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李翠云是妯娌,可除了每年过年这些必要的时候,李翠云已经有好些年主动登过她家的门了。
林芩记得上一世,她和李翠云关系转好还是在老房子拆迁之后。因为都住在回迁房里,两家又恰巧是对门。日常打交道的时候多了,慢慢的感情才又好了起来。
其实她和李翠云的关系最开始还挺好的,后来才慢慢疏远的。那还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丈夫程宏业只有小叔子程宏国一个弟弟,旁的姊妹都没有,所以兄弟间感情自小便很亲厚。程宏业比程宏国大了两岁,林芩和李翠云的年龄也恰巧差了两岁。
她嫁过来的时间比李翠云早一年多接近两年。
彼时,还未分家。
但是她和李翠云处的倒是非常好。因为她在娘家时便是家中的姐姐,惯会照顾人。而李翠云的娘家只有两个兄弟,没有姐妹,自小便渴望有个姊妹,所以两人关系很是不错。
那会儿村里人还时常感叹,少见有像她俩一样妯娌处的跟亲姐妹似的。
后来,没过多久她就怀孕了,次年生下了儿子程聿。那会儿是1963年。李翠云与她的相处并无太大的变化,也拿程聿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两年的时间过去了李翠云的肚子仍没有消息,渐渐的李翠云的态度开始变了。
其实林芩很早便察觉到了,她多次宽慰李翠云万事不必着急,只要身体没有问题,孩子是早晚的事。还拿自己举例,同样也是嫁进来一年多才怀孕。
初时,李翠云还能听进去她的一些安慰,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李翠云听不太进去了。尤其是李翠云每次回了娘家之后,两人的相处便会变得更加别扭。
到最后,林芩劝慰李翠云,还会被说是刻意炫耀。林芩实在无能为力。
其实那会儿公公婆婆都还在,两人的性子也都很宽厚,从未催过李翠云生孩子,包括小叔子也是同样的想法。可惜村里的流言堵不住,再加上娘家的压力,李翠云就这么钻了牛角尖。
后来,又等了一年,李翠云终于如愿怀孕,还是罕见的双胞胎,等到年底瓜熟蒂落,生下了两个健康的小子,取名叫程飞、程华。一时之间扬眉吐气。
只是两人的感情却是谈了几分。
再加上后来车队招人的事儿,程宏业没推荐兄弟程宏国,李翠云始终介意。
另外就是赵兰,李翠云不喜赵兰,与赵兰素来不合,从赵兰嫁到青石村开始便是如此。因为她和赵兰走得近连带着也疏远了她。
*
林芩不知道的是,李翠云过来之前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前日,林芩还车时,直接塞了一包药给她,只说是治鸡瘟的,李翠云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差点以为林芩是故意诅咒她呢。
可李翠云虽与林芩关系不太好,但也知道林芩不是那种人,只觉得莫名其妙。
直到后来,村书记通知全村排查鸡瘟,李翠云直觉跟林芩有关。但是也没声张,等到下午,就有消息传出鸡瘟是林芩说的。
李翠云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可又纳闷是谁说了这个消息出来,想来应该不是村书记,毕竟他要是想说,一早就说了,何必等到下午村里传谣呢。李翠云怀疑不知林芩得罪了谁,或者碰巧被谁给撞见了。
不过,针对林芩说的鸡瘟,李翠云是不信的。
她和林芩做妯娌这么多年,虽说后来关系不大好了,可家里其他人跟林芩关系都挺好的。比如,她男人程宏国就一直很敬重这个大嫂,两个儿子也很亲近这个大伯娘。
所以不管怎么说,她自觉自己对林芩的了解比其他人更深一些。此前,她从不知道林芩还懂这些。
不过,或许是因为听过这事,加上村书记大张旗鼓的让人排查;也或许是被林芩的一系列反常行为给影响了。
总之,当晚李翠云半夜起夜时,鬼使神差的多瞄了眼鸡圈。
然后,她便瞌睡全无。
家里的鸡真有两只如林芩所说。
李翠云霎时惊得一身汗,一把把程宏国从床上薅起来,两人研究了半天,都觉得很像所谓的鸡瘟,症状也一一应验。
本想找林芩问清楚,可一看时间,都半夜一点了,也不能去找林芩。最后还是程宏国出于对大嫂的信任,喂了药,又做了清理和隔离的工作。
夫妻俩一晚上没睡好。
幸好,等到第二天一早,病鸡症状没再加重,这才松了一口气。两人上午补了会觉,本打算找林芩道谢,可一整天林芩也不得空,就拖到了今日。
李翠云心里纠结,可她自认不是那起子没良心的人,林芩提前给了她药,她不能不上门道谢。
而且根据李翠云打听得来的消息,她家可是最早一批拿到药的,连赵兰都是等了一天出现鸡瘟后林芩才去送的药。
可她与林芩关系这些年也就那样,自己主动去找林芩感觉有些丢脸。
