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性情习惯,谢逾不是一个喜欢四处结交之人,抛开日常公务往来,他素来淡于交际。除了壬太子,要说真心相交的,仅顾允之一个。
这说出去,恐难以让人相信。但人心隔肚皮,身份使然,他不得不留心眼。
顾允之背景简单,父母早逝,一朝寄人篱下,年岁渐长后,离了周国公府,自立门户。
若说都城的青年才俊,谢逾尤为认可顾允之。为人正直善良,胸怀壮志。如今已是蓁城校尉,掌管城门守卫。以他的才能武艺,前途无量。
可无论如何,谢逾都未曾想过自己的幺妹谢蕙兰会心悦于他,两人仅仅见过两次而已。
父亲谢清气愤不已,警告谢逾,日后不许私自带谢蕙兰见顾允之。谢逾理解父亲用心,这事无关顾允之此人如何,实是门楣悬殊。
这天,谢逾邀约顾允之于常去的东市酒楼。
雅间内,顾允之坐于窗前,手持一杯酒水,眼神半阖,眺望远处。他侧脸线条温和无比,静坐时自带一股如玉般润泽的气质。
一推门,谢逾就闻见一股清醇酒香,刺激得味蕾大开,他嘴角弯了弯,走到顾允之对面坐下,道:“来了许久?”
“小会儿。”放下酒杯,顾允之替谢逾斟酒,“逾兄近来还好?”
两人各自忙于事务,有一段时日没能相聚。
谢逾颔首,“案子多了些,尚能应付。”
搁了酒樽,顾允之浅浅一笑,“想来升迁有望。”
谢逾不置可否,与他随意闲聊几句,一杯酒后,方问:“允之,你可知李郎君近况?”
谢逾与李喆交情不深。
李喆日常生活都在军中,其父李大将军极为重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就连功夫都由其所授。
有一点,谢逾觉得不可思议。
顾允之与周国公府世子周沣情同兄弟,而周沣与李喆势同水火,可顾允之偏偏能与李喆交好。
顾允之解释,一切因志向一致,两人均有护国护民之心。
谢逾是相信的。
“操练士兵成效初显,闲了两日,昨天有事走了。”
“没说其他的?”
顾允之笑容收了收,“你指什么?”
喝口酒,谢逾看向顾允之,悠悠道:“我父亲与李国公府有结亲打算。”
顾允之毫不惊讶,“嗯,喆兄告知吾。吾,乐见其成。”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异样,谢逾想起谢蕙兰所言,心下不免一叹,“是我幺妹,我却是不放心的。”
点了点头,顾允之将半杯酒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给谢逾杯盏添满,他淡了语气,“喆兄没有反对,他已沉稳许多。”
“你呢?”
“吾?什么?”
“允之,你该为自己婚事考虑一二,可有心仪的人家?”谢逾没有拐弯抹角,看着顾允之的脸,认真问道。
顾允之哑然失笑,摇头,“吾未想这些。”
确定幺妹心思落空,谢逾有点惋惜,但更多的是轻松。他端起酒盏,抬眸说:“周沣没为你找几位侍妾?”
“嗯,他送来几次,吾着人送回了。”顾允之又是一笑,这回,笑意达到眼底,“真是少见,逾兄能说得风月之事。”
谢逾轻哼,饮口酒,夹了个蜜饯,“近日听闻周沣为弦音楼一乐伎与郑舍人动了手,此事当真?”
顾允之叹息开口:“吾常年劝他不得,这回,叔父气得够呛,押着他上门告罪。几日被关家里,才算消停。”
谢逾扯扯嘴角,没继续接话。
他向来看不上风流纨绔的周沣,若说李喆行事激进,周沣则远胜之,还常年流连烟花柳巷之地。
游手好闲,不堪大任。如今更是嚣张,公然殴打朝廷命官,若非有周大将军,此事断不会如此揭过。
顾允之看出他的不耐,没细讲下去,转而聊起城外之事。
辞了谢逾,顾允之上马回府。与其说府,不如说只是他买的小小院子,坐落于外城门附近,价钱便宜。
今日相聚,顾允之不是没有察觉谢逾的用意。心仪二字,对他而言,实不敢奢想。
这些天,他每晚做同一个梦,梦里都是同一个女子。
槐树下,她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来,温婉而笑,一如初见;大街上,她叉腰而立,哈哈大笑,完全不顾形象,指着他,说:“我讨厌顾允之。”
一句话不断重复。
那点旖旎心思舒尔散了。
从见谢蕙兰第一眼,顾允之便控制不了自己急切的心跳,明明只是宴会上的匆匆一瞥,他却记在心底。可若发现女子不像他以为的温柔婉约,他又能迅速冷静。
仅仅见过三次,还是三年前,顾允之不懂近来为何突然梦见如斯奇怪的画面,但他的确从中审视了自己的心意。
心动,不够。
既不般配,何必妄想?
