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覆南风 第3章 北云初遇—咳嗽

冷冰回忆刚刚景象，目露精光：“一个县城中姑娘会知道皇城司厉害之处吗？”

小天皱眉，确实如此。别说一个远在北地深闺姑娘，就算是京城中的寻常百姓也未必知晓：“难道她不是被皇城司吓到，不对啊，我记得的很清楚，确实是听到皇城司三个字后变了脸色。”

冷冰仔细回忆，若他没记错，应该有两次，转头吩咐小天：“明日查清这个姑娘身份。”

一个闺阁女子既了解皇城司，又认识知府，还能言善辩，谎话张口就来，怎么会是寻常之人。依据他的经验，对付这种人，只有知道弱点才能卸掉所有伪装，他竟然有些期待。

樊小天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核桃：“就算调用情报网，一日也不可能查出一个平头老百姓过往。”

冷冰嘴角扬起：“那樊侍卫要用几日？”

皇城司人皆知，不怕冷冰黑脸，就怕他笑，樊小天向后退几步，将脑袋朝里缩，颤颤巍巍伸出两只手指头。

冷冰伸出手将其一根指头掰倒，不理会樊小天哭丧的脸：“此女身上没有武功，非江湖人士，见她之处位于两地之间，家应在附近。容貌如此出众，又出身富裕。这种人在附近十里八乡中不会太多，一般人家丢了这样的宝贝，不会没有动静，如此简单，一日还查不到，小天，你可以回老家种地了。”

“大人英明！”樊小天醍醐灌顶，立马为副使竖起大拇指，他家副使涉猎广泛，对美人研究也很深刻。

黑色将星空笼罩，偌大屋中，油灯偶尔发出轻微响声，南茄坐在灯前临摹字帖。

幼时养成习惯，心烦时方有写字能让她心静下来。书架上只有楷体，她并不擅长，如今也只能凑乎写。

看向纸上字，南茄无奈笑笑。饶是再用心临摹，还是有草书痕迹。说来也奇怪，自幼学习小楷的小辈中只有她没学会，反而将草书写得行云流水，粗看下还以为是那个古稀之人所写。

祖父曾笑话她，不大的人写起字来有股匪气，上辈子改不到这字，重活一世更改不掉。

南茄心生烦躁，放下笔，这字写不下去。看到旁边的铜镜，这一日一直在想，她寄居的身体到底有多美，令那个小侍卫都能脱口而出。

伸手拿过放在面前，这是醒来后第一看活过来的南茄。不，镜中人不是京城名门之女南茄，而是西芜镇商户之女慕念京，一个为了摆脱悲惨命运而逃跑在外的姑娘。

也不对，应该是以蒲慕京的身体而逃走的南茄。听说她温柔寡言，逆来顺受，谨遵父亲之命。若没有发生灵魂换掉一事，慕京应该不会逃走，乖乖地给知府做妾，然后被传言手段了得的正妻羞辱算计，直至生命枯竭。

还好那时的灵魂属于南茄，一个幼年就敢于同男子打架的野蛮丫头，让这副脆弱的身体免于遭受日后折磨。

南茄细细看镜中之人，确实惊艳，比她之前那副躯体美太多，怪不得他爹要着急将她送给知府。

南茄摸向那张能揉出水的脸，肤若凝脂，眉眼幽然如青山，眼眸轻轻一撇便能盛出一汪清泉，这样绝色，饶是放到京中也是能让人称赞的程度。

慕念京的爹终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商人，如此容貌就算给京城高官当小妾也足够，一个知府算是个亏本买卖。

南茄虽没搞懂如何从刑场的铡刀下活过来，还附在另一个姑娘身上，好在活着，还赚了一具美丽的皮囊。

南茄从小到大出彩的只有灵活的脑子，而非容貌，她娘总是念叨若能再好看一些定能许个勋爵人家，每每这时，南茄总道她娘肤浅，如今这副模样倒是如了母亲心愿，可母亲已经不在。

眼角渗出湿意，南茄仰头让泪水回流，若命运安排如此，那么从今日起，她会用南茄的方式为蒲慕京活着。

南茄转头望向大门，看着没有上锁，但送饭之人来时都会有人让其签名，冷冰并没有苛待她，也没打算给她自由。尽管她拿出律法来说事，也并无大用。那人葫芦中装何药，她不知。若给不出他想要答案，她走不了。皇城司之人向来狠绝，惹怒他们后果不敢想。

而她确实给不了他想要答案，可她必须走，还要尽快。

细算时辰，她爹应该知道给知府礼物跑掉，现在应满城找她，他碰不到官驿，只要她不出去，就应该找不到，尚且安全。可知府同这个冷冰相熟，又时常到驿站中，拖得越久暴露可能性越大。

门外传来响动，“你们几个跟我来。”

“哥，风风火火，出什么事？”

“出了京，规矩都全忘了，要不要让胡姑娘给你们复习复习。”

