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和小家伙 第46章 16

沈季许久没觉得身子这般寒冷了。

在应锦书倒地的前一秒，他冲上去将她稳稳接住，搂入怀中，尽管在何七传来的信中就知道了她早已死去的消息，但当真实地感受到她冰冷的体温之后，他才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她把最后的力气花在了为他跳舞上，此刻已经没有力气再睁开眼去看那个让她痛苦但是十分幸福的人。她感觉得到沈季就像当初一样在台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肯错过她的一颦一笑。

“我知道是你……”

应锦书笑着，但是沈季没有出声。

“对不起，沈季……”

“我其实……一直都想到环光去找你，给你道歉……”

“想告诉你……我偷偷给你生了个小沈季……”

“可是后来我……”

应锦书哽咽，她当初骂他打他，还让他发誓从此不再踏入青傲一步，可是她在发现自己已经怀有身孕的时候毅然决然抛下身份和国家，只身一人前往绝步山。在途经的一个小山村生下十五，在她满心欢喜认为未来的日子会是一家三口幸福生活的光景时，却被砍杀做成人傀……

这些有什么好说的呢？只不过是一段可用“往事”代替的回忆。

沈季眼眶发红，嘴唇微颤，他在等她的“后来”可也知道自己等不到了。

就算她的身体已经随风消散，他也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仿佛她还在。

早在十几年前那个开满鹤望兰的花园里遇见她时，他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那日公主出嫁，应锦书一身红衣比春日里的任何一朵娇花都要美丽，只不过她那身嫁衣却不是为他而着。

“仙人哥哥，今天我就要……嫁给别人了……你会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吗？”

“嗯，如果这是你的希望……”

“好啊。”

她头戴金凤冠，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看着身边的光点一时间失了神。

她问过他，如若有一天她嫁作他人妇，他有何感想，彼时他未做声，可真到了那一日，他却发现自己就像是被别人扼住了喉咙，痛苦到无法呼吸。

“如果有一天我嫁给别人了，仙人哥哥你会怎么想？”

他会后悔，因为他更希望能与她携手共赴余生的人是他自己。

皇族婚礼，架势不是一般大，十里红妆，普天同庆，却不是花轿里那人儿想要的。沈季守着约定，一路跟随她来到了大殿之前。他漂浮在很远的上空，注视着迎亲的队伍慢慢地从城门外沿着红毯走向皇城。

新郎据说是白煞庶出的皇子，人看起来缩头缩脑，不是她的良配。

可这与他何干？他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她嫁给别人，她甚至都不曾见过他的容貌，可是一想到往后的日子她将属于另一个男子，他就难受到无法呼吸……愤怒，不舍，一切初次体会的苦涩，皆因他对她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感情。

“一拜天地……”

“诶？怎么突然这么亮！”

突然之间，周围的人们开始躁动，大殿中央毫无征兆地闪烁着越来越亮的光芒，惹得人一时之间睁不开眼睛。

“锦书，跟我走吧。”

闻声，她立马掀开盖头，只见一素白衣裳的男子出现在那光点只见，眉眼俊朗，对着她伸出手来，温柔一笑。

应锦书从未见过自己口中的仙人哥哥的真容，但是那一刻她就能确信，站在她眼前的男人就是她的仙人哥哥！

“嗯！”她欣喜着冲上前去，泪眼朦胧以至于她都害怕是自己眼花了，但被他带进怀里，贴上他真真切切的胸膛她才敢肯定这一切都是真的。她赌赢了，她这一辈子身为应家皇室继承了神力的人，却没有一次是为了自己而活，唯有和沈季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是个人，而不是皇室用来维护权力的武器。

她为他抛下了自己的国家，跟着他一路来到一处竹林幽潭，他们在那过了几日快乐的日子，尽管沈季在周围布下结界，却还是被环光的六位长老一起找到了，那个时候应锦书才知道，沈季也为了她放弃了环光符术院院长之位。

环光符术院有三大忌：骄、淫、魔。按照院规，擅自离院且犯忌者须在双脚上钉入铁钉，并从绝步山的山脚走回到山顶，以表惩戒忏悔之意。

应锦书没想到沈季临走前的那句“去去就回”，竟是这般折磨。有人告诉她，沈季为了她受了很多苦，说他本是天赋异禀，公正凛然又恪尽职守的好院长，是她这样一个自私的女人把原本可以受人敬仰的他拉下泥潭！

那人还带她去看了绝步山台阶上的血迹，一路而上，红了一片。

再见到沈季已是半月之后，他的脚伤还没好，尽管他努力忍耐，让自己看上去很正常，可是稍微的晃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哭着打他怨他，说了一大堆伤人的话，终究是从他身边跑开了。

“锦书？”

“你不要叫我！你都不是院长了我还跟着你干什么？一辈子跟着你躲在这深山老林里面见不得人吗？”

“……”

“我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带我逃离皇宫的仙人，既然我已经逃出来了，你也就没用了，我要找自己的生活去了。”

她心里不断乞求沈季不要用那种绝望无助的眼神去看她，因为就像是在支离破碎的心上又狠狠地踩了几脚，让它变得更加粉碎。

应锦书离开之后，沈季拖着带伤的双脚在绝步山上走了几天几夜，不曾停息。双脚变的麻木，疼痛逐渐模糊，可她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应锦书带给他的心动和心死，却是让他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

