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喜欢你！的声音 第5章 银色边框眼镜

安雪溪自从认识四奕后，上班的态度也更积极了。热情地招呼着进店的每一位客人，欢迎光临的声音日渐开朗。

店长也慢慢发现了规律，但凡那个头发微卷的高个子男生进店，安雪溪的目光一定会紧随其后。虽有收敛，但盖不住热情四溢。

聊天界面，安雪溪耐心地分析起四奕打扮的变化规律。

“通常白天都是中午左右来，一般这个时间不会戴眼镜。晚上的话基本都是十一二点来，一定会戴一副银色的眼镜。”

“我从来不知道四奕居然这么高。我今天特地假装整理货架，到他身边比了比，我居然才到他胸口，太不可思议了！这么高，录音室的话筒每次都得调试吧。哦对，现在都坐着配音了。”

“晚上戴眼镜肯定是看台本看的。黑眼圈太重了，如果遇到他来店里买咖啡，我都主动给他把咖啡浓度调高一些的呢。加完我就后悔，这不更睡不好了嘛！我什么脑子！”

“有时候看到他的黑眼圈我都想从背后偷袭他，打晕他，拖到便利店的仓库让他好好睡上一觉。”

我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揉着眉心。

我的担心还尚未截止，仍需时刻紧盯她，谨防我这不着调的朋友转身就进局子了。

不过……

我漫不经心抬眼望了望不远处夹取吐司和肉肠，一大早跑来陪我赖床又陪我在酒店用餐区吃早餐的四奕。到北京的一周时间，四奕但凡没有安排录音的天都会陪我在城里四处转转。

偏不去环球影视城，因为，我答应了安雪溪。

他倒表现得很想和我去游乐园的样子，善良的我只好妥协陪他去了迪士尼。排队两小时，体验十分钟。

手端着一盘两人份食物的四奕大概是留意到我的眼神，迎着我的目光匆匆赶回位置，将食物依次排开摆在我面前。

“饿了吗？先吃吧，不够我再去拿。”

“够了够了，早上我吃不了太多。”

见我捂着胃摆手拒绝，四奕的神色立马变了。

“胃病有好些吗？”

我嚼着酒店不太美味的机器馒头，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你啊，昨天明明迪士尼玩得那么累，你竟然还有精力熬夜。”

“谁熬夜了？”

“你啊。”

四目相对，担忧的眸子里我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略带憔悴的脸。

“你看你的黑眼圈。说吧，昨晚几点睡的？”

“一点。”

“一点？真的？”

“两点。”

“具体点。”

“两点四十五。”

四奕摆出了一本正经要教育的样子，很快又卸下来。

虽然我不喜欢别人对我的作息指手画脚，但四奕晓得点到为止，默默点了杯咖啡给我，取消了今天上午他精心策划的行程。

“对了，你戴眼镜吗？”

四奕嘴里包着刚送进嘴里的豆包，鼓着一边腮摇头。

是嘛，和四奕认识五年，我从没听说过他近视需要戴眼镜。

“今天没戴。”

对面的四奕吞下嘴里的东西，掏出手机，点开一张他平日工作戴着眼镜坐在录音棚的照片给我看。

隔音玻璃的另一边，四奕捧着台本，带着银色边框的眼镜神情认真地正在工作。

“认真工作的四奕老师果然判若两人。”

四奕听出了我无意的揶揄，捏着下巴一副得意的样子。

“毕竟这天配音的作品太太是我特别喜欢的一位，当然要认真对待了。”

“太太知道一定会欣慰地哭出来的。”

“哭？不是应该笑吗？然后努力创作，争取早日出第二部。虽然老师坚持日更是挺好，但还是希望她注意身体啊。”

我捧着温暖的咖啡眺望楼外白茫茫的世界。前天好不容易出了一天的太阳，昨天也还暖烘烘的，经过一夜，又蒙上了一层白色。

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是安雪溪。

期待和我见面的心情通过她的文字一览无余。

也到了答应去见她的日子。

从酒店出发到安雪溪的宿舍，几乎跨越了半个城市。不过也正符合我独自感受北京地铁的热闹，假装体验一回首都牛马的通勤日常。

按照安雪溪发来的地址，她们员工宿舍就藏在一老小区最深处的一栋楼。

路口的红灯亮起，斑马线的另一端站了熟悉的人。

一月不见，她还是穿着分别那天的蓝色毛衣。

拥挤的五十平米的房子被简易的木板墙隔成四个房间，安雪溪是新入职的，分了个被剩下的小房间。一张单人床占满了整个空间，衣服都挂在头顶的天花板上，墙壁上的置物架明显是安雪溪自己用无痕钉装上去的，摆了张我们的照片和一个小木偶。

