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死了一个算命先生,尸体送出城的时候,不知哪来的风声,到处谣传侯府世女厌恶神鬼之说,在城主府妄加罪名不成,下狠手毒死算命先生的谣言。
柳府内,饶盈月将一袋黄金丢给乞丐,摆手示意一侧的侍卫端上美酒,“你做的很不错,这一百两黄金都是给你的赏钱,还有这杯酒,就当本女君为你即将离开柳州城,隐姓埋名,赠别的践行酒,你喝了,从此以后就要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永远也别出现在柳州城。”
乞丐欢欢喜喜的接过,一溜串的奉承话不重样的从嘴里说出来,受宠若惊的捧起酒杯,一饮而尽。
饶盈月若有若无的勾起抹笑,看了侍卫一眼,摆了摆手。
下一瞬,侍卫捏住了乞丐的手臂,乞丐还没来得及疑惑挣扎,便觉五指挠心,吞下去的酒像是在肠子里灼烧,如同刺刀一般在肠壁上反复刮蹭,剧痛中,一口鲜血喷出,乞丐睁着大眼,手直指饶盈月,来不及咒骂,便已断了气。
侍卫将人扛起,没有拖泥带水,直接将人扔进凉亭角假山的一口枯井之中。
饶盈月:“一会儿多准备几辆马车轿子,分别往城中不同的方向离开。”
侍卫们纷纷收拾行囊。
饶盈月脸色不甘心的看向城主府方向,若不是计划接连失手,她绝不会如此狼狈的离开。
“俆凰玉,这账我迟早要与你清算!”
...
“凰玉,谣言暂时还查不到源头,不过我想与饶盈月大抵脱不了干系,我已经派人去柳然府上盯梢,只要饶盈月一露面,我们的人就会将她一举拿下。”
任萱衣按在好友肩上,安抚她的怒气,一面脸色紧绷,思附了下饶盈月已经潜逃的可能。
“凰玉,我们去城门口设防。”
任萱衣疾步走向门口,“饶盈月想要逃跑,必然会料到我们的布置,从而先一步设置障眼法迷惑我们,分散我们的兵力,我们必须比她快一步,让她的所有人马都出不了城门。”
俆凰玉看着好友的背影,胸口的怒气统统压了下去,一瞬冷静下来。
“你说的对,眼下,还是抓住饶盈月要紧,至于我母亲那里……这些谣言迟早都会传到京城,我母亲即便要传信逼我回去,也还得三两日的功夫,我便是躲也来得及。”
任萱衣在门槛前停步,听见好友想通,总算舒了口气,微微回头笑起来。
“那还等什么,抓住饶盈月,你才能解气啊,凰玉。”
...
东厢房,柳儿急急跑进屋,一把拽住柳岚之的手,低喝,“她们要出发了,饶盈月安排了不少人马,她们正准备在城门口阻截,要是饶盈月的人马出不了城门,我们的障眼法根本骗不了俆凰玉的眼睛。”
“你找个借口,去拖住俆凰玉她们,我们不能让她们真的在城门设下布防!”
柳儿的手掐在柳岚之手腕上,几乎掐出了血痕。
柳岚之微微蹙眉,干脆捏住他的手腕,生生挣脱开来。
“你做什么!”
柳儿面色大变,“你难道想反悔!”
“不是”,柳岚之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知因为什么,西厢房一事后,他的方寸有些乱了,连面对他计策至关重要一环的棋子,都做不到虚与委蛇。
柳岚之眼神落在柳儿脸上,勉力压下心头的那几丝不快,微微提起精神,思索眼下的事。
“太过反常,会引起她们的怀疑,尤其是俆凰玉身边的那个任萱衣,她是最不好对付的那一个,我们不能贸贸然的就这么去。”
“那么你说怎么办!”
柳儿深知他说的没错,可机会只有一次,过了,他或许连见到俆凰玉都难如登天,他不可能干看着计划还没实施,就这么落空了。
柳儿紧紧盯着人,逼近一步,他最好没有骗自己,否则……
柳岚之微微眯眸,察觉到杀意的刹那,微微笑起来,“你不是在城主的小侍们房里拿走了不少金银细软,除却买通亡命徒在扶柳崖设下陷阱的钱财,剩下的,买几头牛与炮仗应当不难吧。”
“你是说……”
柳儿眼睛微微睁大,“制造混乱!”
“正是如此”,柳岚之徐徐点头,“你应该还有人手在城主府外传送消息吧,交她们去办,比你我动作快。”
“好,那你带着饶氏的家书,快去俆凰玉跟前哭一哭,务必让她带着你,我稍候就来。”
柳儿一时庆幸极了有这个帮手,丢下话,急急忙忙跑去布置。
柳岚之看了眼摆在案上的柳府家书,面无表情的拿起。
“扶柳崖?真是个好地方。”
...
城门口,俆凰玉站在城墙上,看着下头好友指挥布置完路障,这才有心思留意身侧的美人哭的红红的眼睛。
“柳小郎君且放心,官府便是急着处置饶盈月一干人,以儆效尤,以安民心,也会三审过后,才明正典刑,叫柳府一干人心服口服……那饶氏怪罪不到你头上。”
俆凰玉递上帕子,安抚的对他一笑。
柳岚之接过,微微低了眉,“多谢俆女君为岚之解围,拦住了柳府的人。”
俆凰玉轻笑着摇头,转眼继续看向城下。
此时,各路人马皆注视着城门的布防,柳岚之余光看向身后的柳儿,与他对视一眼,又收回目光。
“俆女君,饶盈月不会是已经跑出城了吧?”
