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警局这两天忙的脚不沾地,一边人海战术排查邓莹身边的人际关系,一边追查了彩虹小镇的发售额度,试图通过纪念币流入市场数量找到那个送给邓梓萱礼物的人。
而商家给出的答复让警局振奋,这款彩虹小镇联名在网店各大线下超市都有售出,虽然是盲盒礼包,但他们的发出顺序皆是按照纪念币上的编码出库,保证一定数量的礼包里有百分之三十的纪念币数量。
这意味着至少可以确定这枚纪念币的大致来源地点。
邓莹仍然没有脱离危险期,一应费用程家包揽,程竟在电视上表达了遗憾并借此再次拔高了企业形象。邢忱带着石顺心跑了两趟社区,在邓梓萱逐渐放下心防后试探性的问了邓莹的交往对象和给她纪念币的人,
邓梓萱只有三岁,已经变得和同龄活泼的孩子完全不一样了,她沉默寡言,问一句才答一句,关于纪念币只会说是妈妈给的。
石顺心觉得痛心,他忙完一天后回到家里时还在想那双清澈惶恐的眼睛。
“蔫巴了?”石平安从烟熏火燎的厨房里探出脑袋看大门口垂头丧气进来的儿子,“案子怎么样了?”
石顺心看了一眼屋子,问,“妈呢?”
“和她老伙计出去打牌了。”
石平安端着晚饭出来,他退休以后赋闲在家,学了一手好厨艺。徐丽萍在家的时候不让他们说血型话题,所以每当徐丽萍出门游玩打牌,爷俩就喜欢在餐桌上聊案子。
“在等商家排查结果,也没有别的线索,邓莹的出租屋里也就那个纪念币的寻在比较耐人寻味。”
石顺心叹了口气,踱到餐桌前坐下,“就是苦主的女儿太可怜了,才三岁,前有个不靠谱的妈。等案子结了又要送给那个更不靠谱的爹。”
“哎,这么多年,基本每个案子里面最可怜的就是孩子。”石平安摘了围裙给他拿了双筷子,又给自己斟了点白酒。
“你李哥之前那个事儿也是,先不说程家小姑娘年纪轻轻的人就没了,凶手也是个孩子,抓他的时候去他家看过,是个留守儿童,爸爸没了,妈妈跑了,剩个奶奶半身不遂,贫困就不说了,还拖着一个残疾的妹妹。不过那个孩子运气好点,许晓宏被抓进去之后碰上了好领养,被有钱人家带到外省去过好日子了。”
“邓梓萱她爹还在,不会找领养家庭的。”石顺心闷头吃饭,“我现在还是想不通那炸弹。”
“有什么好想不通的。”石平安嘬着白酒,“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有时候容易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一条路想不通,咱们可以换一条路走嘛。”
“换什么路?”石顺心求教,“动机嘛?和她相关的人都排查了,没有人有动机作案。我们也从程溪山那边去查了,但是通过邓莹杀程溪山基本没有可能,他不常在办公室,跟邓莹私下也没有来往,这条路也堵死了。”
“不还有无差别犯罪这个说法么。”石平安不以为意,他给石顺心到了一杯,“万一谁走在路上看她不顺眼,激情犯罪呢?又或者压根不是要程溪山的命,而是要程家博物馆倒闭呢?”
“程家挣钱又不是靠美术馆。”石顺心不爱喝白酒,他理解不了老一辈的喜好,龇牙咧嘴地端远了,“如果是无差别犯罪......那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老职工公寓里,父子俩同时陷入了沉默。无差别犯罪意味着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成为凶手的目标,一切选择全部出于随机,受害者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盯上,甚至被炸弹炸成这副样子。
石顺心看了眼白炽灯下石平安满是皱纹的脸,觉得身心俱疲,“老石,你说有些案子怎么就这么难破呢?”
