,别低头,老大啊……钱小历啊……快回来吃饭啊啊啊……”
秦月明和夏慕早低头从他身边溜走,生怕被路人看出他们认识。
本想蒙混过关的钱小历,被自己组员无限的热情揪出来,一路拖回警局,路上萝卜头汇报了快递公司的事情,当时的接件员因为交通事故正在昏迷中,他已经和对方家属打好招呼,一旦他醒过来就会联络警方。
“就这样?”
萝卜头抽抽鼻子,在他背后用口型问:“你还想怎样?”
到了主战场食堂,萝卜头忙不迭地丢下龟毛的钱小历跑去后厨端菜。
“来来来,都让一让,让一让了啊。土豆炖排骨,蒜香回锅肉来喽。”一路小跑回来的萝卜头挤进座位里,将两盘菜摆在桌上,得意洋洋地介绍说,“平常在这儿吃饭的,都是狼一样的人,抢饭抢的那叫一个凶,但是在警队食堂里,只要你认识我,这个有着帅气脸庞的男人,什么肉菜都能轻松搞到。”
有推餐车路过的大姨,指着萝卜头对新人说:“就是这个小伙子,闲的时候总来后厨帮忙搬米搬面,可舍得出力气了。”
萝卜头和大姨打完招呼的脸直接笑僵了,暗自懊悔道:“大姨也真是的,也不看看什么时候。”
失落的情绪没维持到三秒钟,萝卜头很快重整旗鼓笑起来,拉了拉一直戳在旁边的钱小历说:“老大坐啊,菜齐了。”
钱小历说:“我忽然想到上午问询的案卷还没整理呢。”
萝卜头摆摆手:“那个啊,白华生在做呢。”
“他在办公室?”钱小历高兴起来,“他没吃饭吧,我给他送点……”
“已经打包送上去了,这会儿该吃完了。刚刚江蕙和秦历夫妻来给送上去的。”
“他们来了?”钱小历的惊讶地说。
“对啊,”萝卜头说,“抱着孩子来的……”
“那我上去看他们。”
钱小历转身要走,被萝卜头拉住,吐掉卡在嘴里的骨头:“晚了,你半天不回来人家都走了。”
“走了?”钱小历难掩失落的表情。
“那不走么,孩子不得喂奶么,还不到一个月。”钱小历拉他坐下,“快别说他了,孩子的吃饭,你也得吃饭,赶紧坐下,不然一会儿凉了。”
因为错过了饭点,警局食堂里的四个食客挤在同一张小桌子上。
萝卜头和秦月明倒是没什么,两个都是小骨架的人,同样一米八多的夏慕和钱小历就难受多了,为了不碰到对方,小心翼翼地吃着。
“哎呀,真是赏心悦目,我们振兴警局两大帅哥坐在一起的历史性画面我一定要记录下来。”萝卜头一面跟秦月明介绍着说,一面露出姨母般的笑容,顺便拿出手机“咔嚓”一声拍下来,然后自己对着屏幕陶醉。
“删掉。”两个字从夏慕和钱小历口中同时说出来,面对两人阴云密布的脸,萝卜头稍微收敛起来,缩在座位上乖乖地坐着,手指在屏幕上操作着。
“搞定了。”萝卜头放下手机,低头吃饭的功夫,钱小历和夏慕的手机提示铃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好像竞赛一般热闹。
“你做什么了?”钱小历犹疑地点开手机,发现刚刚萝卜头已经将两人的合照发到分局的大群里了。
现在警局上下都在聊两个人的八卦。
一旁的夏慕也发现了这个情况,像没事儿人一样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吃着菜,偶尔撇来的眼神让萝卜头一个激灵接一个激灵地抖着。
接收到来自对面的低气压,萝卜头不自主地抱着自己站起来:“我吃好了,你们慢慢用。”然后头也不回地跑掉,留下更加尴尬的三个人。
正当三个人各自筹备借口准备结束这尴尬的一餐时,白华生拿着资料“咚咚咚”跑下楼:“老大,负责搜查的警员在垃圾站找到了疑似嫌疑人丢弃的吹风机,在上面分别检测到两个人的DNA,分别是死者曹江珊和声称自己清白的孔梦瑶。”
钱小历站起来:“该进行新一轮的审问了。”
“还有,物证班今天上午又对李琳家里做了调查,在相册上发现鲁米诺效应,经检验血液是属于被害者曹江珊的,而指纹属于李琳。”
“不管以那种方式涉案,她和死者一定有某种交集。”秦月明随着钱小历的脚步离开了食堂。
夏慕坐在冷冷清清的食堂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处,摸出兜里的电影票:“她连再见都没跟我说呢。”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习惯的?”
