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从德月楼买回吃食,青莲又做了些,吃饭时大小碟碗摆了一桌子,可谓丰盛。
因着是为玉清接风,家中喜事,青莲亦是坐桌一起吃饭,期间,许仙高兴,几次为玉清端杯劝酒,白素贞恐玉清酒性不稳,露了原形,只让她稍微喝了点,随后便都拦下了,青莲修为浅,心性不稳,未敢沾酒。
饭毕,许仙醉酒,白珍娘和青莲两个扶他到内室休息,回来后,青莲收拾碗碟,白素贞引着玉清到院中凉亭内说话。
玉清细观庭院,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却也是个两进的院子,三人住起来也算宽敞。
院内收拾的干净,沿墙种了些花花草草,另有一处葡萄藤架,夏天晚间可供乘凉,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却极富生活之趣,比她每次下山所住的山野茅舍不知强了多少倍,是真正的家,真正的人间之乐。
白素贞见玉清打量院子,笑言:“院子是吴员外帮忙找的,这次我与官人能够释嫌团聚,亦是多亏了他。”在杭州时,因为偷盗官银事发,许仙疑她是妖精,见了破口大骂,吴员外看不过,把她带到家中询问,她假意哭诉,前事因由只道与许仙已私定终身,偷盗官银乃是诬告,得了吴员外的信任,员外怜她无父无母,又与许仙有了私情,借着许仙是寄宿在他这里,便做主让许仙认了她,两人这才得续前缘。
青莲已是把在杭州发生的事情了她,是以心中明白,玉清于是道:“这吴员外,应是个乐善好施的。”
“的确如此,官人与我商议,他自小无父无母,是姐姐看护长大,如今远在杭州不能赶来,我亦是个无父母的,便想成亲那日,请了员外和他家夫人作新人高堂,以承大恩。”
“姐夫想的周到。”
“对了,青儿,这几个月,清风洞没出什么事吧?”
“姐姐那日下山后,我亦无心修炼,便也下山了,没有走远,就在青城山附近……”玉清把白素贞走后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下,白素贞听闻元修受伤,并且丢了丹元,略有惊讶,又知是玉清认识的小熊怪所为,最后丹元失而复得,是一场误会,随后笑道:“青儿,他对你如此上心,你到现在也不愿改主意吗?”
玉清摇头:“都说情爱如毒,沾上便是无解,青儿没有姐姐这般福气,所以不敢招惹。”
“你呀,现在能说出这么轻松的话,那是你还没遇见让你死心塌地跟着的人,若真有一天碰到了,便不会这么说了。”
“那我还真希望永远没有这一天。”
白素贞微笑着摇头,微叹:“如果我没有记错,元修追随你也快百年了。”
“嗯,是有些年头了。”回想初见元修的时候,她刚到青城山第二年,已成为蛇身,是身不由己的事情,不得不认下,然而心中总是怀念过往的时光,常闷闷不乐。
那一日,她在青城山一片竹林处独坐,思念前尘,回忆过往,以慰心酸,突然有人前来搭话:“姑娘,为何一人独坐于此?如此这般愁眉不展,可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
观看来人,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书生打扮,容貌俊美,一派风流之相,然她一眼便看出他的底细,同她一样,亦是山中精怪,风流之貌,不掩身上妖气。
虽是同类,敌友不知,于是心中有防备。玉清起身,回道:“只是静坐养神,并无愁眉不展!”
那人悠然而笑:“深山多精怪,小姐一人怎敢在此逗留,不若在下送小姐回去可好?”
玉清奇怪,她已是看穿了对方身世,瞧他容貌言语,观他周身气魄,已知修为不浅,为何他看不出她亦非人类?虽是疑惑,却也只能见机行事,于是道:“我家就在附近,不劳公子了。”说过便欲离开,被他用扇拦住:“小姐!”
那人轻笑:“小姐何必着急离开?”
玉清不动声色:“公子刚刚不是说山中多精怪,不宜久留吗?”
“这……”那人犹豫一会,然后抬头挺胸,用扇指自己:“小姐以为小生如何?”
玉清挑眼相看,礼貌回答:“甚好!”
“可为夫婿?”
玉清望了他多时,指着自己问:“我的?”
那人含笑点头。
玉清微微摇头:“不可!”
“为何?”
“无心于此!”说过再次要离开,又被拦住:“等等!”
玉清看着他不说话,只见那人笑道:“小姐既认为小生甚好,不若屈身为妇,以慰小生爱慕之心。”
玉清不再理会,那人威胁:“小姐执意要走,小生只有得罪了。”说过便要动手抓人,玉清闪过,那人抓空,先是一愣,继而笑道:“不想小姐还是会武之人。”
玉清有些无语,他是真看不出她是只青蟒,还是在装糊涂?
