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的广播在放着铃儿响叮当,落在司绮晴的耳边却像是结婚进行曲。
李钊望向她的眼睛满怀爱意,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真诚,仍在坚定地表达内心的想法。
司绮晴明白,李钊绝对不会做出无法兑现的承诺,‘说到做到’是他最优秀的品质。
但是......
“不,行。”
司绮晴一字一顿地拒绝,“我帮了司玉珍这么大的忙,怎么可能什么报酬都不要。”轻啧,无所谓地摊手,“就那张小小的信用卡,还不够我日常零花呢。”
李钊的肩膀忽地震颤,脑袋无力地低垂着,似乎在为难以满足她的经济需求而自责。
司绮晴笑,胡乱地揉了揉他的短发:“李钊,别胡思乱想嘛。”见他依旧是神色低落,开玩笑似地说,“这笔钱是司明海父女欠我的,即使司玉珍不主动给,我也有办法让她将钱吐出来。我之前可没有白忙活,手上还握有她的把柄呢。我可是司绮晴呀,怎么可能乖乖地叫人欺负?”
李钊眸子微晃,轻声问:“我可以帮到你什么。”
“嗯......”
司绮晴纠起眉想,转身又笑,“你陪在我身边就行啦。”
李钊垂眼,语气多有无奈:“......司绮晴。”
司绮晴提步朝前走:“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拿着两盒大福,看也没看就丢进购物车,“我不在乎什么家族,也对乱七八糟的内斗没兴趣。于我而言,知道父母的墓地所在,并且可以随时去祭拜,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司氏集团是一滩看似干净的泥沼,只要踏入其间,就别再想干干净净地出来。司明海之所以嚣张至极,甚至在大难临头仍保持着可笑的傲然,于某种程度上,也有股东和合作方的功劳。那些家伙就是见钱眼开的狗,表面吹捧他攀附他,实际上都在渴求他的灭亡而好分食尸体。司明海沉溺于鬣狗们的附庸中,才会误以为自己可以做人类世界的王。
完全能够想象,那些狗不会放过司玉珍。将来的司氏集团内部,定然是互相争斗的局面。
而她也全然没打算蹚这滩又脏又臭的浑水。
“所以趁早断开关系才对。”
司绮晴摊手,“我发表一则声明,既可以获得金钱,还能省去不必要的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走两步又回头,望向怔怔看着自己的李钊,笑,“有你在,我就不会疲惫。如果你想要帮助我,那就安心地陪在我身边吧。”
购物车堆得满当当的,内里装得全是小孩爱吃的零食与甜点。
李钊牵起司绮晴垂在身侧的手,将她冰凉的指尖包入掌心:“我会是你的依靠吗。”喃喃地问,似乎并不奢求回答,“司绮晴,我想......成为你的依靠。”
他的声音很轻,比起请求反而更像是在撒娇。
司绮晴喜欢被依赖的感觉,反握住他的手,笑:“多买些酒吧,今天要好好地庆祝一下。”
未能用言语展示的情感,在肌肤相触时绽放。她满心欢喜地望向他的眼睛,灿若初晨的爱意已然是最好的回答。
李钊的掌心与她紧密相贴,轻轻点头:“好。”开口,就是幸福的语气。
货架相对而立,铁皮架上摆满各式样的饮品,有果汁亦有酒水。
鲜榨的石榴汁摆在最前面,红艳艳得,看着十分喜气。
司绮晴想起李钊在黑皮笔记本上的记录,清了清嗓,正色道:“其实,我不喜欢吃石榴。”
李钊平淡地说:“嗯。”
司绮晴提眸瞥去:“我以前让你剥,其实是在故意逗你玩。”
李钊的神色更为柔和:“我知道。”
搞什么。
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司绮晴气恼地咬唇,拎起两瓶啤酒放入车内,嘀嘀咕咕:“还在嘴硬呢,笔记本里写的分明就不对。”
“但是我现在的确知道了。”
话落,推车向前滑动。
李钊稍许弯腰,以手肘撑住车把,弯腰笑着看她:“多亏司老师帮我指正错误。”
司绮晴离开后,他跑遍南城也找不到对方,越来越无望,就越来越痛苦。
该放弃吗?
他总在深夜问自己。
司绮晴临别时的话语太过坚决,俨然是真心厌恶他的存在。既然如此,他又该以何种立场去寻找对方?他心里十分明白,哪怕司绮晴再讨厌他,回到司明海身边也绝非是正确的决定。可他实在胆怯,没有信心再面对爱人冷漠的眼神。
彻夜未眠,在长久的自责中反复沉沦。
他逐渐习惯与尼古丁为伴,浓重的烟味充斥房间,即使打开窗户,也无法散尽这苦涩的味道。
“哥,你打起精神。”
李芙红着眼,语气里有哭腔,“江悦姐说,你整天都在喝酒,抽烟。再这样下去,身体会搞垮的!”
他明白妹妹的担心,试图想安慰对方,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李芙蹬蹬蹬地跑回屋,没过多久又出来,将一把钱和字条都塞入他的怀里:“司绮晴如果真心想走,根本没必要留字条给我。哥,她肯定是另有苦衷,你清醒一些吧!”
