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集市必然是比不上后世的。
林芩从卖鸡蛋的巷子出来拐了个弯,就到了太平镇的集市。
集市不大,说来其实就是一堆沿街摆放的大大小小的摊子。
摊子大致分为大中小三类。
最小的约莫就只有一米来宽,多是卖菜的,偶有一两个摊位会卖些时令水果。摊贩们在前面码好新鲜水灵的蔬果,身后都放着大大小小的背篓箩筐。
稍大一些的,则是一些卖常用的日用品之类的。
最大的是搭了棚子的摊位,有两三米宽,是卖衣服鞋袜的,只有两三个。
也有比较特别的,不摆摊直接在自行车后座两边搭了个框子,主要是卖一些米酒之类的东西。
另有一处,也很特殊,是单独划分开来,专用于卖鸡、鱼、猪肉之类的肉菜。
林芩没敢在肉摊处多留,自重生后,她就没沾过荤腥,最好的一餐便是前日吃了顿韭菜炒蛋。再多看一会儿,林芩担心自己没定力,扛不住猪肉的诱惑。
天知道,她重生前为了身体健康,还要注意少吃些肉。可如今,在这个牙口特好的时候,反而只有望肉兴叹。
不过,最少的还是卖现成吃食的了,林芩来回逛了两趟只看到两家,一家是镇上卖血旺的铺子,还会兼卖一些面条、饭菜之类的。
另一家是摆摊卖豆花儿的,既可以当小吃也可以当早餐。
至于原来的国营饭店林芩并未将其算在内。
其中最热闹的便是卖豆花儿的了,远远望去,长长的矮凳上坐了好些人,男女老少皆有。
这家豆花儿的口味甜咸皆有。
林芩走近些,能看见老板动作娴熟从一口大锅中挖出一大勺豆花儿,放入碗中。碗是最普通的白色瓷碗,细腻嫩滑的豆花儿颤巍巍的在碗中晃动,看着就喜人。
然后,老板便会根据客人的口味放入相应的调料。
如果吃甜豆花,就从装糖水的碗钵中舀出一勺熬制好的红糖水淋上去,深棕色的红糖水质地浓稠,缓缓在豆花儿上流动,嫩白的豆花儿和棕红的糖水突兀又和谐。
如若要的是咸豆花,老板便会飞快挥动小勺,眨眼间,豆花儿上便累了一层调料,这里面最灵魂的便是加了芝麻的红油辣子,醇香浓郁,最后再撒上一小撮嫩绿的小葱。红、白、绿三色交织,能馋得人直流口水。
而且价格不贵,一碗豆花儿五分钱。
要不是现在缺钱,实在窘迫,林芩都想上去来一碗。
林芩没有具体要买的东西,跟着人流缓步走着,思索能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林芩想着刚刚豆花儿摊的盛况,感觉似乎抓住了什么,可还开不及细想,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下肩膀。
思绪被打断,林芩气恼。
转头一看,是个笑的一脸灿烂的三十多岁的女人。不等林芩说话,对方便热情熟络开口道,“大姐,你是要卖头发不?”
林芩讶异,抬头一看。
原来,不知何时她停下了步伐,刚好站在了一家理发店门前,难怪会被这样问。
应该是她刚才光顾着想问题,被误会了。
对面的女人,见林芩似乎没有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林芩脱口而出,“不用。”
这主要是因为上一世见惯了各种推销,形成了下意识的反应。
对面的女人闻言面露可惜,或许也是以为林芩想提价,咬了咬牙,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大姐,我可以给你个最高价,全当这次不赚钱。像你这么长的头发,别人我都只收三块,你的给三块五!”
林芩脚步微顿,抬脚继续往前走。
林芩之前并没想到还能卖头发,可一听价格,她狠狠心动了。
上一世她很宝贝的自己的一头长发,最困难的时候都没舍得卖掉。可现在都已经经历了一世,林芩并不太在意这些。
不过,她可是讨价还价的一把好手,但凡遇到这么说的,一定不能马上同意,绝对还有商量的余地。
林芩在心里默数:1,2,…..3字还未数出。
“等等等等,大姐,我算是服了您了!这样,我给你三块八,这我可真不赚钱了!”