“包三天看多了吧。”
石平安“嘿”了一声,“哪有三天就能破案的道理,多少细节比对,多少嫌疑人盘问,别说你这个案子,我们当年跨省,DNA送检,那都是用半年做单位的,有时候一个领导退了,下一个领导跟上,一代人后面跟着一代人,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伸冤。没有结果就接着查,查出结果为止,难是肯定的。”
石顺心张了张嘴,他知道老石这番话的良苦用心,劝他戒骄戒躁。可惜大道理谁都明白,真的要实践就困难多了,他只好岔开话题,“李哥最近来看你了吗?”
提到李言升,石平安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打过好几通电话了,刚到宁城忙得很还说要来,我就让他忙完再说,你李哥还不乐意。”
“嘿嘿,他是这样的。”石顺心傻笑了一下,“到时候我跟他说别带什么东西,他挣点钱也不容易。”
“是,这点你可记得跟他说,我说他不听,一个北漂也没什么钱,好家伙买那许多做啥?还有,你妈腌了两缸鸭蛋,你抽空给言升送过去。”
“放心放心,一定带到。”石顺心边说边打开了弹出消息的手机,他忽然睁大了眼睛从桌上“腾”地站了起来。
“咋了?”石平安被吓了一跳。
“有线索了!我现在去趟警局!”石顺心抓着手机,激动道。
彩虹小镇联名大礼包的商家在接到警方通知后用了一整天筛查纪念币流通位置,终于在今天下午把消息送到了刑侦支队。
“钢印上的0179号纪念币是线下售卖,主要供货给了宁城的连锁超市好运联家。当时运货的卡车搬货是随机的,只能确定邓梓萱的纪念币来源于这些超市。距离发售日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几个大型超市店里已经没有存货,应该是全部卖出了。”
邢忱将店铺名单分发给科室里的几个人,“明天你们各自负责各自的片区排查,只要是跟邓莹,跟程家有关的购买人员,一个也别放过。另外小宋继续排查邓莹和程溪山的社会关系,我就不信抓不出一点有用的东西。”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有点振奋,追查这么多天总算有了点眉目,石顺心看着自己手里的片区划分,淮海区有好几家好运联家,其中有一家分布在程氏家藏美术馆附近,他打算排查完顺便去给李言升送鸭蛋。
下班前邢忱抓住了石顺心,因为几天的连续工作,他已经很累,还是不忘嘱咐了一句,“这几天有媒体蹲点,你虽然跟我报备过了那个什么姓李的哥哥,但是关键信息一句也不能透露明白吗?”
石顺心“欸”了一声,“放心我有数,李哥也说了,真要报道会让上级申请的,静海是大报纸,都按流程走的。”
邢忱没再说话,他比了个让石顺心回家的手势,自己则走进了办公室后的休息室打算将就一晚。
刑警当久了有时候第六感往往最准确,邢忱看着白板上程溪山西装革履的照片,眉心一点一点拧了起来。
这个人让他觉得不舒服,并非对于嫌疑犯的那种不舒服,而是另一种感觉。有点像他刚毕业那年,老师傅带着他走访重刑犯监狱时见到的一个年老的犯人。
那时候他还很年轻,在看到这位面容慈祥的老人时却陡然升起了一种恐惧,老人太过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和善悲悯。等老师傅办完事,他才得知老人是20世纪末有名的连环杀人犯,那样的眼神并非慈善,而是看人如猪狗的怜悯。
简言之,天生反社会性,无法共情,无法被治愈,能锁住他们的只有镣铐。
这样的人有些会草菅人命是因为他们从不认为“人”是“人”,而是他们的玩物,另一部分这样的人则会呈现出比杀戮更高级的方式。
豢养。
就像古罗马时期的斗兽,他们看着手底下豢养的猪狗牛羊互相残杀,整个过程用不着他们亲自动手,他们只需要坐在高台上观赏并以此为乐。
邢忱觉得程溪山给他的就是这样一种感觉,这只是他从个人角度出发的看法,他认为程溪山知道一些东西,但不会说出来,因为与他无关又或者是根本不在乎。
双更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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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疑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