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不见郁尘然回复消息,江遇又有些着急了。
他也无法理解自己这种情绪,但他心里就是抑制不住有一股冲动,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找到郁尘然,将他牢牢拽进自己怀抱中,声嘶力竭地去喊,不准他离开自己。
那是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却又真实到让他的心一阵阵揪着疼,像是心脏里被钉入钉子,血肉模糊,伤口被堵着再也流不出血来,可疼痛不断加剧。
他早就知道郁尘然对于自己是个极其重要的人,他也在竭尽全力地去回想两个人在一起时的场景,哪怕只有一个静止的画面也好。
可惜,他就是做不到,他到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于是只能陷在痛苦的漩涡中,找不到一个可以唤醒记忆的出口。
收到郁尘然说在民政局的消息之前,他便已翻过对方所说的床头柜。
这里是他自己的家,却显然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家,于是他在这个家中四处找寻一切有关于另一个存在的信息与关联。
的确,这个家中存在着不少另一人留下过的痕迹.
卧室的床上有两只枕头与两条被子,衣柜里有不符合他体型的衣物,卫生间有两只杯子与牙刷,厨房里有两双显然可以凑成一对的情侣筷,与两只碗看起来也是配套。
筷子尾端尾分别刻有名字,蓝色那双刻着他江遇的“遇”字,红色那双则刻有“然”字,想来也只可能是郁尘然的然。
不止这几处,这栋别墅里,除客厅之外,处处都留有另一人生活过,甚至是生活着的痕迹,每一样都在极力向他证明着郁尘然的存在与身份。
不仅是郁尘然的户口簿,江遇还在抽屉中看到了一本结婚证,以及一枚镶钻婚戒。
看到戒指的那一瞬间,他可以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激得他浑身血液逆流,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从他胸口喷薄而出。
他将婚戒攥在掌心,首先去翻结婚证,不知不觉中用了力,钻石抵得掌心生疼,似是硬生生要捅穿他手心,他却丝毫不肯松手。
这本结婚证是郁尘然的,上面首先印着郁尘然的名字,不知为何,江遇不敢往下去看另一人的名字,也没有勇气去看旁边的照片,隐隐的,他心中已经明白过来什么。
哪怕不去看任何与自己有关的内容,他也完全可以确定,结婚证里的另一方正是他自己,助理小李说得没错,郁尘然与自己当真是合法的伴侣关系。
他小心翼翼试探着将目光下移,终究还是看到了那个名字——江遇,与自己的名字没有任何差别。
再然后,是右侧的红底合照。
照片中,郁尘然笑容明媚,他身旁的那人更是笑得极憨,结婚证上如此至关重要的照片,硬是将自己笑成了一个傻子。
而这个傻子,恰恰就是江遇自己。
怎么会笑得这么蠢啊……看着照片里的自己,江遇始终紧绷着的情绪终于不自觉松懈几分,然而还没舒缓多久,一股莫名的伤感却又瞬时涌入他心间,很快灌满他整副胸腔。
他感觉那个位置早已堵得厉害,情绪却仍在不受控制地往里灌,这样所导致的最终结果只能是完全被灌满,而后狠狠溢出。
他难受得近乎窒息,可惜这股悲伤情绪始终无法止息。
哪怕失去记忆,不再认得郁尘然,也忘记一切与郁尘然有关的记忆,但当遇见一些与过去有所关联的重要事物时,被深埋在心底的记忆还是会隐隐作祟,跃跃欲动着妄图冲破记忆的牢笼。
尽管那时的记忆江遇依旧未能想起来,但他大概能想象到那时候他与郁尘然两个人之间的美好,否则,如今他又怎会这么痛。
摊开手掌,无视戒指在掌心皮肉上硌出的深痕,他试着戴上它。
这枚婚戒的尺寸并不是他自己无名指的尺寸,他戴不上,那么这就只可能是郁尘然从他手上取下放在抽屉里的了。
两指抵住戒指,轻轻转动戒指,江遇的目光随戒指转了一圈,眼底不自知亮起柔和的光芒。
早晨与郁尘然结束聊天时,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开车去了对方说的那家民政局,心被死死揪紧,只怕自己去得晚了,郁尘然会因等得不耐烦而再次离开。
郁尘然已经躲了他太长时间,这一次他不想再让他从自己眼皮底下逃脱,他还有很多话想对郁尘然说,还有很多问题想找郁尘然问个清楚。
只可惜,当他心急火燎地赶到民政局时,他却并没有见到郁尘然的身影,对方不知去了哪里,他四处找寻,却都不见对方身影。
之后他给郁尘然发了无数条消息,也每隔一段时间给他拨去一通语音通话,对方却始终没有回复消息,也并没有接通电话。
他心急如焚,总以为郁尘然没有离开太久,也不知他离去的方向是何处,只能头脑一热试图赌一把,先往一个方向开车追去,路上车速缓慢,往两侧不断寻找郁尘然的踪迹。
直至此刻,时间早已过去好几个小时,当他已近乎崩溃时,他才终于收到了郁尘然的答复。
第一个从他脑中跳出来的念头仅仅是——
没事就好,小然儿没事就好。
小然儿……额边倏地一阵刺痛,江遇烦躁地闭了闭眼,这个突然从他脑中蹦出的称呼让他既陌生又熟悉。
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江遇,郁尘然索性只回了个“嗯”,除此之外也不再多说什么,明眼人该明白他无话可说,想来也该会就此打住。
却偏偏,江遇是那个不明白的。
江遇:尘然,你让我去找你吧。
江遇:然后我们好好聊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清楚?