秦月明选择这句话作为开场白,对面的孔梦瑶哼了一声,满脸的不屑一顾。
斜眼瞟着对面的人:“哪儿都不习惯,你放我走啊。”
“可以啊,”秦月明回答说,“只要你没犯罪。”
“我没杀人。”孔梦瑶狡辩说,“李佳缘都招供了,你们去审她呀。”
“事到如今还不肯承认吗?”钱小历将用物证袋装着的吹风机放在桌上。
孔梦瑶咧着嘴笑了一下:“你们怎么证明它是我的?”
“这上面有你的DNA。”秦月明回答道。
“好啊,就算它是杀死曹江珊的凶器,也是李佳缘偷偷拿去杀了人再丢掉的。”孔梦瑶一再强调着,“李佳缘已经伏法了,干嘛揪着我不放,做警察很无聊吗?”
“在医院的时候,你也不是这个态度。”秦月明提醒她,“如果你认为是李佳缘盗用了你的吹风机行凶,当时为什么不说出来?”
“当时我吓懵了,没想到。”孔梦瑶转着眼珠说,“而且我是未成年人,你们的审讯合法吗?”
钱小历指着墙角上的监控,耐心地解释说:“放心,所有的审讯过程都有录像为证,如果你对这过程有异议可以由你本人或者你的监护人警方提出行政复议。”
孔梦瑶吃了个瘪,抱起手臂,不再理会两人:“还有什么要问的,一次问完,别没完没了的。”
“这么有底气呢,”秦月明赞叹着,“是因为听见李佳缘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仍旧坚持说自己说凶手的缘故吗?”
“警官,我再说一遍,李佳缘就是凶手,”孔梦瑶高声强调着,“难道杀人是什么光荣的事吗,所有人都抢着当?”
“对啊,”秦月明说,“这正是我们要查证的,李佳缘为什么要做凶手。”
孔梦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给你指出来现成的道不走,非得往死胡同里走,哎呀,我真是无语了。”
“既然我们对杀人凶手的身份有歧义,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先放下分歧,”秦月明换了一种更加和缓的语调,“我们说说勒索信的事吧。”
“勒索信有什么好说的,”孔梦瑶面露不屑,小声地给面前的人下评价,“一群傻瓜。”
“既然勒索信不重要,也没有必要隐瞒吧,”钱小历诱导她说,“我真的很好奇,说说吧。”
孔梦瑶抽抽鼻子:“我有什么好处?”
“放你出去不太现实,但是,”钱小历说,“我从同事那听说,你想吃黄焖鸡。”
“deal,”孔梦瑶稍稍坐正身子,“警官,如果你们没有老年痴呆,应该记得我上次说的话,勒索信就是李佳缘吓唬她妈妈用的,后来效果不理想,被她自己否定了。”
“曹江珊呢?”钱小历追问道,“曹江珊参与勒索信的制作了吗,她有要寄信吓唬自己的父母吗?”
“才没,”孔梦瑶说,“曹江珊不知道有多嫌弃这种行为,还当着李佳缘的面说她幼稚呢。对了,”孔梦瑶一拍大腿,“曹江珊嘲笑李佳缘幼稚,这个是她杀人的理由吧,这个合情合理吧?从一进李佳缘家,曹江珊就挑三拣四的。”
“针对哪方面呢?”
