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和小家伙 第4章 行到水穷处4

殷玄历232年的人魔大战，他拼死带回来了滕祁和郁含春的遗女——滕欢儿。一个三岁的儿童对硝烟和鲜血一无所知。因为自己的疏忽，滕祁和郁含春被奸人所害，成为了引发人魔大战的牺牲品，更可恨的是，他二人的魂魄皆被打散，寻不回了。

因为责任，孟燚琩开始照顾滕欢儿，他从一个我行我素，恣意妄为的大魔王，变成了一个对幼儿啼哭无可奈何的……大魔王。

可是七年后，欢儿还是死了。未未闭关，孟燚琩外出。无人看管的欢儿为了找孟燚琩下山了，遇上了狼群，被活活咬死。至少在孟燚琩眼里看来是如此。

孟燚琩发现欢儿尸体的那一刻，双眼血红，杀气欲溢。他放出大火烧了望苍山除了山顶以外的地方几天几夜。那时的他被怒气冲昏了头，没有发现普通的狼无法打散一个人的魂魄这一异样之处。

和滕祁与郁含春的情况不同，滕欢儿的魂魄还可修补。欢儿的三魂七魄分成碎片在现世四处飘零。孤魂也就算了，大部分是和活人的魂魄粘连在一起，要想分离出来极其麻烦。当然，要想对活人无害是极其麻烦，但是其他人于他何干？撕开魂魄拿到欢儿灵魂的碎片就行。

但百年过去了，他几乎片刻不息，撕完了这个人的魂，紧接着去撕下一个人的。虽然仅仅是一点点碎片，但现在也有两魂两魄了，而孟葭月的身上足有完整的一魂一魄，可一下子省去好多功夫。

他当然等得起。

说起照顾小女孩，当然是未未比较有经验。

第二日晨起，孟葭月自己穿好了衣服，但不会束发，就这样在床边端坐着。约摸两个时辰过去了，未未前来敲门，却没有得到屋里小女孩的回应。想着女孩应该不会还在睡，就稍稍开了点缝隙，打算看看里面的状况，和坐在床边的孟葭月对上眼的那一刻，未未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了：活了这么久，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惊魂未定”。

“怎么不出声？”未未走到孟葭月身边，摸着她的头发。她眼睛看上去比较明亮，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未未拿来梳子，轻轻地梳理她的头发：“你是什么时候醒的，葭月小姐？”

“很早。”

“下次行了唤属下一声即可，属下叫未未。”

“未未。”孟葭月跟着喊了一次。

未未听到孟葭月的回答，不知怎么的心情也变得明朗了：“昨天带你回来的那位，是魔君孟燚琩大人。”

孟葭月不知道魔君是什么，但那个人似乎叫“孟燚琩”，她记住了。

她点点头，未未刚好替她梳好发髻。忽然，手中就多了一个布袋子：“这是你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我都替你清洗过了，这些都是你的宝贝吧？”

“嗯。”孟葭月眼里水波微微荡漾，整个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变得柔和起来。未未看着这样的孟葭月，也不禁笑了起来。

一直觉得这个女孩十分亲切，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是植物吧。

然后孟葭月就被未未领到正厅用早饭。

“孟燚琩。”孟葭月记得宁爷爷说过，见到认识的人要打招呼，这样才礼貌。结果这一声可把未未吓得够呛。

孟燚琩坐在椅子上的身形也是一顿，不过他也不是才知道这个女孩的古怪：“你胆子挺大，竟然直呼本尊的名讳。”他眉毛上挑似是微怒似是玩味。

孟葭月明白了，自己的称呼不对。

宁爷爷说，跟他看起来长得差不多的男性叫爷爷，女的就叫奶奶。和三柱大叔差不多大的男人要叫叔叔，女人就叫婶婶……

孟葭月就这么注视着孟燚琩，将他的样貌和她记忆中村里人的样子一一对比，于是得出了一个最终结论：“孟叔叔。”

虽然这个男人比村里被叫“叔叔”的人好看多了……

“噗！”

在孟燚琩脸色铁青的死亡凝视下，未未硬是把笑声憋了回去。

孟葭月不知有什么不对，又再次喊了一声：“孟叔……”

