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传 第8章 墨家山城

“国君？”村民们面面相觑，私下议论，对马上之人的言语将信将疑。黑季虽然不敢造次，此刻也不由得怀疑，不过他不敢明着驳斥，只是说道：“依秦律，捉到可疑之人，当送往县府，再移交廷尉府，二位虽是军爷，也不能违背秦律。”

嬴渠梁面露欣慰，说道：“里正说的是。左庶长，这位便是廷尉府执法，车俊。”嬴渠梁身旁的车俊顺势拿出怀中的廷尉令，展示给村民。嬴渠梁则接着说道：“将细作直接交于廷尉，并不违背秦律吧？”

里正与几位村民曾到过县府，也曾在县府见过在县府交接的廷尉，因此见过廷尉令，再者车俊英气逼人，不由得他们不信，那么这位自称嬴渠梁的人，必然就是他们的国君。村民们毕恭毕敬交出姜华。

车俊打马上前，轻轻一提，拽起被绑的姜华，压在马上。村民们见状被这股力量折服，小声议论“神力将军”之类的话语。嬴渠梁见状对村民们拱手说道：“此人确实涉及一重大案子，寡人来此就是为了他。里正与村民都立了功，回去之后，车俊会为诸位进爵。”村民们听闻之后欢呼雀跃，纷纷拜谢嬴渠梁，嘴里说着“大秦万年，君上万年”之类的话语。

嬴渠梁与车俊辞别村民，骑马奔驰了一段，又停了下来。嬴渠梁寻了块青石坐下，车俊将姜华从马上抓了下来，在嬴渠梁的示意下掏出姜华嘴上的塞物，又用剑割开了姜华身上的粗绳，这下倒让姜华在惊吓之余又添不知所措，直瞪瞪地看着眼前的嬴渠梁。此人面目凝重，剑眉朗目，国字方脸，之前听他与村民对话，不怒自威，比起魏王有一股说不出的厚重根基。年岁不及魏王，言行举止却比魏王更加老练沉稳。

嬴渠梁见姜华不言语，笑了笑，说道：“小先生不想问什么吗？”

姜华被这么一问，倒是清醒了几分，问道：“你真的是秦国国君？”

嬴渠梁道：“怎么？寡人看上去像是冒充的？”

姜华：“从没见过这样的国君，居然只带着一个随从，不怕遇到歹人？”

嬴渠梁朗声笑道：“这里是秦国，虽不及山东诸国富庶，却民风淳朴。更何况，左庶长治下，秦国上下浩然正气，境内已无歹人。”

“左庶长？”姜华问道，“是卫殃吗？”

“怎么？不认识左庶长？”嬴渠梁问道，“你们这些山东百家不就是为他而来的么？”

姜华惊道：“你？你竟然知道？”

嬴渠梁冷笑一声，说道：“一群来路不明的人进入秦国，若连这群人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那么寡人这个国君也就白当了。”

姜华正色道：“秦君既然知道我们此来的目的，那么就应该请卫殃前来。”

嬴渠梁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说道：“左庶长公务繁忙，正在颁布新法令，此乃国之大事，哪有闲情逸致与你们谈天说地？”

姜华听闻此言，不禁露出鄙夷脸色，道：“原来‘诸子论道’在秦君眼中竟然只是闲情逸致么？”

“诸子论道，惶惶天下，本是文明之大事。但诸位山东士子似乎不是来论道辩理，而是来论道灭法的。”嬴渠梁走了几步，猛回头看向姜华，瞧得姜华心头发怵，接着说道，“不过寡人还是相信你们这群山东士子会讲些道理。左庶长因公未能前来，我这个国君代他来与你们论道，如何？”

姜华心道，秦君既然早知百家士子动向，若要与之为难，大可派兵围剿，此刻他只带一名随从，显然是大有诚意，自己当然是能答应他请求。于是姜华说道：“秦君，请随我来。”

“好，是个爽快的小先生。”秦君笑道，“论道辩礼之后，若小先生看得上秦国，便在秦国留下，助秦大业如何？”

姜华回道：“论道辩礼之后，自有计较。”

秦君说道：“好，如何去墨家山城，还请小先生引路。”

两马三人，飞奔山中之城。自古秦川八百里，姜华久居洛邑，未曾看到如此河山，不禁感慨秦国气象壮丽，秦国民风豪迈。关中平原，披山带河，四塞拥固，左崤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又经秦国变法，良田遍布，远胜中原。

至墨家山城脚下，三人下马而行。山上早有斥候探查山下细情，见姜华引外人来山中，心中讶异，急忙回山城之中禀报诸子百家。百家知姜华所引之人身着秦军服饰，以为姜华被秦军捉去胁迫告密，强迫他来到此地，一时如临大敌。

三人行至半山腰处，便有墨家弟子像阻，问道：“来者何人？”

姜华说道：“我是乐宫弟子，姜华呀，怎么不认识我了？”

“小先生，他们是在问我的来历”嬴渠梁冷哼一声，笑道，“请通报诸子，秦国国君嬴渠梁来访！”

几名墨家弟子面面相觑，将信将疑，但见嬴渠梁气度不凡，便信了几分。为首的墨家弟子摆手说道：“秦君即来，诸子当盛情款待，请！”

至山城处，一座巨大石山横亘在前，草木兮兮，不似有人居住。领头的墨家弟子却突然停住，在山体一旁似乎寻找着什么，接着用手掏了掏，原来陷土之下掩藏机关。只见该墨家弟子一扭，“喀啦啦”声音登时传来，前半座石山突然塌下些许，接着逆时针转去，一条通山石阶赫然出现在眼前，石阶尽头有一山门，宏伟伫立。

“秦君，请！”领头的墨家弟子招呼嬴渠梁进山。

嬴渠梁与车俊早已惊愣在当场，仅是把整座山当成机关这一点，嬴渠梁自问动用整个秦国民夫也无法做到，只因眼前山城这并非人力可为，还需深通建筑机关之道，经年累月方可建成。姜华前些时日见到墨家机关机巧，已然佩服，如今如此庞大之景象陡生在眼前，心中只剩下佩服。

此情此景，嬴渠梁不禁脱口夸赞：“墨家机关，名不虚传，不愧为山中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