房间旁边就是厕所，同事如厕的声音清晰入耳，脚步声和衣料摩擦的声音，即使关着门都听得清。

我盘腿坐在安雪溪的被子上，喝着她外卖送来的奶茶，听着铁窗外大爷大妈们谈论着街坊邻居的八卦。

“辞职吧。”

沉默许久，手里的奶茶已然见底，我终于忍无可忍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不行。”

安雪溪毫不犹豫持反对意见。

“你看看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我刻意把人字加重语音，心中的怒火彻底迸发，我抓起安雪溪的手腕，说什么都要把她从这里带走的架势。

安雪溪愣了愣，很快扬起一抹苦笑。

“所以我才多么希望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

我败了。

我曾希望她身边永远有我，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她一个转身就有我的地方。

我下意识攥紧她的手腕，额头抵上她的胸口。

“我来了。”

头顶传来隐约的哭声，是笑着哭泣的。

我急忙抽出纸巾替她擦掉脸颊的泪水，无可奈何地揉着她通红的脸颊。

“看你的脸都干燥成什么样了。”

不过一月的时间，我没想到安雪溪厚重的衣服下身体消瘦之多。我早该猜到，吃不惯北方面食的南方人怎么可能独自一人在北京过得多好。

我再也忍不住，拉着安雪溪夺门而出。

“去哪儿啊？今天外面好冷的。”

身后的安雪溪随手捞了件羽绒服套上就跟我出门。

“冷就去商场，有暖气。我带你吃饭，买衣服，买护肤的。然后……”

我停下脚步，严肃的脸撞进安雪溪怔愣的眸子。

“去找房子。”

下一秒，弱小的身体紧紧抱住我。

我下意识回抱住她，柔软的头发蹭着我的脸，冰冰凉的，毛毛躁躁的。我取下头顶的针线帽戴在她头上。

拦了辆出租车，两个外地人开启了享受之旅。

“嘿嘿，我喜欢这顶帽子。”

安雪溪摸着手里的橙色针线帽，爱不释手。

拉面店里寥寥无几的顾客，毕竟不是饭点，服务员也坐在门口打起瞌睡。

“喜欢就买一顶送给你。还有别的颜色你可以挑。”

“我就要橙色，四奕老师就有顶一模一样的，我好早就想买了。”

我沉默着没说话。

热气腾腾的拉面和猪排咖喱饭送上桌，我习惯性把碗里的叉烧送到安雪溪的碗里，她也习惯性地分享她碗里的猪排予我。

她像是饥饿了三天的逃荒者，上口没咽下去，下一筷子已经整备就绪。我仔细端详着面前的人。没有规律的生活作息摧残着她的容颜，顺滑的黑发变得毛躁，衣服上的黑色印记似乎存在了很久，一直没有被它的主人清洗。嘴唇也失了血色，看不出一点生机。

她依旧笑着，感叹这家猪排炸的简直一绝。

我向她递去纸巾，欣慰又心疼。

“也不是非要在便利店打工啊，可以找一份坐办公室的文职嘛。”

我撑着脑袋，等安雪溪吃完手里刚上桌的豆腐。

“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为啥去便利店。”

“人你也见到了，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吧。”

“那不行，我得跟他认识才行。耍朋友的第一步是要认识对方嘛。”

随后对面的人擦着嘴猛地站起身。

“走，逛街，我昨天发工资了。你帮我挑一支口红，我得打扮打扮，让四奕注意到我。”

晚上，安雪溪照例去上夜班，我找借口送送她，理所应当留下，夜深人静时还能陪陪她说说话。

换上工作服的安雪溪一下变了个模样，深蓝色的制服衬得她精神不少，今天刚买的口红已经抹上，色号是适合的，就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不晓得今晚四奕老师来不来，指你看看。”

