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和小家伙 第45章 15

宫墙内外，不论是亭台楼阁还是街边商铺，都被装饰得多彩讨喜。在皇宫外平常人最多的地方，搭起了一个华丽的台子，台子上有一张木桌，桌子上放这个金色的香炉，香炉前面间隔均匀地放着三碟贡品。

台子两边立着两面大旗。今日风声萧瑟，旗子上的铃铛一直响个不停。台子周围的百姓熙熙攘攘，人人都拿着大大小小的容器，想着待会儿接点雨水回家存着。尽管这雨按照以往的惯例都会下个五六天，但是谁知道旱灾什么时候又会来？时刻做个准备也说得过去。

这一大早，百姓就把街道围得个水泄不通，早就迫不及待来到祈雨台附近等候。除了凑个热闹，大部分的人还是想要一探究竟：今年来降雨的是那小皇子还是小皇女？

街上讨论声交谈声沸沸扬扬，而宫里的却是一片死寂。

应锦书张开双臂站在镜前，由着宫女们为她里里外外穿上好几层衣服，一层又一层，肩上越来越重，胸口也变得越来越闷……她看着宫女们埋头苦干的样子，她们陌生的脸庞让她突然觉得时光飞逝。

水蓝色的底色上有金丝线的波浪纹点缀，背后由上到下有祥云飞鹤的图案，大气且典雅；头冠是对称式的珍珠游鱼冠，寓意青傲年年富饶。

应锦书的长发倾泄而下，头发遮住她大部分的面容，用了很多脂粉，也才让她苍白的脸看上去有些许气色。

一切准备就绪后，蔽退旁人，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静静地端详了好一会儿。

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广袖上的丝线，衣裳一尘不染，但是样式已经是好多年以前的旧款，可穿在她身上，此刻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十多年了，她没想到自己还能再穿上这一身衣裳。

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身华服之下的身体只不是在最后时刻苟延残喘罢了，身上的尸斑清晰可见，还有香粉遮掩下的淡淡腐臭……在身体变得更加糟糕之前真正地死去，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应锦书说谎了。

在当初把十五生下来的时候，她就感觉到那股力量从她的身体里逐渐流失，可是最后竟然还剩下了微弱到几乎不可查觉的一小部分。

她将这点力量封印起来，过了不久就遭遇不测。

除了心中的执念，这点力量就是她最后的支撑。

能不能成功降雨她不知道，她只能最后再赌一赌。如果赌对了，希望一切就像她所希望的那样，让流言消散，让她的孩子能够继续过他自由的人生。

更何况青傲国的人应该清醒了，光是信仰神灵而不付出努力，百姓自己的生活是不会发生任何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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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这么一种生物，宁愿相信神的指意也不愿意去相信自己的力量。”

孟燚琩和孟葭月两人站在祭台附近的一家客栈的二楼，前者双手抱胸依靠在朱红房柱边上，冷眼看着底下嬉笑的人群喃喃自语，后者面无表情地看着人群，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孟前辈这话可就不对了，并非人人如此。”闻言，孟葭月向后看去，两个身着樱草色衣袍的男子走了过来，说话那人手里还拿着他那象征性的桃木纸扇扇着风。

孟燚琩懒得搭理他。

“就像我等这些拼命学习一派之术的修道之人，可不就是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得到些什么吗？”何七笑眯眯的，与他比起来，他身后的应十五倒是显得比以往更加安静了。

孟葭月从他的表情中隐约察觉到一些不安。

“应十五？”她喊道。

对方这才有了点反应，向她问好：“孟姑娘，孟前辈。”

应十五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慌乱，这次任务，突然让他有了母亲，而关于自己身世的谜题也在一个一个被解开。若是真的像何七说的那样，应锦书将在这次祈雨仪式上永远彻底地消亡，那他应该怎么办？他应该去阻止吗？他又该如何阻止？

这些个问题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与应锦书的相识时间很短，但她让他做感觉到的那份疼惜是真的，他无法在真正面对那一刻时还能袖手旁观。

“来了来了！”

“天啊！是公主，是那青傲的叛徒！”

“怎么会是那个女人！快把她赶下台去，她不配！”

“对啊！她不配！”

应锦书跟着两名侍童缓缓走上祭台，在看请她面容之后，台下百姓的欢呼声瞬间被震耳欲聋的愤怒唏嘘声给代替。

也不知是谁开的头，鸡蛋、烂菜，甚至是脚边的石子，身边方便拿到的东西都被百姓捡起朝台上那个默然的女人扔了过去。

不管是辱骂还是驱赶，应锦书都全盘接受。干净的衣服被石子上的泥巴和流出来的生鸡蛋弄得乱七八糟，还有些人把石头往她脸上丢，她闭着眼，但是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似乎就在刚才，她的周身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外面的一切恶意都阻隔。

应锦书往下一看，连衣服都变干净了。

“十五？”

“不、这不是我做的……”

何七看过去，但是应十五竟有些慌张。他的确想要出手阻止，但是已经有人先他一步。能够以让他们俩都察觉不到的方式使用符术的人，在环光只有六大长老和院长……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扔过去的东西都被空中某些看不见的力量阻止，百姓一见此景，便认为是神明显灵，立马怯懦地噤声，不敢再起哄。

见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应锦书拿起桌上的手杖，木质的手杖上刻着与拥有降雨之力之人身上相似的纹路，手杖的一端系着许多用红绳绑在一起的铃铛。应锦书将它高高举起，回忆着当年的舞步，闭着眼聆听着击鼓的声音，闻声起舞，脑海里便是十几年前的光景。

那是沈季第一次看她跳舞，可这用来祈雨的舞蹈是她从小就开始跳的，她第一次觉得跳舞会让她这么紧张。因为他就在台下看着她，尽管她从没有出过错，但是她是第一次这样想要确保这一支舞蹈是完美的呈现给他看。

想起自己当年令人羞涩的心思，应锦书不由得微笑，心里一直默念着节拍，就像她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她眉间的水滴状图纹逐渐浮现出来，散发着微弱的蓝光；头上的流苏与她的长发缠绕在一起，衣摆的仙鹤随着舞步就像在自由的翱翔；手杖上的铃声跟着鼓点时不时响应，孟葭月觉得眼前的景色很美，但也很脆弱。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台上的人就会像梦境一般消失不见。

孟燚琩皱眉，这确实是滕欢儿魂魄碎片的气息，但却是残留物，本体已经不在那个女人身上了。

“她是为了某个人在跳舞。”

孟葭月被应锦书的舞蹈深深吸引住了目光，她感觉到了深藏在她无声语言里的深深执念，既是欢喜，也是悲伤，若要说这是一种什么感情，她只能想到“爱”这个字。

就像之前学写字的时候，未未跟她讲过的：“爱就是一剂猛药，能救你亦能伤你。”

众人看得入迷，才后知后觉天色渐暗，直到淅淅沥沥的小雨点将他们唤醒。

“下雨啦！下雨啦！”

“还愣着干嘛啊？快接水啊！”

“谢天谢地，神仙显灵了！”

……

雨势越来越大，敲打在屋檐石阶上产生巨响，雾气缭绕，把祭台周围都给覆盖住了，再加上雨声，百姓都只关注着这场大雨，只有他们几个察觉到了祭台上越来越弱的气息。

应十五急忙想要直接跃过栏杆跳下去，却被何七拉住：“师父过去了。”

雾气渐渐散开，只见应锦书一动不动地倒在沈季的怀里，不一会儿，她的躯体化作尘沙，从沈季的怀中一点一点消散在这场大雨中。

sorry~我来晚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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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