“既如此,小生陪小姐走几招也无妨!”那人说过便向她欺身抓来,她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于是两人打在一起。
那人见对打短时间难以取胜,便用法术,玉清亦用法术,那人又是一惊:“小姐究竟是何人?”
玉清没有回答,只想脱身走人,然她为蟒蛇尚不足一年,还不能熟练使用法力,是以斗起法来有些吃力。
然,她还是小看了对手的实力,对方不是山中普通精怪,而是修行八百多年的竹子精,法力显然在她之上。
玉清与元修斗法,处于下风,若非白珍娘及时赶到,她已是被擒。
一对二,元修自然不敌,最后喊停,得知玉清原身为青蟒,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她同为精怪,喜的是同她结为夫妻,更能名正言顺。
玉清始终想不明白,为何元修一眼能看出白珍娘是白蟒,却看不出她亦是蟒身?
元修求婚,玉清自然不应,一是对元修的确没有任何儿女之情;再是两人的身世,既嫌弃对方是竹子精,又嫌弃自身是条蟒蛇,每想起此就觉着糟心,怎还会有情爱的心思!
玉清拒绝婚事,元修苦追不舍,在清风洞旁结庐而居,这一追就是百年。
想起这朵怎么甩都甩不掉的桃花,玉清只觉无奈,白素贞轻笑:“若按人间的讲究,青儿已经修炼了一千多年,元修也是个法力高强的,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只可惜你们有缘无分。”
“该说的话我早已说尽,多说已是无益,算了,不说他了。”玉清想了下,问道:“姐姐,你当日去杭州府,路上可曾遇见什么人?”
“青儿指的是什么?”
玉清右手食指向天上指了指。
想起当日情形,白素贞心中惊奇,回道:“青儿,我是遇见了真武北极大帝,只是,青儿是如何得知的?”
还是遇见了!玉清不动声色的解释:“我并不知道姐姐遇见了谁,只是当日心中发慌,总觉得事对姐姐不利。”
白素贞轻笑:“青儿莫担心,我虽遇见了真武大帝,但他并未为难我。”
“姐姐当日可曾向大帝发过誓愿?”
想起当日玉清一再叮嘱她莫提“雷峰塔”三字,白素贞犹豫了下,笑道:“不曾!青儿为何如此问?”
不曾吗?玉清心疑,却道:“姐姐不曾向大帝发下誓愿便好,我只恐姐姐一时失言,日后遭罪。”
白素贞牵了玉清的手,微笑:“青儿放心,姐姐自有分寸。”
玉清见她如此说,只好压下心中疑惑。
其实,白素贞骗了她。
那日,白蟒离开青城山没多久便遇见了真武北极大帝,大帝斥问她前往何处,白蟒谎称到观音菩萨处问道,大帝不信,令她发下誓愿,白蟒心慌,合该如此,偏偏想起玉清向她提的雷峰塔,于是道:“小畜若有谎言,无去南海,异日必遭雷峰塔下压身。”玉清实没想到,她本是欲提点白蟒,却不想成了白蟒塔下压身的引子。
三日后,白素贞与许仙大婚,因为两人是外乡人,身边无亲朋,请了吴员外夫妻坐高堂,邀了药铺内几个相熟的伙计做客,婚礼虽然简陋了些,但也是终身大事,天大的喜事,所以,参与的人个个心中欢喜,人人脸上带笑,尤其是一对新人,喜在脸上,甜在心里。
当天,玉清亲自为白素贞描眉画眼,涂脂抹粉,本是月中嫦娥的姿容,再如此的打扮,当真是令人见了心漏跳半拍。
画完最后一笔,玉清撤身观望,微笑赞叹:“洛水两神女,对月双嫦娥,姐姐如此美貌,真是便宜了那许仙。”
白素贞面色娇羞:“青儿又胡闹了。”
这时青莲跑进门:“娘娘,青姑娘,相公来接亲了。”吴员外心好,顾念一对新人无父母依仗,便让白素贞从自家出门,全了婚俗之礼。
时辰到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玉清拿起桌上的盖头,不觉有些伤感,向前:“姐姐!”此刻,你还是姐姐,盖上这喜帕,送你入轿,然,掀开这喜帕的人不再是我,从此后,你不再只是我的姐姐,还是别人的妻子!
“青儿!”白素贞心中亦有感慨,虽有嫁人之乐,却也有诸多不舍!思绪万千,总难言表,却是握着玉清的手道:“青儿,不论何时,你都是我的好妹妹!”
玉清心中感动,眼中带泪:“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说过,双手展开喜帕盖在白素贞头上,与青莲一起扶着她入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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