“哥，不问了还不行，我还想要命！

说话声渐远，有事发生，这些人要忙起来了，南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南茄一把将铜镜扣下，既然如此，她要让这个爹亏到底。拿起一张白巾放在口鼻处，开始咳嗽。

待子时三刻，南茄推开房门，空无一人，她试着一只脚迈出，一个黑影突然从房顶落至她面前。

果然，即使守卫离开，还有暗卫。

“姑娘，请回！”齐峰一身夜行衣，若不是两只眼睛发出光，可与黑夜融于一体。

南茄连忙将脚伸回来，捂着面咳嗽起来，有气无力道：“大哥可否给小女抓些治咳嗽药，昨日受风，一直咳嗽，无法入睡。”

齐峰见其手帕湿了一片，脸色发红，确实不舒服：“需要报告副使。”

南茄掩面作揖：“有劳。”

北云镇一间民房中，火把将院子照得如同白昼。

冷冰蹲在地面对着一具尸体观察，知县老爷在一旁弯腰擦汗，看向身边典史。

典史受意蹲下，为冷冰递上手巾，小心建议：“副使，天色已晚，待明日捕头和仵作将现场记录整理好，大人再继续后面调查。”

冷冰接过手巾，仔细擦拭后握在手中把玩：“依典史多年经验，此人死因为何？”

典史愣住，他慌忙转身，知县低头不语，暗中做手势让其小心，典史硬着头皮转向地上死人，迎着火光，仔细观察许久后，踉踉跄跄站起，仔细观察冷冰神色，小声回复：“从现场来看死者自行上吊，应为窒息而死。”

“不愧是仵作出身的典史，经验果然丰富，一眼就看明白。”冷冰重重拍向典史肩膀，笑容如常。

典史擦擦头上刚冒出冷汗，不敢出声，知县见冷冰夸其人，便大步走上前，随声附和：“陈典史可是北云镇最杰出仵作，镇上学徒所学医案也由他编写，经验和学问最是丰富。这件案件交给典史，定然办得周全。”

“既然如此，那就静等明日检验结果。”冷冰手指挥动，一行人跟其身后离开。

典史怔然看着那些人离开，低声道：“大哥，冷副使刚刚是相信我所言死因吧！”

知府转身一屁股做到椅子上，站了两个时辰，腿都酸困。果盘中黄橙橙金桔为其特地从衙门带来孝敬冷冰，却一个也没动。

这么好的东西岂能糟蹋，一口吞下一半：“你啊，就做仵作的日子过长，太小心谨慎，副使不都夸你了吗，肯定信你所言，要不然肯定反驳你。皇城司之人，哪里会给人留面子，更何况是冷阎王。”

典史点点头，应该是他多虑。那具尸体整体显现出十分典型自杀现象。脖颈处没有多余痕迹，全身一个小伤口也没有，面色发白，脖颈处勒痕光滑平整，他见过几百具尸体，应该不会有问题，自杀案结案很快。

想到此处，陈典史放下心来。

想来也晦气，最近半年，北云镇都平安无事，副使没来几日便死一人，偏偏还让其碰上，作为报案人，他必然要涉及此案之中。查案本事衙门差事，可皇城司牵扯其中，事情就变复杂。他们办案偷工减料惯了，只要没有硬性要求，程序上事情能省则省，如今统统都要走一遍，还要不被对方找出错处，否则这典史他也做到头。

已然后半夜，民房外一片漆黑，冷冰面色凝重，步履缓慢落在后面。樊小天跟在旁边，欲语还休模样落入冷冰视线：“想说何事？”

樊小天询问：“这里的暗线是否要撤掉。”

这个死者并不普通，他们就是为他而来，只是对外说道巡查此地。如今监视者已死，樊小天需要重新分配密探。

“留着！”

樊小天心生疑惑，他们监视和审查多日，除了那个接头地点，此人没有吐出有用东西。如今已死，这条线就算断了，为何还要监视。他正要开口询问，身后之人忽然向后跑去，他立马跟上。

绕出小巷，两人在无人街道狂奔，前方似乎有个影子移动，但是距离很远，看不清。

冷冰瞄准目标，射出一银色东西，那个影子倒了下去，樊小天大呼厉害，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是走过去看到一具尸体，飞镖只是打中腿部，不致死，可此人服下了毒药。

“知道为何让你留着了吧！”冷冰死死盯向尸体。

樊小天对他家大人又加深一份崇拜：“我去找几个兄弟将他抬回去。”

“不必了，这种死士查不出什么东西，处理了。”

冷冰所言处理不是随便拉到一处废地中填埋，而是毁尸灭迹，消失于世间。

此种方式演化为皇城司一种酷刑。将特质药粉洒向活人，看着他们身体一部分在眼前消失，叫声穿破监牢的房顶，此等折磨下，什么都能吐出来，此为冷冰独创，阎王的名头也因此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