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覆南风 第12章 北云初遇—姨娘

院中长廊上，方亮找不到丁贵的人影，心中火冒三丈。

这个臭小子真会给他惹事，他声称在酒楼见过扮做男人的小姐，还说夫人与小姐私下勾结，密谋逃跑。

老爷信以为真便让他用夫人引诱小姐现身，没想到竟是一场空。老爷托人查问，才得知他以为的小姐竟然是皇城司新调来的侍卫，丁贵不信，还坚持要去驿站同他对峙。被老爷踹了一脚，罚一个月银钱，连带他也受到责备。

丁贵不服气便就跑出去，本想着今日带着他同老爷说些好话，看在年纪小的份上，不要同他计较，以此来消除老爷的怒气，没想到一上午都没见到人影。

去到卧房，看到床铺完全没有动过，显然一夜未回。凑着老爷午睡的功夫，去找了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人。

外甥自幼聪明伶俐又听话，方亮年纪大时便带入府中，某个差事，也算帮其姐姐减轻负担，可自从在上次送小姐的差事中受伤后，便消沉不少，方亮问发生何事，他也不说话。

当时方亮正安排人找小姐，丁贵求着加入，他想着谁干不是干，若能找到小姐，他也算功劳，找不到也无妨。可没想到丁贵脾气秉性大变，他拉也拉不住，闯下此大祸。

“你们几个，一会儿麻利些伺候，别耽误姨娘的事情。”王妈妈带着几人走过来。

方亮抬头正好撞见：“王妈妈，风风火火去哪？”

暗褐色褙子罩着宽大的身体，看着臃肿，可走起路来步动轻快，像极大母鸡，王妈妈停下脚步，双手持娟架在胸前，红唇轻启，“自然前去伺候姨娘，不过方管事怎还有闲情在此站着，老爷今日心情不好，起来看不到人又要生气。”

方亮虽然为府中管家，但王妈妈是这位姨娘带入之人，名义上是蒲家下人，实际上只听姨娘一人，其他人根本不理。

方亮一时语塞，老爷那处正热闹，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他就是嫌尴尬，顺便找找人才过来。如今被这样问，倒有偷懒嫌疑。

方亮心中不悦，一家门户一家事，他所管之事轮得上你来说三道四吗？

方亮笑着回应：“安排完老爷之前所交代之事，马上就过去，今日有当值下人，耽误不了老爷事情。”

王妈妈擦擦光洁的脑门，手上扇动着驱赶身上的热意：“还是方管事会做事。我这操心的命，每件事必须亲手办才安心。

姨娘每日起来都要沐浴更衣，想着老爷房中没有提前准备，让这些丫头将姨娘所用之物都送来。又担心她们有所纰漏惹姨娘生气，只能亲自过来安排，一路走来，出了一身汗。”

这是讽刺他对老爷之事不上心吗，又不是所有主人都和你家姨娘一样矫情。

这位姨娘自进门起，一日洗三回澡，换三次衣，每月开支最低也有50两，老太太听闻曾不悦，但是也拗不过老爷。这位姨娘将老爷迷得恨不得日日在床上，别说50两，就算500两，老爷也会答应。

方亮道：“王妈妈若将做事精细的本事交给下人，也能轻松些。”

王妈妈叹气：“这些小丫头胆子小，脑子也笨，告诉一件只能做一件，教她们还不如奴婢亲自干快，小翠是个聪明的，她们要有其半分机灵就好。”

方亮暗骂虚伪，别以为他不知她们之间的勾当。

虽说当时给各房充下人时，小翠被夫人先选走。但王妈妈后来同小翠间的往来他心里明镜似的。小翠是能干，但比起一个可心的下人，内应更能为姨娘带来好处。

如今说地这版可怜，倒像是有人欺负她们一样。

姨娘看似安于一室，不争不抢，只对老爷一人上心，一副知心可怜模样。也就老爷吃她这一套，哪个下人不知其善妒、爱挑拨真面目。

自从姨娘来后，夫人同老爷间的矛盾与日俱增，其中姨娘做了何事，可能只有她自己清楚。

方亮不想同这个婆子打嘴仗，宅院之事，息事宁人为好：“今日府中会新进几个丫头，夫人那里事情好上手，可以将小翠换出来，王妈妈觉得可以吗？”

王妈妈突然摆手：“管家误会，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夫人的丫头姨娘哪里敢用，只是小翠前几日所绣的帕子图样新鲜，便想找过来讨教一番，只怕让夫人误会，还想请管家代为说情。”

方亮听后脑仁疼，他只是个管下人的，各房间之事情并不应参和，只是这位姨娘向来说一不二，他不干，闹到老爷那里自己也讨不了好。

不过这件事也不难，小翠在夫人禁足后帮着他们抓小姐，夫人稍加打听便知，到时候也不会放她在身边，早早离开也好：“夫人昨日才解禁，待晚些时候，我叫上小翠去同夫人说说，看看夫人意思。”

王妈妈咧开大嘴笑起来：“方管家办事，小人放心。”

方亮要离开时突然想起来：“王妈妈今日见过小翠吗？”

