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泯微微颔首,垂眸看向林逸,握住醒木往桌上一敲,两侧衙役站得笔直,齐声高呼:“威~~武~~”
覃泯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堂下何人。”
林逸挺直脊梁,抬头直视着上方,不卑不亢:“林逸,晋阳人士。”
“传证人,物证。”覃泯高声吩咐。
很快,老铁匠便被带至公堂,跪下叩首:“草民叩见大人。”
话音刚落,一个衙役端着沾有血迹的匕首走到老铁匠面前。
覃泯问道:“老铁匠,本官问你,这匕首可是出自你手?”
老铁匠颔首:“是!”
覃泯又问:“你可识得身侧之人?”
老铁匠扭头,上下打量了林逸一眼,十分肯定道:“是他,就是他从我这里买走了这把匕首!”
覃泯目光锐利,冷声质问:“林逸,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认罪?”
“草民认罪。”林逸神色平静,却是高扬头颅,大喊出声,“但草民不服!”
他的声音震天撼地,站在公堂外的百姓们也听得清清楚楚,纷纷吵嚷起来。
“林家小子我见过,是个好人,此事保不准有冤情。”
“就是就是,官府判了多少冤案估计他们自己也数不清。”
“可不是嘛!上次那……”
……
百姓们的交谈声越来越大,覃泯皱眉,握紧醒木重重一拍:“肃静!”
守在公堂外的衙役们拔刀恐吓,堂内衙役们敲击棍子,不断呼喝威武声。
百姓们静了下来。
堂内,覃泯审视的目光扫向林逸,冷声道:“你有何不服?”
林逸拱手一拜,目光迥然,毫不退缩:“草民有冤案要禀呈,但此案大人断不得!”
“为何?”覃泯讶异。
林逸握紧拳头,眼球充血泛红,说出来的话却惊住在场众人:“因为草民要状告的,是死人许姚生,和他背后的许家!还有当朝太子宁延宸!”
覃泯豁然起身,震惊地瞪大双眸,半晌反应过来,他拿起醒木猛地敲在桌面上,发出震烈声响。
“放肆!竟敢在公堂上胡言乱语,直呼太子名讳!来人,给本官重重地打五十大板!”
“慢着。”
一直坐在旁边看戏的宁延瑞开了口,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目光在公堂内外扫视一圈,这才缓慢起身,继续说道:“事关皇室,覃大人若是借此遮掩过去,恐怕会叫百姓寒心。”
覃泯十分为难,这林逸状告的不是普通人,而是权势滔天的皇室子弟,哪里是他一个小官能够得罪的!
他不动声色地瞄了眼宁瑞安,心想这二皇子是咬定不会松口,若是阻拦恐怕又会得罪二皇子。
他左右为难,斟酌良久方才开口相劝:“二皇子殿下……”
“大人!”
林逸打断覃泯要说的话,挪动膝盖往前行了一步,震声道:“草民要见陛下!草民有天大的冤情!天大的冤情啊!”
他看向宁延瑞,眼中满是哀求,“二皇子,求您带草民去见陛下,草民求您了!”
宁延瑞没想到这个文弱书生胆子这么大,居然想越矩求见父皇!
此事若是处理不好,恐怕还没扯到太子身上,反惹自己一身骚。
身旁的覃泯闻言,脸色难看至极。
这个书生实在狂妄无礼!
他怒指林逸,呵斥道:“陛下岂是你这等草民想见就能见的?”
林逸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既然他已认罪,就不怕再多一顶罪名!
他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面对公堂外的人群,眼中布满血丝。
“草民此状,于私,是为草民之家人报仇,于公,是为诸多寒门学子谋一个公道!”
他转身,掀起衣摆再次跪地,向公堂上的覃泯和宁延瑞猛地磕头,直到额头血淋青肿,方才继续道:“草民要揭露三年前的科考舞弊案!求二皇子殿下和少卿大人为我等寒门学子做主啊!”