林芩心里估算,应该是差不多了。
这才转头回来,没理会对方苦哈哈的说法。
剪发时,对方似乎想找回刚刚亏掉的三毛,剪刀直往后颈最低的地方放,林芩颇为强势,最后对方没能如愿,临走时嘴里还直嘟囔,这单亏了。
林芩才不信呢,顶多就是少赚一点,亏本是绝不可能的。
而且不是林芩自夸,她自小头发就长得好,黑亮柔顺就不说了,发量还多,一手都握不住的那种。所以这单对方肯定不亏。真要是亏了也不会在最后关头叫住林芩。
林芩收入再加三块八,心中欢喜。
心里感叹这头发不像鸡蛋,等下次再卖得至少得两年后。
因为卖头发意外得了一笔钱,林芩调头回去,花了五毛钱买了半斤多猪肉。
然后就果断回家。
最后,这一趟赶集,林芩收获了半斤猪肉和一头短发。
*
林芩回到家把肉放进橱柜里,就回房拿出铁皮盒子。
铁皮盒子里原来有二十三块八毛五,买药花了五毛,还剩二十三块三毛五。本来是花了一块五,不过从林芩这儿拿药的人都把钱折算给了林芩,所以就只花了五毛。
今天鸡蛋卖了六块四,头发卖了三块八,除去买肉花的五毛外,加起来一共有三十三块零五分。
林芩把钱放好,眉心微拧,轻轻叹气。
离还清债还差的多,还是得好好想个法子挣钱才是。只是这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收拾完,时间还早,才十点多。
林芩换了件破旧些的干活衣服,便扛着锄头去了屋前的自留地。
自重生回来后,她这两天光顾着其他的事,还没顾得地里的活儿。夏天吃的蔬菜还没开种呢,要知道农村人这年代吃菜全是自己种,前两天村书记就已经种好了黄瓜。
除此之外,其他的活也并不少。
林芩已经在心里盘算过了,除了操持日常家务、日常喂鸡外,她这几日还得拔草翻地、时不时去看看秧苗长势。
另外家里油缸里的油也所剩不多了,还得寻个时间去榨菜籽油。
这还是没喂猪的情况下。要知道村里的大多数人家,但凡忙的过来的还会喂一两头猪。
如果加上喂猪的话,这活儿还得多上三分。每天都得去割猪草,还得时不时打扫猪圈啥的。
林芩没喂猪的原因有三。
一来,是地里的活儿平时就她一个人,根本忙不开,更没多余时间去割猪草。
旁人还有亲戚可以帮衬,尤其是在农忙时能互相帮着干活,林芩却是没有的。娘家父母前两年都已经去世。只有一个妹妹,嫁到了隔壁镇上,地里的活儿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丈夫这边,只有一个兄弟程宏国,可程宏国自家的活儿也不见得少,只能得空的时候能来帮忙。而且林芩也不愿意凭白接受帮忙,别人家是互相帮忙,到她这儿就是纯粹占小叔子便宜了。林芩并不是没分寸的人。
二来,便是随着猪的长大,胃口也会相应增加,在割不够猪草的情况下,就需要用蔬菜或是粮食喂养。家里的粮本就不算多,林芩舍不得。
三呢,就是喂猪周期太长,风险太高,要是得了病啥的,林芩是万万承受不起的。
相对而言,还是喂鸡更好,也更适合她。
八十年代的鸡屁股银行可不是白叫的。
*
林芩吭哧吭哧的干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把黄瓜苗和番茄苗都种好了,累得满头汗,脸也晒得通红。终于不用埋头苦干,林芩抬头伸直腰背,一手倚靠在锄头的把手上,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些。
眼看快进入六月了,温度也是一天比一天热。
地里的辣椒苗看着也有些缺水。林芩捞起水杯和锄头先回去了,准备下午再来给辣椒苗浇水。
中午就一个人吃饭,林芩吃的简单,并没花多少时间。
饭后,稍微歇了十多分钟,林芩就出门给辣椒苗浇水去了。
倒不是林芩不想多休息,主要是之前几天积累了太多的事没做,不能耽误,只能加紧干。
要知道这地里的活儿,必须在差不多时间内完成,迟了是万万不行的。
毕竟现在不比后世,没有大棚也没有技术,四季的蔬菜瓜果不是想种就能种的,现如今还是靠天吃饭,必须得遵从时令。
浇水相对而言,是个简单的活儿。
不过,这主要还是因为旁边就有个小溪流,不用挑水,省了不少的事儿。
林芩做事麻溜,一会儿的功夫就浇完了辣椒苗。
拿着浇水的农具往家走,转头就看到张霁舒正拿个小水桶往溪边去。
两人对视,林芩冲张霁舒笑了笑,张霁舒却是只点了点头。
林芩也没恼,看了两眼继续走,可往前走了几步后,还是没忍住折返回去。追上张霁舒,接过她手上的水桶,“张姨,您这是要做什么,我帮你弄。”
张霁舒不喜欢被叫婶子,林芩是跟着丈夫程宏业叫的。
张霁舒被抢了水桶,也不惊讶,只说,“打水浇菜。”
林芩帮张霁舒打了水送到地里,顺便帮她浇了菜。张霁舒只有一个人,种的菜不多,林芩前后帮忙做完也才花了十来分钟。
林芩惦记着等下去看秧苗,打过招呼就准备回家。
张霁舒拿着空了的水桶,站在原地,说了句,“长点脑子,好好看清楚身边人。”
林芩莫名其妙,转头看张霁舒,可张霁舒已经转身走了。
林芩知道这是不打算理她的意思。
林芩郁闷,这话是什么意思,说她没脑子吗?
林芩在心里暗骂自己,白瞎做了好事,明明知道张霁舒的古怪性子还主动凑上去帮忙。
可她这不是想到上一世,她快六十岁时,也还住在村里,有时候种田种菜挺累的,就感同身受了下,没想到没得感谢就算了,还被说没脑子。
换她要是被人这么帮忙,肯定得好好感谢一番。
果然张霁舒就是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