俆凰玉皱紧眉,“不可能,柳府外一直有我们的眼线,而且城门布防一定出乎饶盈月意料,她不可能先我们一步抵达城门脱身。”
话音未落,集市间一阵人仰马翻,数十头大牛疯一样似的直奔城门路障,牛尾巴上一大串大红鞭炮更是噼里啪啦,一路烟熏雾缭。
惨叫声此起彼伏,此情形绝非人力可挡。
任萱衣面色微沉,下令士兵死死抵住路障,奈何数十大牛受惊,力抵千斤,不过一瞬的功夫,便撞毁路障,践踏过沿路的士兵身躯,直奔城门外而去。
城墙上俆凰玉手拍在石壁上,满脸怒容的大喝,“重搭路障!绝不能放饶盈月出城!”
只是倒地或是侥幸避开的士兵自然不敢不听侯府世女的命令,纷纷上前布置。
只是疯牛的数量超出所有人想象。
闹市间,鞭炮声响彻街巷,疯牛乌压压的冲撞而来,粗.粗一看,竟还有数十之众!
城门口的士兵慌忙避开,此时此刻此地哪还顾得上俆凰玉的命令,早吓傻了眼。
烟熏雾缭间,城门大开,视线受阻,根本分不出敌我。
几声马蹄极快的跑过,之后是第二辆,第三辆,第四辆……甚至更多。
任萱衣面沉似铁,一脚踹碎路障,俆凰玉从城楼上下来,步子飞快。
“萱衣,分几路人马,你我分开负责几队,我俆凰玉今日非抓住饶盈月不可!”
“柳小郎君,你先回城主府。”
俆凰玉说完,转身看向寸步不离的柳岚之主仆,丢下话,径直上马。
“来人,我们出发!”
“不!俆女君,饶氏若是得知,必然向母亲告状,到时我回到柳府,母亲与饶氏都不会放了我的,俆女君!求俆女君让岚之跟随,岚之必定不给俆女君添乱,求求你了……”
柳岚之径直拦在马前,一下磕在地上。
俆凰玉蹙紧眉,心中实在不忍,叮嘱了几句,便伸了手,“快些上马。”
“郎君,柳儿也去!”
柳儿见状,忙也跪在地上,死死扯住柳岚之的衣摆。
柳岚之握着俆凰玉的手,再次张口,“这侍儿胆小,俆女君……”
俆凰玉眉眼微露不耐,却已不想再多言耽搁,看着好友已追上去的背影,拉了柳岚之上马后,随手指了一个身后的士兵将人带上,绝尘而去。
“驾!”
一纵人马飞奔而去。
一炷香后,扶柳崖前,俆凰玉率领十余兵士下马,步行。
“女君,此处名为扶柳崖,乃是绝路。”
跟随的城主府士兵,土生土长的柳州城人氏,再是清楚不过此处地形,不禁提醒道。
俆凰玉看了眼沿路被刻意抹去的马蹄印记,及上山的必经之处所掩去的脚印,迟疑片刻后,摇了摇头。
“此乃饶盈月欲盖弥彰,故意反其道而行之,迷惑我们的视线,继续前进!不得有误!”
一行人顺山道而行,蜿蜒曲折的山路,果然埋伏重重。
等到了扶柳崖上,只余下兵士四五人,俆凰玉,柳岚之,柳儿,共八.九之数。
几人还未松口气,树丛里黑影铺天盖地而落,竟将她们重重包围。
几人边打边退,中途还得护着两个娇弱郎君,更是捉襟见肘,刀下破绽不断。
在一众黑衣的围攻下,最后被逼到崖顶。
崖上的山风将几人的衣衫吹的猎猎作响,俆凰玉身上挂彩不少,面色阴沉的紧紧捏着剑把,牢牢将柳岚之护在身后。
柳儿拽着柳岚之腰后的衣衫,装作怯怯的模样,眸底极快的划过丝暗光。
“从今以后,你就是柳岚之,多谢了。”
柳儿撒开手,掏出了袖间匕首,直直插向正与众黑衣缠斗的俆凰玉。
千钧一发之际,柳岚之唇角若有似无的无声笑了一声,竟是以身躯挡在了俆凰玉背后。
却不想缠斗中的敌我双方,背后乃是大忌。
察觉有杀意袭来的俆凰玉,未察身后人是谁,反手一剑。
‘扑哧’两声,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了。
柳岚之呼吸窒了下,微微垂眸看着身前,身后同时.捅.进的两把兵器,神志渐渐消散。
“岚之!”
“不!”
一声痛心的呼喊,一声不敢置信,功亏一篑的喊叫,都在远去。
柳岚之觉得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像是被人拖着,正失重的坠向崖底。
“你骗我!你骗我!一起死吧!!一起死吧!!!”
不要,我要报仇,娘亲爹爹,我还没有报仇……
柳岚之恍惚间看到崖上几欲跳下来,却被赶来的任萱衣阻拦的俆凰玉,扯出了抹自嘲的笑。
明明目的都达到了,难道真的要死在这扶柳崖底,死在这深河之下了么?
我不甘心……
魂魄离体的刹那,柳岚之恍惚间看到一丝白光,极力的伸出手去够它。
...
醉香楼内,戴着斗笠,将酒钱还清的灼华将送财神似的掌柜甩在身后,正拿着酒壶,品着又打上的两壶好酒,在无人注意的转角处,正掐诀要消失在回廊。
谁想,前方白光一闪,忽然出现一道全然透明的人影。
灼华桃花眸微微睁大,猛地吐出一口酒,呛的险些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