“房子大小啊,装修啊之类的,其实李佳缘家一点也不小,是曹江珊在故意挑事情,显摆自己家而已,他爸也不过是个教育局的干事而已,能有多少钱,家里的房子车啊,指不定都是受贿得来的呢。”
“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好朋友吗?”钱小历问道。
孔梦瑶挑起一边嘴角:“谁告诉你我们是好朋友的?”
钱小历一噎:“能一起骗学校请假去韩国旅行,难道不是好朋友吗?”
“拜托,女生之间哪有什么友谊,要不是为了金盛彬欧巴,我才懒得理那两个丫头呢,对了,她们两个还吵过架呢。”
“谁?”秦月明问,“曹江珊和李佳缘?”
“对啊,曹江珊是一年级下学期转学走的,走之前两个人就不对付。”
“她们两个经常发生冲突吗?”秦月明将信将疑地问,对于急于洗清自己嫌疑的孔梦瑶,她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那倒是不至于,属于互相看不顺眼那种吧,彼此都属于不同的圈子,不在一起玩,也没什么交集,不过春游的时候两人吵了一架,之后没多久曹江珊就转学了。”
“她们两个因为什么吵架?”
“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大概是曹江珊埋怨当时做生活委员的李佳缘准备了她不能吃的晕车药。所以你们说,会不会是李佳缘老早就准备好对曹江珊下手,才会把她叫过去的?”孔梦瑶摇着头,“不对,你们认定我是凶手,才不会信我说的呢。不过也对女生总是很奇怪的生物,有时候前一秒钟吵翻天的两个人,下一秒就可以变成牵着手去卫生间的好姐妹呢。”
她晃动着椅子摆来摆去地目送两人离开。
“哦,忘了告诉你,”一脚踩在门里一脚踩在门外的时候,秦月明回过头说,“之前你藏在医院床垫下面的电话卡,我们已经在跟踪通讯的号码了,到时候,是谁杀了人,是谁绑架的谁就一清二楚了。”
“你姥爷让我帮忙带句话,说他很想你,希望你能去看他。”
李佳缘仰着头,目光坚定地直视秦月明:“谢谢你,请帮我转告他,我杀人了,再相见我的话,等到庭审现场吧。”
秦月明叹了口气:“孩子,你要知道,杀人可不是什么小罪,监狱生活也不想你想象地那么轻松,一旦打上杀人犯的烙印,你的人生就完了。”
“可是,我杀人了。”李佳缘语气坚定地说。
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有心理准备的秦月明也难免陷入沉默。
钱小历问道:“可以解释下你为什么会约曹江珊和孔梦瑶吗?据我们了解,你和她们并不是很要好的朋友。”
“一起搭伴去韩国玩一圈而已,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跟家里和学校撒这种谎的,”李佳缘说,“当你没人可挑的时候,是个人就行。”
“这个解释倒也是合情合理。”钱小历继续问道,“你为什么杀曹江珊?”
“因为,”李佳缘盯着自己的脚尖说,“本来约好去韩国玩的,我妈妈出差把她们两个接到家里玩,谁想她到我家不停地嘲笑我,喝醉之后更是口无遮拦。我也喝多了,一气之下用孔梦瑶的吹风机线累死了她。”
“可是吹风机上没有你的DNA。”钱小历将检测报告推到她面前。
李佳缘看都不看:“或许,我当时戴手套了吧。”
“醉酒的时候,还没忘消除自己的作案痕迹?”钱小历禁不住要为现在孩子的脑回路鼓掌。
“我也记不得了,都是喝醉了以后的事。”李佳缘说,“或者说用衣服之类的布包住手了吧。”
“那你为什么绑架孔梦瑶?”
“她看见我杀人了。”李佳缘想都不想就回答,“本来是想把她也杀掉的,可是被她逃走了。”
“明明逃掉了,为什么来自首?”
“孔梦瑶已经被你们救了,事情早晚会败露,我自己说还能争取点宽大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