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到了。”
马车内,两人的思绪在一瞬间被拉回。沈横不甘地睁开双眼,在看了一眼帷帘之外的景象之后,再度闭上了双眼。指尖的动作更紧了几分。
如果可以,他想与他就此永不分离。
可是他不能。
他左相大人呀!他从一早便知道他志存高远。
儿女私情,不该成为桎梏他的锁链。
可他也是人呀!侃侃而谈想大道理,他能说,能做。可当真正行动起来的时候,还是免不了私心作祟。
舒霁想要掰开他的手,可沈横却是如此强硬。他嘴巴张了张,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时,沈横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不会拦着你。只是你在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但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像以前那样躲着我,躲着我、这个游戏一点儿也不好玩。”
舒霁答不上来话。因为他害怕,一旦靠近他,有些事情就彻底地一发不可收拾。
沈横倒也没给他回答的余地,自顾自地说道:“你和我说的事情,我都记下来。我会按照你说的做,我会让人继续查的。”
到最后,
“只要是你所说的,我都会照做的。”
之前,舒霁一直以为几年分别,他是变了的,可是如今看来,他未变。依旧是那个围在自己身旁,小心翼翼守着自己的阿奴。
舒霁开口提醒道,“我该走了。”
“嗯。”沈横点了点头,松了手。
许是压在心底的小心思在作祟,舒霁在下车的前一刻顿住了脚步,回眸看他,也只是一句,“我让人送你回去。”
“嗯。”
虽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落在沈横心底却是格外安心。
马车在府外调转车头,准备驶离。舒霁的脚步也在此刻落入府中地界,可还不等他因此伤感就迎面撞上族中的长辈。舒霁毕恭毕敬地行礼问安,“叔伯。”
“嗯。”族中长辈担忧,“雨和,今日早朝的事我也听说了,岳氏一族吃了如此败仗,定不肯善罢甘休。此后族中行事务必小心。”
舒霁行礼:“请叔伯放心,雨和定不会让族中各位长辈为此忧心。”
那位长辈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叔伯慢走。”
听着脚步声走远,舒霁起身之际猛地松了一口气。片刻之后又是一副随时严阵以待的模样,径直向书房走去。
同时,那位长辈出了府门,落入眼中的是正欲驶离的马车,他并未多想。直到不懂事的风扰起垂落的帷帘。那落入眼中的侧脸,他清楚地记得是几年前府中那个不懂事的奴隶……
醉仙楼,难得的一夜未眠。
直到今日朝堂的消息传入房中,这一盘棋才堪堪进入尾声。
景元初虽是紧绷了一夜的情绪,眼皮都开始因此打架,也未曾松懈。果然面对朝堂上的事情,陈凌栎很快就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借着棋局试探:“殿下,看这棋局如今此番结果是不是如预料那般?”
景元初虽不知他因何如此,但是解了他的疑惑,“早就说过了不足为奇。反正在这个局中,所受挟制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借此连根拔起,倒是省了不少心力。”
“殿下,所言甚是。只是在这盘棋局中,殿下就这般甘心只就此做一个上不得棋局的棋手,难道就没有想过亲自上手体验体验?”陈凌栎道。
景元初所有的困倦在一瞬间被清扫,他嗤笑,“我这算是就此通过你们的考验了?心思彻底藏不住了?”
陈凌栎:“殿下,哪里的话?殿下出身皇族自幼见惯了各种设局算计,自然也该比在下更明白什么叫作天下没有免费的膳食。”
景元初:“玩笑而已,陈老板又何必放在心上。”
话音落,侍从急匆匆地来到陈凌栎身侧,俯身之际也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只知陈凌栎再次抬眸之际,看向景元初意味不明,隐隐透露着一股杀气。
景元初视若无睹,拿起一旁早已经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随即不慌不忙地看向他,“怎么?陈老板脸色不好?”
