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池钰睡到晌午才起床,懵懵地坐床沿发呆。
好像,昨天梦见大兄弟了?
想到这里,胸口那颗心又被攥紧,慌且惶恐,怕那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出事,怕从此以后再也无法相见。
想着想着就后悔起来,悔当时不应该说什么不想说就不用告诉他。
用!得告诉他!
至少告诉他家在哪儿仇家是谁,不然人丢了他都不知道该去哪儿找该跟谁要……
林池钰越想越难受,蔫嗒嗒把自己埋回了被窝。
之后十数日,大兄弟始终没回来,只托人报过几次平安。
这回林池钰的心何止被攥住,简直是使劲拧出了苦酸汁,做梦都是大兄弟的千百种死法儿。
报平安有个屁用,见不着人他这心就安不了。
那些人都是附近的街坊邻居,说是路上碰巧遇到了/亲戚来做客顺便送信/你夫君给你买了新被褥,让我告诉你……
呵,他又不傻,大兄弟只有买东西的空闲没有回家看看的时间?
本来他准备做豆腐出去卖,也消了心思,每天除了随便做点什么对付一下就是把自己埋被窝里,出门买菜时才会顺便打听将军府的事。
据说,将军被召进宫中。
据说,皇后娘娘给将军找了神医。
据说,将军能下地走动了,许是身体已无大碍。
据说,前几天将军府进了刺客,被当场活捉,正被关府里审讯着。
据说……
慢着!林池钰嚯地看向说闲话的路人:“你刚刚说,将军府进了刺客?那刺客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
路人一愣,见是美人儿在问,结结巴巴答道:“是个英武的汉子,长什么样不知道,不过既然没人提美丑,那大概很普通吧,名字……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
林池钰咽下一句“是不是姓卓”,勉强笑着行礼:“多谢这位郎君,唉,将军这般的好人,竟又遭刺客,真是……”
他蹙眉叹息,聘聘婷婷地离去了。
路人痴痴看了好久。
走到转角,林池钰左顾右盼前后看都没有人,提起裙摆飞快跑起来,一气儿跑到家里把门反锁上,才边捂住胸口喘粗气边琢磨刺客是谁。
刺客是不是他失踪了半个月的大兄弟?
身形英武模样普通,这样的人走大街上都能碰见,并不能说明什么。
但大兄弟之前就有见殷胥的心思,说不定是求见不成夜闯将军府被捉了……算起来大兄弟离开那天刚好是殷胥进宫的日子,听说这消息百姓才知道将军已醒。
林池钰越想越惊慌,脚底下长了刺般不安稳,来来回回走动转圈。
走到厨房,大兄弟寻来的黄豆还有一半在桶里。
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有个好主意出现在林池钰脑海里。
两个时辰后,影三惊慌失措地来报信:
“不好啦!夫人进将军府卖豆腐来了!将军,咱们该出什么价?”
价格?自然是越高越好。
殷胥下意识想答,话到嘴边忽然被重点砸一脸,整个人都懵了:“谁……阿钰?”
影三:“嗯,夫人来了。”
“来卖豆腐?”
“嗯,采买的小厮不知道该不该买,特意跟管事请示。”
“他、他是不是……”
殷胥慌乱地想:他是不是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了?
影三没等到后半句,主动抢答:“嗯,他是来找您的,还特意跟小厮打听您在不在府中。”
殷胥:……
完了,媳妇要没了。
“且等片刻,”他木着脸说:“我换身衣服亲自去见他。”
影三秒懂:说什么换衣服,是去换脸吧?
因此,等殷胥换上卓毅明才会穿的简练布衣却没带易容,他便迷惑不已:“将军,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说。”
“脸,您的脸。”
殷胥双目无神,幽幽道:“不要了。”
影三:……?
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与此同时,林池钰也在想: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他今日特意涂了脂粉描了眉,连眼角都用细碳轻抹,发型更是对着铜镜理了个遮脸的,低眉顺眼地说话基本不会被认出来。
那几日看守他的人并不近前,熟悉他的又早已回江南,所他才敢来推销豆腐。
可怎么,小厮一去不回之后,竟有人奉茶让他歇息等待,说是要禀告将军,还说这事得将军定夺?
他却不知,影三说这话是觉得将军会出高价,在帮将军哄夫人。
紧张了不知多久,外头有人说:“夫人,将军来了。”
林池钰嗖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在仆卫迷惑的目光里尴尬站好,装出个恭敬又忐忑的样子低头看地板,耳边脚步声莫名熟悉,
一双绣金纹黑靴停在他面前,先是轻咳,后又沉默,过会儿才温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说话声比脚步声声耳熟,林池钰骤然抬头。
映入视线的那张脸极俊,剑眉飞逸眼眸幽黑,薄唇抿出个微妙的弧度,俊俏得出挑,又被凛然气质压得十分沉稳。
林池钰眼里的星光却一寸寸黯下去,复低下头,恭敬道:“奴家在古书偶得美食方,做出来换些银钱。”
他这般生分,定是不愿意接受现在这个我,殷胥心疼又惊慌:“我、我并非有意……”
恰好林池钰也开口:“小厮方才说需请示将军,敢问将军出价几何?”
殷胥不敢再说话,他想:这是阿钰暗示我要一别两宽。
阿钰这样温柔的人,连绝交都如此委婉。
迟迟等不到回应,刚才殷胥又似乎说过什么,但太紧张了没听清,林池钰隐隐后悔起自己的鲁莽,忐忑地问:“将军?”
将军终于回答:“当值千金。”
林池钰:?
他忍不住看向殷胥,投以你是不是傻的目光。
却见男人眼眸幽深,正定定地盯着他,似有千言万语藏在这里,又像是氤氲着雾气,要化作泪水颤巍巍落下。
错觉,一定是错觉,怎么可能?
仔细看果然是错觉。
但“当值千金”这四个字不是错觉啊!
就算第一次见豆腐也不必这么出价吧,豆腐这价买真的值得吗?豆腐都会觉得自己不配吧!
林池钰的内心被咆哮体淹没,只剩脑子在勉强运转,从那深沉到仿佛深情的眼神中隐约看出什么,当即僵硬地后退一步。
“将军自重,”他说:“奴家是有夫君的人!”
豆腐哪里值千金,殷胥只可能是看上了他这个人。
兜兜转转,难不成还是要嫁反派,然后新婚之夜将军发现老婆是男人,一怒之下拍碎他的脑袋瓜?
怎会如此,剧情的力量竟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