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吗?”
“醒了醒了!”
“哎呀真是吓死人了!”
“好端端的,中邪了?怎么泳衣和救生圈都不穿,就往海里栽?”
“不知道啊,他平时也不这么神经病。”
“柳言师。”
柳言师“哇”地吐出一口水,睁开眼睛。众人围在他身边,见他醒了,面上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程澈欣喜地比划动作,叽叽喳喳:“还好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我跟你讲,要不是雪哥先这样,再那样,欻欻欻把你救上来,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水里有安排救生员,”殷豫挠挠脸,“但是救生员隔得比较远。我作证,他已经在努力游了。”
徐清来拍拍胸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下次不可以这样了,知道吗?大家都快被你吓死了!”
柳言师干笑了两声,说:“抱歉,酒有点喝多了。”
应拂雪不复方才的冷淡,动作轻柔地拨开他湿透的头发,问:“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
撑着身体站起来,柳言师拒绝了应拂雪的关心。他先是应付了一圈朋友们的嘘寒问暖,又被徐清来拉着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有大碍了,柳言师才得以脱身,回到船舱房间里。
姑且洗了个热水澡,他擦着头发,心不在焉。
是……应拂雪救他上来的?
然而应拂雪早在他被众人围着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怔愣间,应拂雪敲响他的房门。柳言师赶忙收拾好表情,问:“你来干什么。”
这人刚刚吹过头发,蓬松的长发被拨到耳后。有的地方没有梳整齐,就像绸缎上多了几片褶皱。
应拂雪走进船舱,十分自然地拿过吹风机,说:“坐好。给你吹头发,不要动。”
柳言师:“我自己会吹。”
话虽如此,他还是乖乖坐在凳子上。吹风机的轰鸣里,柳言师低头抠着手指,讷讷地说:“……谢谢。”
“水里有救生员,”柳言师又补充,“你不用救我。”
无非是多呛几口水的事情,反正淹不死。
应拂雪:“嗯。我乐意。”
柳言师不理他了。
应拂雪动作轻柔,打湿的头发很快被吹干,他轻声问:“为什么不高兴?”
柳言师选择沉默。
余光瞥见房间窗外夕阳,他脸庞被镀上一层暖黄的光,连憋闷都变得柔和起来。
戒指很早就被摘下,好好地放在床头柜上。戒指戴久了,柳言师手上也出现一圈戒痕,微微发白。
就像是某种奇特的烙印一样,或许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也会有这样的烙印,挥之不去。
柳言师:“没有不高兴。”
应拂雪:“那为什么不理我?”
头发吹好,应拂雪带有私心地挼了一把,蹲下身与他平视。
都这样了,还假惺惺地要逢场作戏。柳言师别过头:“我不想说这个。”
应拂雪手扶着把他的头转向自己:“为什么不想说?”
被迫对上应拂雪的眼睛,他心跳得厉害。
在那双眼睛里,柳言师找不出一丝心虚的迹象,反而满心满眼全是他。这样的耐心和深情,柳言师想,被应拂雪喜欢着的正主应该挺……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
柳言师抿唇:“你出去。”
应拂雪看他几秒,不仅没出去,还抬手伸过他的膝弯,将他打横抱起来。
身体悬空,柳言师开始急了:“你干什么?!你发什么疯?”
后背接触到床板,应拂雪指节碰他的脸,冷声:“与其说我发疯,倒不如问问你自己究竟在闹什么别扭。”
柳言师刚想坐起来,又被应拂雪按着两只手腕,硬生生躺了回去。手臂被举起,柳言师曲了曲腿,话语里是满满的疏离:“我没有在闹别扭,你放开我。”
应拂雪:“不行。”
柳言师:“不放拉倒。”
应拂雪不多废话,掰过柳言师的脸,铺天盖地的吻落在他唇上。柳言师起初还能挣扎一会儿,然而应拂雪按着他的力道愈重,柳言师挣脱不开,手腕反而被握出了几道红痕。
在第四次挣扎失败后,柳言师悄无声息地落下泪来。
应拂雪马上就看见了。他松开桎梏,一边吻他的泪,一边难过地问:“我到底做错什么了,让你不开心?”
柳言师别过脸:“我觉得我们的合约还是不要继续了。”
应拂雪再一次斩钉截铁:“不行。”
柳言师抹掉眼泪,声音有些哽咽:“这没有意义,应拂雪。你喜欢别人,我没有意见。但我不想当替身。好了,这场闹剧到此为止吧。”
又是别人又是替身,应拂雪不太明白,几乎要气笑了:“我喜欢别人?除了你,我还喜欢谁?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倒是你,”应拂雪掐着他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你明明喜欢女生,却还为了钱不得不陪我玩儿,到底谁做的事情更没有意义?”
等等等等……
谁喜欢女的?
他吗?
那、那跟南舟师姐说的那位……
柳言师挣扎起来,却重新被应拂雪死死按住。
柳言师抖着嘴唇,说:“那、那和你交往的那个,和我很像的学弟是怎么回事?”
应拂雪莫名其妙:“什么学弟?你听谁说的?”
柳言师:“谢知徵。”
听到这个名字,应拂雪是实打实震怒了。他把手机往柳言师身边一扔,眼睛眯了眯:“那个红毛?怎么他说话你就信,我说话你不信?问,打电话问。我倒要看看他又编什么瞎话骂我。”
柳言师:“……”
总感觉一提到谢知徵,应拂雪就会变得非常危险。他吓得哆嗦了一下,当着应拂雪的面拨通谢知徵的电话。
电话过一会儿才被接起来。红毛学弟显然伤透了心,刚刚还在哭。此刻,电话里失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鼻音,可怜兮兮的:“学长。”
应拂雪牙都快咬碎了。
柳言师胆战心惊地瞥了应拂雪一眼,问:“那个,学弟,我想问一下,你说应拂雪不止喜欢一个人的事情……”
说起这个,谢知徵好像真的哭了,开始掰着手指头给他数:“三个!他喜欢三个!家里养着一个妻子,怀里还抱着一个粘人学弟,他还追你!学长,我亲眼看到的,没骗你!”