陈凌栎笑脸相迎,“没有的事。”
“那就行。”景元初站起身来,理了理褶皱的衣衫,顺带伸了个懒腰,“时辰也不早了,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了。回去,好好地睡一觉。”
“殿下慢走。”
景元初还未走远,就听见身后的厢房依稀传来砰砰作响的坠落声。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这厢房内的陈设要好好的换一换了。
出了醉仙楼,迎面而来的凉风抚平了他的些许困意,意识更加清醒的同时,心情倒也是更加愉悦。走到一个拐角处,二楚也如约等候多时。“殿下。”
景元初看了一眼马车,和守在外面的两三人,压低了嗓音,“有什么事情回府再说。”
“是。”
景元初几乎是刚坐下,听到消息的楚淮安就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当看到他的那一刻,悬着的心猛然一松。
景元初的目光也在此刻落在身侧的二楚身上,看到他羞愧地低下头,他顿时明白了所有。下一刻,他笑着招手示意楚淮安坐到他身侧,“淮安,你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事情要和你说呢。”
“嗯。”楚淮安闷声,来到景元初身侧时顿住脚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二楚,“你先下去吧。”
“是。”
景元初将这一幕落在眼里,“淮安,坐吧。”
“嗯。”
看着他坐下,景元初顺带为他沏了一杯茶,“想必你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今日我就在这儿,有什么话你就一并说吧。”
楚淮安还是一副无时无地都以他的安危为主,“我、殿下您实在不应该以身犯险……”
景元初语重心长地说道:“淮安,你的担忧我虽然是知晓。只不过如今朝堂上的局势你也看到了,有些事情单凭我们是无法完成的。景行尚未年幼,而你身为皇家暗卫身负重责。”
楚淮安迟疑:“可是、”
景元初安慰:“从前是必须藏起锋芒,如今生死一念之间,我自是不会让自己再度置于险境。我清楚自己到底要做些什么。”
“是,是淮安多虑了。”
景元初见状,又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便一起听听,二楚他们有什么收获吧!”
“殿下,说的是。”楚淮安应和着,随即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二楚,进来!”
“是。”
二楚推门而入,“殿下,公子。”
景元初:“你且细细道来今日之事。”
二楚:“是。按照殿下的吩咐我们的人,一直在盯着醉仙楼的人,在他们按照吩咐前往城东意图解决掉松滦一行人后。我们的人赶在镇北侯一行人赶到之前,不负众望将他们全部拿下。另外也,顺利找到了这群人蜗居在京城的据点,只是这些人训练有素,身手又不算太差,在发现自己落于下风之后,统一自尽身亡。属下冒险救下两人,但因为伤势如今尚未清醒,我们的人正在全力救治。”
景元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此事虽已经结束,但难保他们不会因此心存怨怼,加以报复。让手下的人都小心点儿。”
二楚:“属下明白。”
楚淮安起疑:“这么一群人蜗居在京城的地界上,难道怕就没人察觉吗?”
景元初长叹:“你也知道城东本来就鱼龙混杂,皇兄在时也曾想着手整改此等乱象,可这里是京城,天下之都,最为繁华,有些事情防不胜防倒也正常。只是……”
楚淮安:“殿下的意思是,正如户部侍郎一案中,官府勾结,难保他身后没有其他人的保护?”
景元初:“不错!不过话说回来,时至今日我还没明白他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楚淮安自告奋勇:“殿下,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一时间目光所至,楚淮安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常年待在宫里面,行事倒是比你们方便了不少。”
“嗯。”景元初点头之际,又不免得想起刚刚登基的小皇帝景行,“对了,淮安陛下那边……”
楚淮安:“殿下放心,陛下身边有属下在,安亲王和舒相也再三交待,想必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倒是殿下,自殿下出事以来,陛下对殿下颇为担忧,属下行事也有陛下的意思。”
提起景行,景元初不免得因此惭愧,“我、倒是我辜负了皇兄临终前的叮嘱,他应是对我……”
“殿下!”楚淮安打断了他的话语,可有些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殿下,可要得空见一见陛下?”
景元初为难:“可以、还是算了吧!”
楚淮安提议:“过些日子就是明仪长公主的生辰礼,看样子是要大办,殿下若是想,属下届时可以安排。”
景元初也不再推脱:“行吧,你看着办。”
似乎意识到不妥,又补充道:“你做事,我放心。”
“嗯。”
景元初顺势叮嘱:“醉仙楼之事,暂时不要让景行知道。如今的他尚且年幼,这些事情他以后自会经历,且不在少数。”
楚淮安:“属下明白。”
相比于景元初对他人的担忧,楚淮安更担心的是他,“殿下此番行事岂不算是因此惹怒了他们。如今又知道他们并非等闲之辈,殿下可还要继续和他们虚与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