何七没有犹豫，从楼上飞身来到祭台，在众人还在欢闹的时候在空中打出十里结界，阻隔雨水继续下落。百姓看到自己头上仿佛出现什么屏障，一下子摸不清头脑，以为又是祭台上的公主搞出的鬼，便齐刷刷看向祭台，只见公主周身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嘴角微笑。

“是……是神明降世了！”

“愿神明护佑青傲！”

“愿神明护佑青傲！”

……

按照和应锦书的约定，何七作出了她的幻影，来给她的计划补上结局。

百姓完全不知道自己所看到的已经不过是何七制造出来的幻象，众人跪地，向着台上的幻象跪拜，抬头齐望那远不可亵渎的高洁神灵。

之间，只见她双唇轻启：“今青傲国力强盛，血脉繁衍不息，实为吾心之愿。”

“而吾力已尽，望青傲，好自为之。”

至此，幻象开始崩塌，应锦书的身影随着逐渐暗淡的光亮向四周散去，此间无一人挪开眼睛。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应该目送神灵的离开，也许大家都认为公主就是神灵在人间的形象，也难怪公主走后，青傲国就开始发生怪事。

幻象消失，何七收起结界，让大雨落下。

“不……她怎么可以……”应十五被何七走之前留下的术法锁链拉困住而在原地动弹不得。他极力想要挣脱束缚，却不能办到，心急如焚的样子和平日里相差甚远。

“你们放开我！”

忽然间，他一声嘶吼，释放出了被沈季封印已久的神秘力量。在他一旁的孟葭月收到魂魄之力的波动，瞬间眼前一黑，往后一倒被孟燚琩稳稳接住。

应十五额头上突然出现的水滴形图案散发着蓝色的光芒，并且以水滴为中心向身体各处延伸着蓝色的纹路，这些发光的纹路就像是裂痕，在瞬间爆发的力量之下，他的内丹不足以支撑，现在几欲爆裂！

孟燚琩眼色一沉，看在他要找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怎么回事！”

“十五！”

应十五的反常让何七沈季两人飞速飞来。

“啊啊啊！！”

何七看到应十五变得痛苦而狰狞，却不知道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沈季知道是他自己无意间动用那股力量破开了他设下的封印。他双手画符，就在结成的那一刻，一只玄衣的手臂冲进阵法，那霸道的邪火瞬间将沈季的阵法打出了一个窟窿。

孟燚琩一手把女孩紧紧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在空中一旋，欲把应十五身上那不属于他的魂魄碎片强制抽取出来！

“你在干什么！住手！这样下去他的魂魄也会被你撕得粉碎！”

“啊啊啊啊！！！！！”

孟燚琩全然不去理会那二人的劝阻，反而加大力度想要更快速地分离魂魄。越是急迫，应十五所受的伤害就越大，他当然知道眼前这小子以后不是死也是半个残废，可这些与他何干？谁都不能阻止他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我说了住手！孟燚琩！”这话出自沈季之口。闻言，孟燚琩才有了一点反应，他可从来没有告诉这些人自己的姓名，知道他名字的人不是认识他，就是已经猜到了他的的身份。

孟燚琩目不转睛，只是哼笑了一声：“这就猜到了，你比他们都聪明多了。”

“只不过……”话锋一转，一如他的脸色冰冷，“我不喜欢男人叫我的名字！”

何七手持桃木纸扇冲过来，扬扇之时从窗外飘来一阵笛声，除了孟燚琩，所有人就像是被禁锢在了原地，全身的动作只剩下有轻有重的呼吸声。

窗外的大雨中，一人吹奏笛子缓缓而来，雨天的时候，某些妖类的法术都会薄弱一些，其中就包括苍见。他身披黑色披风，带着帽子来掩盖自己的狐狸耳朵，可他的气息孟燚琩却是十分熟悉的。

苍见略过孟燚琩，在窗边吹奏悠扬的曲调。

孟燚琩用劲一收，魂魄碎片从应十五身上剥离出去，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而应十五就像断了提线的娃娃，霎时间昏死了过去，躺倒在地上一点动静也没有，而身上的图案已经不再发光，且在逐渐消失。

东西拿到了，孟燚琩身下凭空出现红光，一眨眼就从房间里消失了踪影。

见他离去，苍见也停止了笛声。声音一停止，何七二话不说冲上去揪着苍见的衣领，而对方就像一根木头，没有要挣脱的意思，就这么让他这样粗鲁地对待自己。

“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要……”

拉扯之间，何七无意间碰到了他的帽子，何七看到他头顶那一对狐狸耳朵，一瞬间愣了一下。

苍见甩开他，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丢了过去，远处的沈季接过。

“疗伤用的。”苍见看了一眼地上的应十五，“他算温柔的，没有伤到原本的魂魄。”

两人意识到苍见口中的“他”，便是刚刚离去的孟燚琩。

话已经说完了，苍见以同样的方式从房间里离开。

何七赶忙把失去意识的应十五抱起，沈季此刻也顾不得方才离去的魔君和狐妖，确保十五的安危要紧。

嗯~快开学了哈哈哈（其实我在哭）最近会有些忙，不定时更新，但不会拖太久，持续关注我们的老东西和小家伙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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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