是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清楚呢……
看着江遇发来的这两句话,郁尘然只觉得异常讽刺,之前多少次他想找江遇把话说清楚,但是江遇,他可从来没时间啊。
如今那话成了江遇在说,那自己是否也该扮演起此前江遇那个角色,说一句我现在没时间,下次再谈,然后这次拖下次,下次再拖下下次,永远留不出这点时间?
郁尘然:江总这两天看起来还挺闲的,工作不忙了吗?
江遇:工作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但现在我和你的事情更重要。
郁尘然:你和我的什么事情更重要?离婚手续是吧?那就去办。
江遇:尘然,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郁尘然:如果不是这个,那就不用说了,江遇,我真的没空听你扯那些没用的废话。
一股怒火在胸口猛地生起,郁尘然没有心情再将与江遇的谈话继续进行下去。
江遇发来的每段文字,甚至精细到每个字,都在一次次增加他的烦躁,与简安骋在一起时所积攒的全部好心情,都在这短短几分钟时间里被江遇消磨殆尽。
郁尘然不由自嘲一笑,江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竟有这种本事。
“咚咚咚——”
焦躁不安地放下手机,郁尘然急喘两下时,门口刚好响起三声不轻不重的敲击声。
他一怔,心底所有的愤懑都被冰冻在这一瞬间。
循声转头看去,他看到简安骋端着装满水果的盘子站在门边,在等不到自己回应前只在那里纹丝不动,并不走进来。
简安骋一张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笑意,有他在身旁,郁尘然每每都觉得自己正身处于温暖的春季,周遭一切都是暖色调,温度是恰好的暖,他自己的心也是。
“怎么了,小简?”其实郁尘然大概猜到简安骋是来做什么的了,但他还是问了一句。
“方便我进去吗小郁哥?”简安骋问道。
郁尘然就站在床头柜前,朝他轻轻点头,随即向前走了几步,去与简安骋会合。
得到郁尘然的示意后,简安骋端着果盘走到他身前,将果盘递了出去,“小郁哥,吃水果吗?”
“好啊,谢谢。”简安骋已热情到这份上,果盘也亲自端来,郁尘然不可能再拒绝他,哪怕他现在心情很糟糕,没什么胃口。
简安骋手中的果盘中间有挡板,刚好将这一瓷盘分隔成两边,郁尘然看到自己左手边那半个盘中装着已被削皮切块的苹果,另一半则放了些葡萄。
简安骋下巴轻点果盘,“苹果跟葡萄都可以吃,喜欢什么吃什么,都不喜欢的话就跟我说说喜欢什么水果,我下午去买点回来,哦对,还有喜欢吃什么菜。”
家里目前只有这两种水果,还是他独自一人在家时懒得出门,在线上生鲜超市买了让他们送来的,现在郁尘然一来,他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只能先这两种对付着,晚点再去小区对面菜场的水果店买。
在公司时他有意无意观察过郁尘然,没怎么见过他吃公司食堂午饭时发的水果,所以现在暂时也想不出他会喜欢什么。
郁尘然默默听他说完,不由朝他笑了笑,又一次深深感叹简安骋的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