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时予又上课又创业,忙得不可开交,甚至一天不回檀苑。他也喜欢忙得疲倦的生活,一是能逃避喻宁的喜欢,二也是能逃避喻宁的喜欢。
创业的第三天晚上,段时予回檀苑了。
他不回檀苑的日子,喻宁理解他,一天早中晚打电话输出半分钟,刚开始得知他不回檀苑睡,说去酒店陪他,意识到他初创业辛苦,又改口嘱咐他累了记得休息。
段时予身暖,却更不敢多和喻宁交流,听完他几乎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后,他匆匆挂了电话跑去酒店浴室捧水泼热脸。
今晚他回檀苑,主要是睡酒店实在不舒服,还有即为小杰打来电话,语气不善地告诉他,喻宁因他不回家而萎靡不振,什么都吃不下,硬吃下也全吐出来了,短短三天,手腕的骨骼又突出了一些。段时予实在没想到他不回家的日子,对喻宁影响那么大。
段时予更不敢和喻宁多待,但以后不管多忙,他也必须回檀苑的。
此刻是晚上十一点,段时予心脏突突跳,屏气敛声地踏入卧室。
卧室的灯全亮着,喻宁侧躺睡觉,不好好盖被子,遮了腿部而已。段时予轻手轻脚走近,替他盖好被子。
谁料他才将被子拉上喻宁的手肘处,喻宁正好身子,看向他。
喻宁眼中没一丝困意,看来他装睡的。
两人默默对视片刻,段时予率先回神,直起身子,假装淡然地道:“怎么还不睡?”
“刚忙完工作。”喻宁坐起身,拽段时予。
段时予的身体竖着砸在床上。床柔软弹性好,他的身体微微弹起。喻宁舔起他的侧脸:“我饿了。”
懵的段时予听了,猛地起身道:“我给你做面。”
“不是肚子饿。”喻宁抓他手腕。
段时予不在家的日子,喻宁没精打采除想段时予外,还有即为欲求不满。他发现他的**变重了,三天没有过,他就想得紧,以往亲昵明明是迎好段时予的,现在却是为了他自己。
“孕期不行。”段时予果断拒了。
“三个月之前都敢,安全了还怕什么。”喻宁蛊惑说。
段时予心动却坚定,晃开喻宁的手:“不想。”
说完这话,他迈去浴室。
喻宁随入浴室,按下门把手时,打不开门。段时予又反锁门了。喻宁颓丧,段时予坚定不和他亲密,内心剩余的那点怨气,他想除去也难。
喻宁靠墙等候半晌,段时予慢手慢脚地洗完了澡。
段时予浴袍系紧,看着板正,忽视喻宁勾人的眼神,走出卫生间。喻宁紧跟他的身后。二人一同躺下,喻宁准备挪去段时予身边时,段时予轻声轻语说道:“我很累,老实睡自己位置,行吗喻宁。”
喻宁直勾勾注视他的侧脸:“几天没有了,你真不要吗?”
“不要。”段时予口吻认真。
喻宁默然不语,片刻后道:“好好休息。”
段时予创业累,他再不情愿,也该体谅他多点。以后有的是时间抚平段时予残留的不悦,他不信他能够长久把持得住。
“嗯。”段时予生出一丝失落。
俩人隔一米远的距离,身向一个方向。喻宁盯视段时予的宽阔脊背,按耐内心的冲动,不去打扰他。
段时予不回家睡觉的日子,喻宁睡眠质量不太好,现在段时予气息浓郁,即使相隔远,他的睡意也变重了。
不久,他便闭眼酣睡了,下意识的,还往段时予那边挪两挪。
段时予察觉喻宁的靠近,身体僵硬,待听见身后的轻缓呼吸声,才逐渐放松。他翻身面对喻宁,细看他的脸庞。喻宁的脸不肿了,恢复了白皙的皮肤,凤眼下黑眼圈淡淡,段时予情不自禁伸出食指点一下他的黑眼圈。
喻宁浓密睫毛动了动,段时予缩起手,紧张地盯着他的眼睛,期待他的睁眼,又不期待他的睁眼。十多秒过去,喻宁只揉了揉眼睛,没有醒来。
段时予呼了一口气。正当他吸气时,喻宁翻滚进他的怀里,段时予一震,瞄一眼喻宁的侧脸,轻快地逃往沙发上躺好。