顾允之御马缓缓前行,经过一家店铺时,他瞥到一身材微胖男子扒着墙,鬼鬼祟祟朝门内探头,那人似有所觉回身,看到顾允之盯着他,愣了愣,而后佯装无事跳开。
收了视线,顾允之看向前方,见行人自觉让路,他迅即策马离去,留下一地尘埃。
灰尘散去,从头面铺里走出一男一女,转了弯向另一方向而去。
“三日后,我自己来取。姑娘叮嘱过,我得亲自拿才放心。”
“行,你宽心罢。严老板手艺佳,定能给姑娘修好。”
小雀嘟了嘟嘴,道:“我是信你了,可不要让我失望。”她侧眸看一眼小万,促狭一笑,“你送若婷姐姐的香粉,她收了没?”
小万挠挠头,“收了。”
“我看你更殷勤些,在姑娘跟前多表现,存够钱,或许若婷姐姐会考虑。”
小万表情认真,点了头。
两人后方,微胖男子拐进小巷,跑到另一条街,进了一间客栈。
“爷,那小厮带着个丫头送簪子修补,说是三日后取。”他不敢大声,亦不敢抬头细看。
一张八仙桌边,背身坐着一位身形瘦削的青年,听了回话,只字未讲,从袖中取出一袋碎银,放到桌上。
身旁仆人取了银子,扔过去,“接下来怎么做,再听吩咐。”
“您放心。”高兴地接过袋子,男子立即掩门离去。
门一关,仆人走到青年身侧,轻声问:“您看,郑舍人那边还派人跟着吗?”
少顷,青年侧头,露出一张如明月无瑕的脸,嘴唇极薄,他道:“收手,后边是我的事。”
这日,芳兰馆里,徐澜卉专心绣着手绢。
当作练习的帕子,她已绣过多条,精细不足,倒也拿得出手,给院里的丫鬟嚒嚒都送了,她们受宠若惊,花嚒嚒还磕头叩谢,此举让徐澜卉醒觉自己还在穿书中。
“小七!”徐澜卉喊了一嗓子,等了等,果然与昨日一般,系统不给回应。
这就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
“玩忽职守,我一定投诉你。”
上空没有动静,表明激将法没用。
哼了声,徐澜卉低头,将线头用剪刀剪断,看着丝巾右下方大小花色不一的牡丹纹样,感叹,“厉害!”
“姑娘,夫人那边又让人来问,您双膝可还有不妥?”若婷进屋来,看着兴奋挥舞手绢的徐澜卉,抿了抿唇,躬身问,“我帮您回了‘没有’,您看可行?”
“可以啊。”
走到若婷身前,徐澜卉朝她大方摊开丝巾,展示所绣成品,满含期待的瞧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若婷赞道:“姑娘这花竟比婆婆绣得都真。”
“是嘛!”心知这话是为她高兴,徐澜卉也不介意说得夸张,随意问道,“小雀呢?去了一上午,她不会贪玩忘归吧?”
“一大早出门,兴许玉簪还没完善,她顺道在店里等着。”
“嗯嗯,她回来了,就把簪子妥善放好。”徐澜卉不疑有他,向她挥手示意,走向内室。
轻轻关上房门,徐澜卉将手绢放到榻上,说:“打开服务页面。”
上方浮现显示屏,她选择摄像功能,将画面移至手绢,显示屏自动捕捉目标,记录手绢模样。
游戏币已有一百,徐澜卉点到“礼包商城”。
显示四个礼盒图样,其上分别写着:“才能”、“剧透”、“修复”、“以命换命”。
“才能”分为“原主才能”与“随机才能”,“修复”分为“物品修复”与“伤口修复”。
仅供穿书者使用。
徐澜卉没点开最后一个选项。
另设置“VIP专区”,有个“万能礼包”,具体内容看不了。
浏览一遍,她想了想,还是购买了“原主才能礼包”,她只买得起这个,其他必须充钱。
徐澜卉知道,谢蕙兰低调处世的内里隐藏一个才能:书法。
说不准,日后有用呢?
与此同时,小雀慌慌张张返回,看见若婷朝她而来,她憋着通红的脸,嘘了声,拉若婷至廊下角落。
因她神情慌乱,若婷也有点发慌,但毕竟是谢蕙兰身边的大丫鬟,还是比小雀镇定,她问:“发生何事?”
喘着气,小雀硬是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若婷从中挑拣重要信息,惊道:“是簪子出了问题吗?”
小雀点点头,平复气息后,缓缓讲述所遇之事,若婷听着,一颗心忽上忽下。
“严老板说我误了约定时间,我让小万去唐府要簪子,他家仆人不愿透露去处。”小雀急得踢了踢腿,“姑娘千叮咛万嘱咐,我还是疏忽了,要是没追小偷哪有后面这些事。”
“状元郎为何帮忙?老板多等一等不妨事吧。”
“说是唐状元与二爷认识,顺手之举。我想着,或是那姓唐的要巴结咱们相府,老板又巴结姓唐的。”
相处时日多了,小雀在若婷面前讲话变得随意,没提防此话不妥。
若婷的眉拧得更紧,责怪地瞪她,“说什么胡话?”
小雀脸红了红,嘴巴嘟起。
想到人们对状元郎均是夸赞,若婷说:“应是实话,店老板一介商人不敢得罪相府,状元郎认识二爷也正常。”
“那该怎么回姑娘呢?”
“我回,就说已经收好。姑娘心情不错,不一定看簪子。”若婷指了指院外,补充,“让小万注意前头,若唐状元来府或二爷送簪子来,则没事。过几日,咱们还没收到玉簪,就告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