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朋友,自诩听觉过人,平生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你知道这个角色是哪位老师配的吗?”
且,她还会贴心地为旁人在脑内快速寻找与之匹配的相关作品。
眼里看着A剧,朋友自会搜查出同一配音老师在B剧出演的角色,亦或是C游中的NPC,D综里的旁白。
我的朋友追番追剧,此剧非彼剧,是广播剧的剧。
追剧的原则不看剧情,不看原著,不看出品方,而是配音表。
容许我插播一条真实案例。
新年伊始,朋友玩的乙游出了新春约会剧情,“玩儿”得人脸红心跳,难以自拔。
“从前我都不磕这个角色的!这次新春剧情简直绝了!喘得不要太好啊老师!”
大年初四的第一面,朋友不跟我互贺新年,开头就是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整个邀约玩乐的一天,朋友都抱着手机各大平台搜索那位老师参与过的作品,一一归档在备忘录。主角团的,配角团的,路人团的,分得那是相当仔细。
“你整理出来作甚?”
其实我一点不好奇,或者说,我知道她想做什么。奈何喧闹的奶茶店,我仿佛孤家寡人,大过年的出来没事找事的隐形人,实在寂寞。
“我要去把老师的所有作品都看一遍。”
“《黑暗机甲骑士团之地狱大战》?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这种类型的番了?”
“不看啊,但是老师在里面配了个男六,我得去看看。”
男六……
我强忍着笑,没暴露。
我的朋友既是个热心肠,又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喜欢卖弄自己的才识,更喜欢窥探,不对,关注各位配音老师的动态。
健身房里,大家都是听着歌流着汗,她是看着声优见面会流汗。周围的人热火朝天谈论当下最热IP网剧时,我的朋友只关注于熟悉的配音老师最近有什么新作。
还有工作的时候,每天早上开工前的一小时,她必然是在互联网挖掘各位老师的新动态,各大游戏的新活动,各大漫展的新消息。
是的,还有工作的时候。
公司业务叫停,部门裁员,幸运的我的朋友在一个秋老虎横行的日子宣告失业,加入了数十万失业人员的队伍。
恋爱经历仅为网恋,存款为零,男友不存在,整天抱着乙女游戏叫老公、男朋友。
合租的每个夜晚,朋友的房间门关得严严实实,生怕走漏一定风声。但世上哪儿有不透风的墙,偶尔会传出一些支支吾吾的声音,以及男人低沉诱人粗重的喘息。
我很好奇,她晚上都在干嘛。熬夜打游戏伤身体,身为好友,我得及时制止。
事实证明,好奇心害死猫,也会害死我。
自从那天不小心,起床上厕所的功夫,听到朋友自我安慰的声音,整整半个月我都无法直视她……
朋友常骂我是个没有性趣的人,不找男人也不找女人,二十多岁一点想法都没有。还声称等我生日送我一套小玩具,信誓旦旦说我会需要的……
谢谢你,我的朋友,我不需要。
时间跨越到十月中旬,我的生日。
失业宅家,取快递的任务自然是要让她完成,哪儿能看她白吃白住。
“不行,你自己去拿。”
“我今天下班晚,到家快递站早关了。回来给你带小蛋糕。”
充满魅惑的小蛋糕引诱成功。
只可惜了我的小蛋糕。
眼看着我辛苦提回家的小蛋糕换来了一盒造型奇特的小玩具,我真的很想撸起蛋糕按压在朋友脸上。
我的朋友助人为乐、善于搜集,也脑回路奇特。
相识多年,她很粘我。我估计,是因为朋友不多。
她有喜欢的人,却总担心她脱单了我怎么办。
就爱瞎操心……
于是,她想了个万全之法——一起恋爱。
什么意思呢?解释一下。不是大众所知的两个好朋友一起恋爱一起步入婚姻的坟墓……不是的。
ABCD排列组合,不重复的情况下可构成AB、AC、AD、BC、BD、CD六种结果。
BL、GL、BG,四个人把日子过好,就是朋友的万全之法。
不知道这算不算重婚罪。
如果问一个声控辗转各类游戏、各种番剧主要干什么,答案昭然若揭——“听声音啊。”
分析老师们各角色声线的变化,判断老师配音时期的精神状态,进而猜测老师的私生活。
我每天被迫听着看着,总不自觉想,面前的人不是我从小认识的朋友,而是变态。
“人家游戏公司为啥不公开配音老师的名字,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天天跟偷窥狂似的。”
不公开这件事,是她告诉我的,各个角色的配音老师是哪位,社交账号是哪个,有哪些作品也是她告诉我的。
她这人,还挺矛盾的。
“我、我就关心一下嘛。看看老师有什么新作品,多多支持人家嘛。”
“你看你看,这位老师自从配了游戏后工作都变多了,这是好事啊!”
“等哪天老师出人头地了,我们这些老粉也有底气到处宣传嘛。”
朋友整日说自己为爱发电。
游戏氪金是为爱发电,互联网勇敢回怼黑粉是为爱发电,疯狂点赞评论配音老师相关的推文是为爱发电。
经典名句:生命不息,氪金不止。
我作为一个圈外人,看到这等行为……只觉得不可思议。这钱,最终不都归游戏公司吗。养总裁?
“你这是普通关注人家的频率吗?早上看一遍,中午看一遍,晚上看一遍,同样的内容你一天至少看三遍。这叫关、心、一、下、吗?”
“我我我我……我没工作嘛,闲得无聊。”
她支支吾吾地,满脸心虚,我也没太在意。
后来回想一下,要是当时多留个心眼,把她盯紧一点就好了。
所以说人不能闲着,一闲,就会出事。
失业在家捣鼓了两个月,11月的某日,也不晓得是哪根筋某天突然错了位,她说要去北京。
天南地北的,非得跨越大半个祖国去?
我的朋友倒是回答得干脆轻巧,那位老师的常驻IP在北京。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那位老师是谁了,她的狗窝里贴满了老师平日里发的照片,漫展粉丝拍的照片,均是背影和看不清面容的抓拍,手机里占满内存的音频。
只是没想到……她终究还是疯了。
“跟踪是违法的!”
“我知道啊。”
“私自调查别人的**也是违法的!”
“我知道……我不干嘛。”
“当街猥亵是会坐牢的!上社会新闻!你这辈子就出名了!”
“喂,我不是变态。”
但追问她具体到底要干嘛,她又支支吾吾,想尽各种办法逃避问题。
眼看着她机票和住宿的屋子都找好了,我实在没有劝说的余地,只好放手。
只希望再见到她时,不是在北京的派出所里。
出发北京那天,我去机场送她。
还想在最后劝劝她。
“旅完游就回来吧。一没存款二没学历,你在北京待不下去的。”
我说话直来直去,也怕说得委婉朋友听不懂。
她说她明白的,胸有成竹地答应了我的话。
她真的明白了吗……
飞机起飞,冲破云端。
那是飞往北京的航班。
我攥紧衣服口袋里的机票,怔愣良久,默默转身走向了机场的退票窗口。
回到家,我打开电脑,迟疑了好久,手中的咖啡慢慢见底。
脑海里重播了我知晓的,关于朋友和这位配音老师的“相识过程”,尝试从蛛丝马迹中寻找朋友“疯掉”的原因。
故事,还得从多年前说起。
“喂?是我,我到北京啦。”
“一切都很好,你就放心吧。”
“就是……需要你帮我个小小的忙……我被群众举报行为诡异……警察局需要出示证明我清白……嘿嘿,我不会弄,你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