科考三年举办一次,马上就要进行新的一轮科考,各个地方的考生也已相继赶赴京城,今日来旁观的百姓们就有不少是本届考生,他们听到此话,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居然有人科考舞弊?”
“真的假的啊,如果是真的,岂不是我们苦学十几年是个笑话?”
……
公堂外的喧嚷声越来越大,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诸多百姓们开始为林逸求情,纷纷跪了下来。
南乾律法有言,法不责众,况且此时闹得还是天下读书人,读书人的笔杆子,可是能把人淹死的存在。
覃泯冷汗直冒,不知如何是好,宁延瑞借力打力,顺势而为,同覃泯道:“覃大人,此事事关重大,你与本殿确实做不了主。你暂且将林逸收押,待本殿将此事禀告父皇再行论断。”
覃泯依言将林逸收押至大牢,派人严加看管。
宁延瑞则匆忙赶去皇宫,径直来到养心殿,派人通禀,得到南乾帝召见后,方才踏入大殿。
殿内,南乾帝正端坐于案前翻阅奏折,连头都未抬。
宁延瑞跪下行礼,小心翼翼道:“父皇,儿臣有要事容禀。”
南乾帝放下奏折,垂眸看向他,目光带着几分审视,“何事?”
宁延瑞回道:“父皇,杀害许姚生的真凶找到了,并不是十七妹的贴身侍卫舒沅,而是一个名叫林逸的书生。”
南乾帝身子往龙椅上一靠,捏了捏疲惫的眉心,“此事不是交由你全权处理吗?”
好端端死了个许姚生,许相、皇后和婉华都来找过他,皆说是姝儿故意为之,唯有这个二儿子跑来说案情有疑,他便借此交给他来处理。
怎么又闹到他这了?
宁延瑞整理好措辞,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父皇,林逸供认不讳,可他却又称自己有冤情,此冤情涉及许家和太子,还有三年前的科考舞弊,儿臣不敢妄断。”
南乾帝眉梢微挑,顿时来了兴趣。
和许家有关?他正愁许家势力太大,找不到机会打压,这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他摆了摆手,沉下声音:“传林逸入宫,朕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冤情要闹到朕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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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林逸被带到养心殿,他深吸一口气,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高呼:“草民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乾帝翻看此案卷宗,手指在卷宗上点了点,余光扫了林逸一眼,沉声道:“你有何冤情?”
林逸压下心底的紧张,抬起头来,小心询问:“陛下可曾记得三年前有一篇中榜文,名叫《赋论》。”
南乾帝蹙眉,微微思索片刻,恍然忆起:“朕有点印象,是许家的许姚生所写,文采斐然,剖析得理,实在是令朕大吃一惊啊。”
毕竟许姚生曾经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许相愁得多了白发,哪成想竟在三年前一举夺魁,逆转口碑。
提及此处,林逸咬紧牙关,眼中怒火几欲喷薄而出,“陛下!《赋论》根本不是许姚生所写,草民才是真正的笔者!”
南乾帝愕然,沉冷的眸光转到他身上,提出质疑:“你有何证据?”
林逸高昂头颅,眼中满是笃定和自信,“历来中榜考卷乃是绝密,除了陛下与考官外无人知其内容,草民能完整背出当年所写,分毫不差!”
南乾帝侧目看向旁边候立的陈公公,吩咐道:“去把三年前科举卷案调出来。”
陈公公应了一声,转身便安排下去,很快考卷就呈到南乾帝面前。
林逸当着众人的面,果然将考卷内容背得分毫不差,甚至还能言之有物,进行详细的阐述说明。
“陛下,当年草民落榜心如死灰,本以为是学识不够,可后来竟有杀手去了草民家中,将草民及家人杀害,草民心脏异于常人,侥幸活了下来。”
家人惨死譬若昨日,林逸眼中泛起泪花,心中痛如刀绞,声音颤抖:“草民改头换面,暗中调查家人惨死真相,才知道是因为草民挡了别人的路,许家杀人灭口,是为掩饰许姚生和草民考卷被换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