程宏国看穿了李翠云的心思,便使了激将法。果真,李翠云被程宏国一激,主动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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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翠云的性格是有些别捏,林芩本以为还得多主动几次才行,谁知李翠云主动登门,所以很是惊讶,但她面上不显,顺着李翠云的话聊起了八卦。
李翠云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先前因为聊起昨日吴老太太和周秀红的八卦,兴致勃勃。这会儿话一说完,久不相处的生疏和尴尬又渐渐升起。
别别扭扭的闲扯了一会儿,李翠云才说道,“那个治鸡瘟的药还有法子,谢谢了啊。”
林芩暗笑,李翠云果然别扭。嘴上应道,“都是一家人。”
李翠云还想说些什么,院门却被轻轻扣响。
两人同时转头,是赵兰。
赵兰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先跟林芩打过招呼,然后又朝李翠云道,“翠云嫂子也在呢。”似是有些诧异。
“嗯,在呢。你翠云嫂子过来有些事。”
林芩没想到赵兰会过来,心想眼下这不太对付的两人碰上实在是不巧。
其实也不是两人不对付,在林芩看来,是单方面的李翠云不喜欢赵兰。
果然,李翠云根本没搭理赵兰。轻哼一声后,翻了个白眼。
林芩叹息。
好在赵兰不计较这些,只是脸上的笑意微僵,转而面向林芩继续说道,“嫂子,我今天去地里摘了些野菜,想着你也爱吃,就送了一些过来。”
林芩这才看到赵兰手上拿着的野菜。
正是鲜嫩的马齿苋,的确好多年没吃过了,便要起身来去接。
“嫂子,你别起来了,都不是外人。我直接给你放厨房里吧,还是常用的那个框子里哈。”赵兰拦住了林芩,动作迅速的进了厨房。
林芩觉得也是这个理,恰好赵兰进去了,还能不那么尴尬,也就同意了。
只是林芩没注意到李翠云在听到赵兰的话时,逐渐变黑的脸。
“我先走了。”李翠云站起身来,语气有些硬邦邦。
林芩以为她不想跟赵兰相处,也没多留。
李翠云的脸瞬间更难看了。
李翠云出了门,心里并不平静。想着刚刚赵兰的一番话,心中腹诽。
这是拿了些野菜故意挤兑她没拿谢礼?还是在她面前展示跟林芩关系更熟络?果然她讨厌赵兰也是张正常的!惯会做这些事!要不是赵兰,她和林芩关系会这么差?偏偏林芩还一点都看不出来,一见到赵兰过来,都不多留她,真是一点儿没变!还有赵兰说的啥叫不是外人?要按血缘亲疏看,她赵兰才是外人呢!
李翠云越想越气,亏她觉得林芩不一样了,还想约着林芩后日一起去赶集,白瞎她一片好心。
早知道今天就不过来了!
程宏国一见李翠云回来,本还想打听下,可一见李翠云的黑脸,便默不作声了。
只认真的处理手上的木料,不料,即便是这样也没能逃过,李翠云这一天寻了不知多少个错处撒气,连家里的鸡都没能幸免。
这边,赵兰却也并未多待。送完菜便回去了。只是出来时,没见到李翠云有些惊诧,但也没多问。
*
李翠云不知,即便是她不邀请,林芩也打算等到赶集日的时候去趟镇上。
青石村所属的太平镇地处C省C市下的一个郊县,明邑县。
自从取消公社,划分乡镇之后,再加上改革开放,镇上就自发形成了集市,而且临近几个乡镇之间还会岔开日子赶集。
太平镇就是每逢1、5、8便会赶集,前两天因为鸡瘟没顾得上的,可后日逢5,林芩必是要去的。一来是想把家里存下的鸡蛋给卖了,二来则是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挣钱的机会。
5月25号,林芩起了一大早。
卖鸡蛋必须得赶早,一般五六点就得到镇上,因为收鸡蛋的贩子都是赶早的。
要是等到七八点再去就不好卖了,只能等散客。
可都是农村,几乎家家都养了几只鸡,哪来那么多的散客啊。除非遇到坐月子或者啥事儿临时缺鸡蛋。可这能有多少,全凭运气,所以这卖鸡蛋必须赶早。
天还没亮,林芩就已经出门了。
不过,倒也不必太担心安全问题,因为一路上多是起早买鸡蛋的农民,光是青石村就有好些个。林芩远远还看到了李翠云,可李翠云只看了林芩一眼后,没说话,把头别到一边。
林芩疑惑,前日都还挺好的啊。
可她也没上前去,就走在后头。
只是没想到,遇到了好些个村里人都主动招呼她。林芩惊奇,转念一想,应是张福贵的那番话起了作用。
林芩心中升起些许异样。
青石村离镇上不算远,走路的话,脚程快些,不到一个小时,算是很近的了。
林芩其实有些记不太清楚卖蛋的具体位置,不过,跟着人群走就行了。
没花多少时间,装在竹篮里的50个鸡蛋就卖好了,鸡蛋的价格略有波动,比账本上记录的价格略微高些,1.3元一斤,林芩想应该跟鸡瘟有些关联。
50个鸡蛋将近五斤,收入6.4元。
林芩从鸡蛋贩子手上接过钱,放进了随身带的小布包里,然后又把布包放进衣服内侧。
这才开始正式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