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将 第32章 喝茶

“妹妹今日怎么有空到本宫这里来坐坐？”

林荨经历过了林蒙的事，显然变得沉稳许多，也不爱笑了。虽然嘴上说的都是客套话，但却没有丝毫让人有亲近的感觉。

“皇后娘娘这话就让妾有些难答了。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过皇后娘娘既然愿意叫妾一声妹妹，那妹妹也不是什么外人。妹妹感念娘娘这么久以来的照顾，因此带了些小小礼物，只想在娘娘这里，讨口茶喝。”

“妹妹还当真是与众不同。别人都生怕这主人端茶送客，你倒好，为了防止本宫送客，索性来了就要茶。”

“娘娘，”苏戥声音有些软媚，半撒娇地道，“妾不过是听说娘娘宫中得了不少新茶供奉，以往妾就爱茶如命，如今这是闻着娘娘宫中这满满一室的芳茗气息，巴巴儿的寻过来的，求娘娘只当是这肚子里的皇儿贪嘴，莫要责怪妹妹才好。”

苏戥故意将话说的圆滑，一会儿一语双关，一会儿又故意让林荨捡个儿子的便宜。

她知道林荨并没有太多心机，看她对林蒙的态度，也是个性情中人，只要自己马屁拍得够傻，自然不会被林荨太当回事。

果然，林荨放下了戒心，态度也缓和了些。

“自然是不会责怪妹妹了，”林荨大概也是个真心爱茶的，平常招待那些不懂茶或是不爱茶的，尤其是草包的孟桷时，往往都拿香甜的茉莉花茶对付，因此这时转头去对着身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去给苏婕妤奉茶来，要雀舌，记得茶要冲得淡些。”

见苏戥看着自己，林荨自然是要解释一番：“妹妹莫怪，如今还未到年下，明前、雨前本就都难得，去年的竟是一根都没剩下了，今年的自然要为过年时备着，只好委屈妹妹尝尝这雀舌了。”

“雀舌可不算委屈，妾就先谢过娘娘了。”

“淡茶也是为妹妹考虑，妹妹自己也要多加留意，平时这茶还是要少喝的。”

“娘娘这般心疼我，妾实在是……无以为报……妾这薄礼更是拿不出手了的。”

“还没问过妹妹，带来的是什么礼物啊？这么神秘兮兮的。”

“妾无意间得到的，但妾知道，这是娘娘想要的。”

从林荨那里离开，苏戥继续讨茶喝。

接下来，就按位分顺序，继续拜访淑妃了。

“淑妃娘娘万福。”

苏戥被宫人们挡在门外，但今天苏戥也不是真的来喝茶，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提高了嗓音。

“哟，怕是苏婕妤来得不巧了，淑妃娘娘刚歇下，奴不便去扰了娘娘清梦，不如您就在这里等候片刻，娘娘醒来自然就召见您了。”

一位像是管事的嬷嬷走出来，慢条斯理地说着，脸上却尽是倨傲的神情。

“我家娘娘有孕在身，这正午时分阳光正热，怎能让我家娘娘在……”

苏戥身旁一个宫人贸然开口，显然她并不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的道理。

“住口，休得胡言。姑姑莫怪，是妾管教无方，唉，妾这小门小户终究不如淑妃娘娘有规矩、讲身份，妾就在此处等候吧。”

苏戥发觉这小姑娘说出了不该自己身份说出的话，不给对方找出自己破绽的机会，连忙将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

“姑姑，为何苏婕妤来了也不知会本宫啊？”

不止是苏戥不让这嬷嬷开口，淑妃带着笑意的话在重重檐廊后响起。

或许是因为这次苏戥的话正巧夸在了淑妃的心口上，淑妃慢悠悠地从正殿走出。大约是怕晒，淑妃在一个丫鬟的搀扶下沿着回廊走来。

淑妃一改上次与苏戥见面时的客套正经，让苏戥小小吃了一惊。

已是深秋十月，阳光依旧明媚，却已经不再刺眼，风起便带来丝丝寒意。

淑妃却仍旧穿着夏日的轻纱，用料简单。衣裳的作用至少是蔽体，而她的衣服做了这一点却形同虚设，将淑妃的身材展现得一览无余。

上半身松散随意，交领在腰带下才勉强重叠，露出淑妃修长的脖颈、分明的锁骨。淑妃的头发也只是松松地挽了个髻，几缕青丝散落，配合着交领的散漫更显人的慵懒，搀扶着她的宫人更像是抱了只长相富贵神情倨傲的猫。

苏戥有些不敢直视她，因为上衣的材质轻薄到几乎可以看到雪白的肌肤上隐隐若现的粉嫩，虽然淑妃还在肩上随意披了件绸缎面料的薄披风，但也不过盖了她的肩头，不过是个欲盖弥彰的幌子，让她看起来无辜柔弱些罢了。