“过来吃饭！”孟燚琩厉声打断。

未未就赶紧带着孟葭月坐了过去。

在看了孟葭月用手抓饭抓菜之后，孟燚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汤汁溅得泛着油光的玄色衣袍，更是坚定了要教她一切礼仪知识的决心。

于是后面几天的上午就由来未未教她识字写字，人前桌上的礼仪教养。

孟葭月仍是不爱说话，但是未未发现她的学习能力很强。第一天教“一二三四”，第二天就可以教“东西南北”了。虽然字还写得像刚握笔的孩童，但这个后面勤加练习就行。

这边成天呆在一块教学，另一边孟燚琩一个人闲的心闷。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一种什么东西被抢去了的不痛快。但是魔君死要面子，暗自烦躁却什么也不说。终于有一次，在吃饭的时候无意间被孟葭月避开了，这种小情绪就爆发了。彼时他未曾考虑到这是植物对于火的畏惧本性，而孟葭月也不知晓为何靠近孟叔叔自己的身体里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让她想远离。

一日，孟葭月正在自己的屋子里练字，突然房门被一脚踹开，等她看过去，就对上了男人的眼睛。她这次看清楚了，是暗红色的眸子，但不知为何现在微微闪着鲜红如血的光。

“你，以后下午跟本尊学法术，本尊可不想保护你，麻烦。”

孟葭月点点头。

这个反应，孟燚琩还算满意。轻咳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孟葭月看着宣纸上自己刚写下的“老东西”这三个有些别扭的字，突然忘了下一个要写什么来着。

未未听闻孟葭月要开始学习术法了，觉得此项任务也非他莫属，毕竟两者都是植物，多少还是有点相通性的。可他没想到自己刚在魔君面前说几句，就被魔君威胁道：“你信不信我把你的根都烧光？”

未未仿佛在魔君手里的火焰中看到了自己烧成灰的残骸，于是闭嘴消失了。

这间大屋子的后面有一片茂密的竹林，从中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流过。这般惬意的景色倒是孟葭月不曾想象过的，但是在魔君的结界里，有这样的风景也算正常。未未给孟葭月科普过如今现世的局势，当然她还是一知半解，总之她知道这个孟叔叔是个很厉害的人就对了。

孟燚琩站在孟葭月面前，抬起手在空中挥了一下，两人转瞬间移步到了竹林。

风吹竹林沙沙作响，枯黄的竹叶跟着风脱离竹子飘落下来。时不时打在自己身上，还会挡住视线。孟燚琩觉得烦了，体内运气，忽然间身体周围出现似有若无的火星，接着成了拳头大小的小火球在周边飞舞，把靠近的落叶全都点燃。

孟葭月的目光跟着火球来回晃动，她觉得新奇，觉得美丽。当火球从她身边飞过，只一瞬的温暖也让她觉得喜欢。她没注意到一片落叶刚好在她眼前正在飘落，而突然间一个火球飞来将落叶包裹燃尽又飞走。

她看呆了。

孟燚琩还挺满意她这个反应：“好看吗？”

孟葭月点头，觉得这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意思，于是又说道：“好看。”

“想学吗？”

“想。”

“那真可惜，你没办法学。”一个野花聚成的灵体，修什么火系法术。

孟葭月以为孟燚琩会教她，没想到他竟然能在开自己的玩笑，所以表情一下子又变得冷漠起来，说得直白点，就是宛若在看一个傻子。

孟燚琩本就想要逗逗她，不得不说她的反应总是恰好戳中他心里愉快的那一部分。

“太难的你学不来。”孟燚琩靠近她。

走一小步就触碰到了孟葭月的安全距离。孟葭月忍不住后退，但是孟燚琩不乐意了。她退，那他就前进得更快。孟燚琩一伸出手臂将孟葭月揽了过来，另一只手指腹点上她的胸口。渐渐的，胸口处闪着白色的微光，还逐渐有些发热。

好似感应到了对方的存在，孟燚琩的胸口也开始发生同样的变化。在孟葭月略微吃惊的注视下，男人胸口的光飞到空中，变成了一把玄青色的剑。而这把颜色暗沉的剑不断地发出轻微的鸣声，和女孩胸口一闪一闪的光一起共鸣。

他还真是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