喻宁身上的香味冲击他,那是段时予闻过的最香的香味。段时予舔舔唇,口好渴。舔了四次唇,嘴巴还是干,段时予坐起身,决定下楼喝水。
这时,身后传来喻宁冰冷的声音:“什么时候去那睡的。”
“……”段时予手足无措,几秒之后,手伸向黑桌上的白玫瑰,摩挲一株玫瑰花的柔软花瓣,“睡不着。”
“是吗?”喻宁睡意全无,“上来。”
段时予不动,手上用劲,碾碎了花瓣。花的汁水粘手指肚上,手指瞬间黏糊糊的。
喻宁赤脚踩冰凉的地板上,走来段时予面前,携他手道:“上床睡觉。”
段时予见他赤脚,打横抱起他上床。
喻宁内心冒起的火苗瞬间灭了,抓皱段时予的睡衣。
两人重新躺好,喻宁挽着段时予的臂弯,以防他又去睡沙发。
段时予的脸禁不住地发热,偏过头,看着柜上的台灯。
由于身边喻宁的存在,段时予一夜未眠。早上的五点,段时予抽出被喻宁缠紧的手,轻手轻脚地洗漱换衣出门。
段时予出门没多久,喻宁张眼,一人迷茫地面对空荡死寂的屋子。
段家独子创业的事圈内盛传,不少投资商带着讨好的目的找上门合作。这些投资商的产业没一个和游戏相关,全是半路出家,段时予嫌他们扰人,全拒之门外。
段临上门嘲讽他好好当个纨绔少爷,少浪费钱白费力气。段时予最烦段临的眼高于顶,以往他不当回事,他说他的,他玩他的,现在他创业,亲生父亲不鼓励反而唱衰他,且还觊觎喻宁,段时予再次打了段临。
上次和段临打起来,还是高中的时候。当初他浪,是学校的校霸,闯祸了,段临来学校,二话不说把他、白柯和孟然骂了一遍。他被骂无所谓,骂孟然和白柯不行,当场和段临干架。虽他的结果是被禁闭了,但段临也没讨到好处,段时予也爽了。
未成年时期打架不输段临,何况成年了,两人打得不分胜负,最终还是段临新投资的项目出现问题急需他解决,二人才就罢。
段时予脸上有伤,不愿喻宁见到,骗他说工作出错,晚上不回檀苑。喻宁沉默半晌,叮嘱他累了多休息后,挂断电话。
段时予也不算欺骗喻宁,公司的第一个项目确实不顺利,好不容易集齐二十人的团队,有两个受不住他的严苛,辞职不干了。其中就有磊子。
即使他工资开得高,他们也坚持走人。
段时予又要花时间重新找优秀的游戏特效师。
当晚,段时予和团队人员在没装修好的办公室里讨论项目的策划方案,谈得正上头,玻璃门被从外面咚咚敲响了。
玻璃门防窥,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里面的人可以将外面的景象一览无余。所以,段时予等人望向门时,见到的是戴黑色口罩的喻宁。
段时予错愕一秒,忙不迭地整理好摆满乱七八糟纸笔的办公桌。他对面的两位下属愣了一两秒,随即帮忙收拾。
纸张乱七八糟地摆着,段时予随意地叠放一起,也不叠好,全塞进一层抽屉里。桌上仅留着他们喝的水,以及各自的电脑。
段时予拉开最下层抽屉,拿出一个医用口罩戴上遮住嘴角的青紫,然后握起鼠标,边佯装严肃看电脑屏幕,边对对面的一个爆炸头下属道:“蓝闵,去开门。”
“……好的老板。”蓝闵嘴角抽搐。
蓝闵转身去开门。
门外的喻宁身后站着段时予聘请的总监。总监是个短发女人,西装高跟鞋,戴着黑边眼镜,一看就很有实力。
喻宁提紧手上的食盒,不知道他那么晚过来,会不会打扰到段时予。
反正都过来了,怕打扰他也晚了。
这时玻璃门从里开出,喻宁看一眼爆炸头男人,随后灼热目光直直的射向不远处认真看电脑的段时予。他迫不及待地快步走向他。
准备喊喻总的蓝闵识相闭嘴,不打断喻宁和段时予夫夫俩的相思。
他回去合上电脑,冲麻子脸同事路宾挤眉弄眼,示意一起出去,别打扰老板和喻总的二人世界。
路宾会意,合上灰色笔记本电脑,试探问道:“老板,我和老蓝出去吃个夜宵,晚点再继续,行吗?”