字体偏圆,点总会用短横代替,这的确是司绮晴的字迹。
“小孩,拿着钱去买零食。”
这是司绮晴留给李芙的话。
既然司绮晴都给李芙留言,那么会不会也有话要对他说?
如此想,漆黑的深夜终于泛起微光。
卧室,客厅,甚至是花园......
他寻遍了家中任何一个可能藏有书信的地方,认认真真、极其仔细地找,恨不得将整间房屋都翻个个来,却依旧什么也没有找到。
或许司绮晴已经彻底厌倦了他,才会连告别的话都不愿意施舍。
又是绝望,几乎快要到自我厌弃的程度。
他愈加昏沉地度日,发疯似地寻找着司绮晴存在过的痕迹。终于,他翻到了那本黑皮的笔记本。
他一直有写工作笔记的习惯,当初记录司绮晴的喜好,单纯是了为日后的工作考虑。而现在,这个本子里的记录内容,却成为他唯一的念想。
颤抖地打开封页,看见那红笔的批注时,被烟气遮挡的双眸骤然一颤。
那是司绮晴的字迹。
“不喜欢石榴,酒量很好,耐心差,脾气一般般。”
司绮晴在他的笔记后进行修改,其间偶尔穿插着的两三个颜文字,恰好让内容显得更加活泼。
“最喜欢的事物?嗯......目前是兰里的阳光?还有你做的晚餐!(*^▽^*)”
他反复得,不断得阅读这些文字,直至耳边响起司绮晴的声音,才惊喜得落下泪来。
眼泪低落在纸面,晕开司绮晴的笔迹。
他匆忙用纸巾去擦,又小心翼翼地将本子抱在怀中。
太好了,太好了......
他终于找到为之坚持的理由,迷茫与不安散去,他发誓要带司绮晴回家。
轱辘卡入门槛,购物车刚向前去又倒回来。
司绮晴张了张口,一时间竟藏不住慌乱:“你,你看见那些批注了?”
“嗯。”
李钊点头,在货架上找白葡萄酒,“这款度数不高,正好适合在睡前喝。”话落时垂眼,询问她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司绮晴的眉头皱起又松开,别扭地清清嗓,摊手:“嗯,还不赖。”
李钊笑,继续在酒水间寻找。
李芙今天依旧外宿,司绮晴担心小孩上当受骗,说什么也要让她交出借住方的名姓。
李芙起初不愿意,几番激烈的斗争后,还是败在司绮晴的手下:“同学,只是补习班的同学!”哑着嗓子求饶,眼眶都泛起红,“放开我,放开,好疼—”
司绮晴这才松开手,转瞬又笑眯眯地说:“电话号码呢。你这么打扰人家,做家长得肯定要向对方道谢呀。”
李芙:“不—”瞥向她攥起的拳头,咽了咽吐沫,还是将手机递过去,“通讯录里第一个就是。”
‘张洋洋☆’
司绮晴盯着那刺目的符号,轻啧,手起刀落地拨通电话。
一秒,两秒,三秒......听筒内的忙音始终未歇。
司绮晴抬眸看着李芙,后者却别开眼,望向在播放广告的电视机。
绝对有鬼。
司绮晴眯起眼,稍用力地攥住手机,心想就等着吧,肯定能抓到她早恋的把柄。
“喂。”
电话接通,却传来稚嫩的女声,“小芙姐?”
司绮晴一怔,赶忙表明来意,又柔声柔气地打听李芙的消息。
女孩说,她们两是课外班的同学,李芙成绩好,她才拜托对方帮忙补习。晚上学得太认真,等做完试卷后天已经黑了,她才会邀请让李芙住在家里。
“姨姨。”
女孩轻声问,“我不会拖累李芙的功课,你能让她继续来我们家嘛。”停顿,声音更低,“下周就要模拟考了,我想考个好成绩让爸爸妈妈高兴。”
司绮晴的笑容格外慈祥,接连表示当然可以,并承诺,如果对方有任何的困难,都可以找他们帮忙。
女孩备受感动地说好,声音里满是欢喜。
吃完饭后,李芙就出发去张洋洋家。司绮晴给她带了寿司和甜点,让她分给那位懂事好学的朋友。
入夜,屋内仅剩下风吹树叶发出的簌簌声。
李钊伏在司绮晴的胸口,将花瓣似的吻痕洒于她白皙的脖颈上。
司绮晴怔怔地望向天花板,双手搭着他的脖颈,始终没有做出回应。
李钊讨好地取悦她,身下的躯体却依旧僵硬,只有挑逗到最深处,才会象征性地哼哼两声。
是不舒服吗?
李钊有些疑惑,抬眸看向司绮晴,轻声问:“你在想什么。”瞧着对方凝重的面色,心中愈发不安,“还在考虑司玉珍的事吗?”
司绮晴皱了皱眉,似乎肯定了他的猜测。
李钊心疼地拂去她脸侧的乱发,亲吻她的指尖:“所以还是—”
“不。”
忽地,司绮晴打断他的话,“我才没工夫管司玉珍。”
李钊微怔:“嗯?”
司绮晴蹭地坐起,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眸间似有星光闪烁:“李钊。”
李钊:“我在。”
司绮晴笑:“我们要一个女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