随着苏戥的视线下移，她注意到淑妃下半身的裙子也一样轻薄得可以，在阳光下可以看到淑妃修长的双腿。每走一步，就可以看到轻纱被美腿搅动。

苏戥的视线一时间有些慌乱，连忙挪到淑妃的那双绣花鞋上。

“娘娘，奴无意冒犯苏婕妤，请娘娘责罚。”

方才的嬷嬷跪下，说这话时显然有些慌乱，苏戥却并不能确定刚才的为难是否真的只是这位嬷嬷的一己私欲。

“责罚？呵，你也好意思提。拖出去，杖毙。”

听到杖毙二字，那嬷嬷便开始不停磕头饶命。

苏戥是个聪明人，这一点淑妃也知道，所以无论真相究竟是这嬷嬷的故意刁难还是受了淑妃的授意，这杖毙就是为了做给苏戥看的。

这既是威吓又是人情，只是这样的人情有些过于血淋淋得深刻。

“娘娘息怒，容妾为姑姑说一句，可以吗？”

苏戥不上当，拦住了来拉嬷嬷的太监，将原本无措的眼神放在了淑妃那张长相清纯的脸上。

真想不到，杖毙二字竟是从这样一个清纯的女人嘴里随随便便丢出来的，就像喝茶一般轻松。

“婕妤方才说本宫家中有规矩、讲身份，本宫自然不敢辜负婕妤的称赞，如今正是为了立好规矩，让下面认清楚身份，这才惩罚这位姑姑的，婕妤有什么意见吗？”

淑妃的话句句坚定，她仿佛打定主意要给苏戥杀这只鸡看。

“娘娘，妾见识短浅，自然说不出什么好意见，只是怜悯、畏惧。”

说这话时，苏戥脸上丝毫没有半分怜悯或是畏惧。

“此话怎讲？”

淑妃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带着些许鄙夷揶揄。

“怜悯苍生，畏惧生命。”

苏戥话音刚落，淑妃就像一朵花一样笑开了，扶着她的那个宫女被她压着，也花枝乱颤的。

大约极少听到这样正经的回答，不少宫人太监也低头憋着笑。

“苏婕妤说话倒是挺有趣的。”

淑妃终于笑完了，总结出了这么一句。

“自古，人就爱拿‘武’字讲‘以战止戈’，无非就是让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心存怜悯。无论贫富贵贱，众人唯一平等的就是命只有一条，无论是万人敬仰的娘娘您，或是敬仰娘娘的万人，无非都一样珍惜自己的这条命。若是娘娘也有珍惜自己这条命而不得时，相信娘娘也会懂得如今这位姑姑的感受。”

苏戥却并不理会这群和孟桷一丘之貉的草包的笑，不卑不亢地讲完自己的这番话。

“少拿这些弯弯绕绕的道理来压我，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还跑来我的宫里撒野。”

淑妃有些恼羞成怒。

“娘娘，妾以为，是您的盟友，不过现在看来，娘娘读的书的还是太少了，所以知道的也太少了。”

苏戥刻意在“知道”二字上加了强调，淑妃也很快地察觉到这一点。

“知道什么？”

“妾刚从皇后娘娘那里来，娘娘以为妾知道些什么？”苏戥笑着反问道。

“你少来套我的话。说吧，到底来找我做什么？”

“来给娘娘送礼。”

“哦？说是送礼却两手空空，该不会苏婕妤要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了吧？”

“娘娘本就锦绣云堆、金玉满堂，”说到这里，苏戥的视线不由得再一次落在淑妃的身上，却不敢过多停留，假装自卑地低下头，将视线重新放回在那双绣花鞋上，继续道：“妾就算奉上传家之宝，对娘娘来说，也不过是锦上添花，都是些娘娘司空见惯的小玩意儿，不值一提。”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淑妃也上下打量起苏戥，旋即淡笑，脸上的酒窝可爱，眼神却让人捉摸不定。

“那苏婕妤该不会是想把肚子里的孩子送给本宫吧？”

“比这还要有趣得多。”

“说来听听。”

“现在倒还不是时候，妾今日来是想请娘娘做个见证。”

“拭目以待。”

苏戥从淑妃处出来，瞬间觉得轻松不少。

李家不愧是李家，是玩弄心机权术的高手，连一个庶女都尚且如此，何况背后支持孟桷的那群老滑头。

苏戥只有这一条命，苏家也只剩下自己和哥哥两个人，要想报仇就只能一次成功，不许失败，因此才更要慎之又慎。

何况苏戥想要报的仇，从来不是只杀一个孟桷这么简单，她想要的还有打败孟桷后应得的权力，让她能够彻底结束这些仇恨不公。

接下来，就是要去悦嫔的住处了。

得到了匣子的提醒，苏戥也就很快认清了悦嫔背后的势力在棋局中的关系，心中也大概有了给李家下套的方法。

在淑妃那里埋下怀疑的种子，接下来就要任由那怀疑肆意生长、开花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