从不允许工作时间干别的事的段时予难得同意了道:“嗯。”
路宾一喜,抱着电脑冲蓝闵杨眉。
蓝闵肚子配合地咕噜噜叫一声。
二人一齐走出,路宾表情贱兮兮地关上门。总监杨琪还站原地不动,蓝闵问她道:“总监,吃一顿吗?还是我们给你带回来。”
“快吃快回。”杨琪转身回段时予办公室旁边的办公室。
路宾小声地嘁了一声:“工作狂,没人娶。”
蓝闵吓住,拽他道:“快走,饿死了!”
路宾趔趄,抱紧怀里的电脑:“慢点!”
慢点二字说得如气冲天,办公室内的段时予和喻宁都听见了。
喻宁上手摸段时予的口罩道:“怎么办公室里还戴口罩?”
“忙忘摘了。”段时予避开喻宁的手。
喻宁听了他的说辞,也不怀疑,揭开食盒盖子道:“我自己做的夜宵,尝尝。”
段时予讶异,面上不显,假装一心为工作的模样,瞥一眼饭盒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目光移回电脑上,看起所收集的许多年前各类版本的哪吒。
他所创建的游戏,哪吒是主要角色之一,考究以往深入人心的哪吒形象是必不可少的。
“吃吧。”喻宁摆好了饭菜。饭盒的最下方是装饭的,他将饭送去段时予桌前。
段时予视线没从电脑上移开,还是喻宁又催他吃,他才故作勉强地看向桌上的饭菜。
三菜一汤,辣子鸡、红烧肉、油焖虾仁,外加一道清淡的紫菜汤,除了汤之外,全是段时予爱吃的。
饭菜卖相极好,比小杰还好的,颇有五星大厨的水平,段时予意外道:“第一次做?”
“不是。”喻宁夹了一只虾仁送他米饭上,“上学时候经常做。”
段时予盯着盒饭里粘上一截葱的虾仁道:“赶紧回去吧。”
“……”喻宁笑容僵硬。
段时予又说:“那么晚了 ,你就不该来。”
喻宁温情全碎一地,强颜道:“嫌我碍事?”
“不是,太晚了。”段时予夹起虾仁放回盒里,然后将盒子一一叠好盖好,“快凌晨一点钟了。”
喻宁危险眯眼道:“不吃?”
“晚点吧 。”段时予留着工作完吃。
“……呵。”喻宁气笑了。
段时予抓起桌上的车钥匙:“送你回去。”
喻宁转身走出。
段时予跟上。
一旁办公室的杨琪听见动静,望向玻璃墙外一前一后走着的段时予和喻宁,纳闷暗想:“老板和喻总温存完了?那么快?!”
她再看向他们的侧脸,发现他们表情绷着,恍然了,叹气摇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回檀苑的路上,喻宁环胸望车窗外一言不发。
段时予通过后视镜看后座的喻宁一眼,止住到嘴的问话,沉默。
“你没发现你今天对我太冷漠了吗?”喻宁嗓音平静,细听会听出一丝颤抖。
段时予看向后视镜,和喻宁相视上,他撇开视线,握紧方向盘道:“……我忙。”
“又是睡沙发,又是不吃我做的饭菜……”喻宁眼眶发红,“你在远离我。”
“……”
“为那人和我赌气?”
段时予忙得差点忘了失去孟然的伤,一听喻宁那么说,压底的痛苦又涌出了:“我都因为你没朋友了,还不让我好好工作?”
“我没有不让你好好工作,是你,是你嫌弃我。”喻宁抽泣。
段时予被喻宁的忽然哭泣吓愣住。
回过神来,段时予惶然无措,不懂该怎么哄,默然旁观,也不敢瞄后视镜了,尽量专注开车。
喻宁情绪上头就哭了,他猜测是孕激素的缘故,无法控制。他也不乐意哭,准备抹泪憋住的,但段时予冷眼旁观,也不安慰他,更难过了,落泪抽噎。
车内只有抽噎声。
段时予仍旧无言无语。
喻宁泪流了一路,待到檀苑大门了,还是他自己安抚好自己的。下车时,他嘱咐段时予道:“别工作太累了。”
说完,他单薄地迈向院子里。
其实他还心存期待,期待段时予下车送他回卧室,可惜车子启动,驶走了。喻宁转身,低落地目送段时予的车子消失在他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