“等会儿,”柳言师被他哭得头疼,“粘人学弟怎么回事?你展开说说。”
谢知徵吸吸鼻子:“就是草地音乐节那天。我拎着我的小提琴要走,路过操场角落,我看到他怀里抱着一个小学弟。那个学弟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整个人都埋到他怀里,特别粘人。我看不见脸,但背影确实很像你。学长,他追不到你他就要找替身!这种品行不端的人配不上你!”
柳言师:“……………………”
“好,我知道了。”
无视谢知徵苦口婆心的劝导,柳言师一下子挂掉了电话。
应拂雪无语地笑出声。
柳言师:“再笑把你牙拔了。”
应拂雪做了一个把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直勾勾地盯着他。
柳言师耳朵都要红透了,干脆钻进被窝里把头蒙起来装死。
是的,在谢知徵的角度看来,就是三个人。但其实这三个都是柳言师本人,所以不存在脚踏三只船这种事情。
至于跟南舟师姐说的,喜欢女孩子的事情,也是应拂雪在误会他。
应拂雪从外面戳戳被子,故意羞他:“特别粘人的小学弟?”
柳言师:“闭嘴啊啊啊啊!”
他受不了了,心里暗戳戳开始骂那个红毛。
眼睛有问题就去治!从哪里能看出来他很粘人的?他明明、明明……
“这也算我解释过了?”应拂雪说,“我不喜欢别人,只喜欢你。”
柳言师闷闷的,问:“4月20是什么日子?”
应拂雪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问这个,只得实话实说:“是我们的相遇纪念日。”
柳言师心想你放屁,咱俩第一次见面明明是在九月开学季,怎么跑到四月份了。
“你在撒谎。我们初见那天根本不是4月20日。”
“我没有。只是过去太久,你忘了而已。”
柳言师又一次问:“我们之前见过吗?”
话毕,他笃定道:“我们一定没见过。我不信你喜欢我四千多天。”
“不是的。”应拂雪捏捏被子,也不知道捏到哪里,柳言师一下子躲开了,“我们之前见过,我没喜欢过别人,只喜欢你。4月20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日子。当然,这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你大概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怪你。”
柳言师钻出一个脑袋,陷入深深的怀疑: “我忘性有这么大吗?”
应拂雪撩眼皮瞥他: “你忘性可大了。”
“我不记得你。”柳言师竭力回忆, “但你这种长相,我只要见过,就一定不会忘记。我是不是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应拂雪:“那个时候我灰头土脸的,你不记得我也正常。”
柳言师:“……”
他无奈笑笑: “好吧。我从前身体不大好,经常生病吃药。可能,我自己病着病着就忘了。或者,小时候哪天我被我爸爸打到脑子,打忘事儿了。你多担待担待,说不定哪天,我还能再想起来。”
应拂雪心像被狠狠攥住。
柳言师如释重负一般,这些天的乌云一下子就散了。
并没有其他人,也没有拿他当替身,他就是正主本人。
他有点心虚。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原来是自己。
“还有,”柳言师冲他眨眨眼睛,“我喜欢女的?我怎么不知道?”
应拂雪低头瞥到柳言师的手,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像刻到了他心里。
他竭力控制着情绪:“我都听到了。你对那个红毛说,你不喜欢男的。”
柳言师:“……………………”
好了,彻头彻尾一场乌龙。
“我还说过我不喜欢女的。”柳言师无语笑了, “那就是一种话术而已。”
他松了口气,真觉得自己昏了头,怎么疑神疑鬼的。
嗯,只有他。
只喜欢他。
那可真是太好了。
柳言师想象不出来应拂雪喜欢别人的样子。
见应拂雪依旧半信半疑,他软声解释:“面对那么多追求者,如果我说,我喜欢什么什么样的,那么就一定会有追求者对号入座,或者把自己变成那样。因为喜欢我而失去他们本来的样子,这一点儿也不好。”
“但与此同时,我总不可能说我喜欢外星人。所以,男的表白我就说不喜欢男的,女的表白我就说我不喜欢女的;实在不行就编个离谱到家的理由。反正他们又不可能去做变性手术,伤心几天就过去了。”
应拂雪呼吸一滞: “……那,要是真的有人去做变性手术了呢?”
柳言师从床上弹起来,惊恐道: “我|草,恶俗啊!这踏马不是变态是什么?”
哪个正常人会为了他把唧唧剁掉啊?!
应拂雪: “……”
这话说完,看到应拂雪幽怨的表情,柳言师预感不妙: “你别告诉我你真的想过?”
应拂雪不吭声。
柳言师视线下移,看到某处颇有本钱的地方时,他狠狠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些天虽然两人不怎么讲话,但应拂雪还在他面前晃悠。
没时间买机票去T国剁掉。
等等,他放松个什么劲啊!问题是,这货他他他……他他|妈很不正常啊!
柳言师表情很难看: “……你他爸的,你个死变态。”
变态程度超乎他想象了。柳言师想到热心网友说的囚禁play,怀疑: “你是不是还想过把我关起来?”
事情到这种程度,应拂雪干脆大方承认: “嗯,但我舍不得。”
柳言师:“……?”
6:听我说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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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 7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