照顾店里的生意，我买了最后剩下的一点关东煮，方便安雪溪煮一些新的。

四奕今晚恐怕不会来，因为工作他昨晚便离开北京去往上海，所以我并不担心会和四奕在这儿碰面，放心大胆留在店里。

十一点，安雪溪说这是四奕最常来店里的时间。

我坐在用餐区的椅子上追剧，虽已夜深，街上的行人不少，大楼出口那边儿挂着疲惫的人零零星星从内里走出。我随手拍照，屏蔽四奕发了条朋友圈。

十一点二十五分的闹钟响起，是平日规定自己睡觉的时间。虽然从没准时准点过。

一直守在收银台的安雪溪连忙跑过来，摇了摇我的手臂，偷摸指了指站在一排饭团面前纠结的男人。

“来了！”

我顺着她望过去，顿时愣了神。

哪怕是背影，不对，正是背影，我一眼就认出了他。认识四奕六年，正脸看过的次数不及背影的十分之一，哪怕换了季节和发型，我照样分辨得出。

他不是去上海了吗！

我赶紧收起平板，和安雪溪蜷伏在货架背后，仔细偷窥纠结是选鳗鱼还是烤牛肉饭团的四奕。

“我跟你说的吧，晚上，黑黢吗哒的，银色边框眼镜。上次中午来就没戴眼镜。”

我们用着只有我们俩能听见的音量，标准的川西南口音小声交流。

“卷毛，黑色大衣，一米八的个儿，真嘞是四奕吗？”

“那还有假。那天晚上他亲口跟我说的，四方的四，奕星的奕。不打王者荣耀，哪个知道奕星。”

四奕每周都会开直播，闲聊以外就是直播打游戏，最常用的英雄就是奕星。

安雪溪不擅长法师，但为了四奕苦练过一段时间，最后还是灰溜溜地回了射手道儿。

种种迹象表明，眼前的人当真是四奕，可他没理由骗我啊。

事已至此，走为上计，再不跑，我藏了五年的秘密岂不是要暴露！

我抱起平板准备开溜，安雪溪一把抓住我。

“去哪儿啊？”

“回酒店。”

“没地铁了。你要不去我宿舍将就一晚吧。”

“不成，你那哪儿是人能住的。”

“我不就是人嘛。我把钥匙给你。”

顾不了太多，赶紧放我走啊。

眼看着四奕即将选中想要的商品，转身朝收银台走去。等他开始张望寻找店员就会发现我，发现我后一定会出声唤我，然后安雪溪一定会——

“欸？你们认识？怎么认识的？你怎么从没告诉我？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老实交代！否则绝交！”

啊……绝交……不行……绝交不如杀了我……

“也行也行，快给我吧。”

安雪溪摸摸身上的口袋，上摸摸下摸摸，哪儿都摸不着她的钥匙。

傻啊，你现在穿的工作服，衣服在里面放着呢。

我扶着额，一面注意四奕的行动，一面催促着安雪溪赶紧去工作间取钥匙。

只是——

来不及了。

四奕已经拿着饭团走向收银台，安雪溪手还没触碰到工作间的门，那边儿已经到了。

我还是躲店里吧，最危险也是最安全。

安雪溪又急急忙忙跑到收银台，回归工作状态。

“饭团加热吗？”

“加。”

我悬着的心又往上提了提。

加什么加！回去加！赶紧走！大半夜不着急回家吃什么饭团啊！配音演员也注意一下个人健康问题好不好！

四奕站在收银台前翻看着手机，等着加热的安雪溪全然是忘了我的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四奕。

恰逢其时，我的手机传来消息提示。

是四奕。

四奕：我到酒店啦！上海也好冷啊~早知道带另外一件厚点的毛衣了。

霜雪霁：？？？？？

我彻底傻了。

望了望收银台前的四奕，又看向屏幕上四奕的头像和名字。

霜雪霁：你在哪儿？？

四奕：上海啊，我跟你说过的呀。

四奕：【发送定位】上海市杨浦区淞沪路

四奕：我下周一回来，到时候带你去吃一家超级好吃的越南菜。

如果你在上海……

那现在在便利店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