为了找小姐，夫人禁足后，小翠便每日同丁贵在酒楼蹲着。小翠见过那个像小姐的男子，只要她同老爷说说，再加上姨娘再旁吹吹风，丁贵在老爷那闯的祸差不多就能补上。

既然姨娘让他办事，她们也抬抬手给他帮个小忙吧。

王妈妈心道方亮还是听话的，这么快就开始给她们办差：“昨日老爷训斥后就没见过，应该跟着夫人在房中伺候吧。”

方亮希望落空，今日去夫人那里送过东西，没见过她，近身伺候的只有一个老妈子：“那我再去找找。”

王妈妈：“管家好走。”

王妈妈紧赶慢赶在姨娘叫人前将所有准备好，姨娘像散了架般，王妈妈搀扶着才能进入浴桶。

夏柳莺闭着眼睛靠在桶上：“明年开了春就二十八，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王妈妈轻轻按摩红肿地方，心中不忍，老爷对姨娘宠是宠，只是手上没个轻重，安慰道：“快了，等姨娘当上夫人，就能挺起脊背生活。”

夏柳莺抚上眼角，喃喃道：“岁月不饶人。”

王妈妈倒入一碗牛乳：“姨娘皮肤比三年前更加滑嫩白皙，气质更好。不要自己吓自己。”

夏柳莺睁开眼：“我入门时，前一位姨娘就是二十八吧。”

王妈妈神情不自然道：“好像....是。”

夏柳莺哼道：“若不能尽快上位，老爷新鲜劲一过，咱们就只能在这深宅大院等死。”

夏柳莺是蒲老爷从江南带回来的侍妾，她是扬州春风楼中的第二赚钱姑娘，光赎身就花了3000两银子，蒲老爷不是大方的人，若不是舍不得放不下，也不会下这样大的血本。

而夏柳莺也有自己的盘算，比起其他看上她的大人和富商，蒲老爷并非最有权势一位，只不过蒲家夫人根基薄弱，她上位最为容易。

可她小看这位正牌夫人，虽无根基，但京城名流之女的名号尚有荣光，再加上不争不抢，三十多的年岁依然美丽大方，蒲老爷带出去极其有面子，而她只能在那间卧房打转。

她不甘心，瞅到机会便挑拨离间，夫人自视清高从不放下脸面解释，时日一场，两人生下嫌隙。令她愁闷的是，即使如此都没有动摇其正妻地位。她无法，只能从夫人下手，让其心灰意冷，自动放弃女主人之位。

多年中，夏柳莺暗暗观察，发现夫人对其独女蒲慕京爱护有加，悉心教导，更加四处打听为其寻个好人家。她欣喜终于找到夫人弱点，恰巧蒲老爷想经营官药，却打不通掌管该事的知府门路。

夏柳莺久经风月场所，熟悉男人性情，稍加打听便知知县喜好。便想出送女做妾主意，老爷开始有所顾虑，但终究架不住对官药资格渴求。

不出意外夫人对老爷心灰意冷，平日连门都不常出，老爷自知有愧，也不愿触霉头，所以天天待在她房中。

只是千算万算，这个平时看起来软软弱弱的姑娘居然逃走。好在丁贵想一洗雪耻，发现些有价值线索，其中真假她也分不清。但只要老爷相信其为真便好，她便暗暗煽风点火促成这个一石二鸟之计，却还是落空。

王妈妈叹气：“本想着丁贵这次能成功，没想到还赔上小翠。”

小翠如今算是暴露，留在外面终究是个祸患，放在身边才安心，这也就是王妈妈想将她要过来的缘由。

夏柳莺叹息：“虽然没有彻底解决，但老爷已经对夫人有厌恶之感，大小姐没有找到，他们二人日后还有用，平日能护着就护着，也算卖方亮一个人情。”

王妈妈想到刚刚走廊一幕：“小翠不久就能过来，丁贵无需担心，看起来比咱们还恨小姐，至于方亮，这么多年都没把他拉过来，恐怕不会为咱们所用。”

夏柳莺：“无妨，抓住丁贵，不用担心方亮会坏事。老爷目前依然在找小姐，等小翠回来，你细细询问，我不信丁贵会毫无理由地看错一人，说不定能有发现。”

王妈妈又填些热水：“老奴记下，姨娘太疲惫，老爷今夜外出议事，可以好好歇歇。”

夏柳莺哼道：“此事一日不解，我一日都睡不踏实。”

蒲老爷今日格外畅快，郁闷一扫而空，在房中唱起小曲，方亮冒冒失失走进来，弯着腰回禀：“老爷不好了。”

蒲老爷眉毛一瞪：“发生何事如此慌张。”

方亮神色焦躁：“丁贵和小翠从昨夜起就消失了，现在还未回。”

蒲老爷哼道：“你真是越来越担不住事，说不定出去采买，晚些时候便回来。”

方亮扑通跪下，难掩担忧：“我问过，经过昨日之事，无人为他们派活儿，两人也知道府中规矩，若无事，不能彻夜不归，该不会出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