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在祠堂里?”穆夏有点不相信,万一大峰说的话根本不是《浮生》,却把他们引进了祠堂。
江梓君换了个问法:“除了祠堂里的画,这个村子里还有别的地方有画吗?”
“有啊,”大峰用衣袖揩去鼻涕,“我自己画的,你要看吗?”
看来祠堂是非进不可了,穆夏心念一转:“大峰,我们毕竟不是村里的,不好进祠堂,你带我们进去好不好?”
大峰连连摇头:“不去不去,女妖怪被关在里面,我不敢去。”
穆夏哄他:“这么多年了,她早就和画融为一体,出不来了。这不是你说的吗?”
“可是,贺村长不让我去。我脑子不好,会摔坏东西。”
“贺村长人呢,我们去找她说一声,让你带我们去。”
大峰咧开嘴,笑得阴气森森:“你们真的要去找贺村长?”
穆夏感觉心脏突突跳了两下,果断道:“算了,不去找她了。这样,你带我们上去,我们不熟悉路线,怕迷路。你送我们到门口,我们自己进去就行,怎么样?”
“好吧。”大峰被穆夏奉上的另一包饼干勾得心动,总算是答应了。
回到石头房子组成的迷阵中,大峰走在最前面,咔嚓咔嚓嚼着饼干。秦磊和沈麒生并排走着,低声道:“我们真的要进祠堂?”
“早晚是要进的,我们现在没有别的选择。”
这次连拍摄任务都没有,但电影背景介绍已经暗示了,拍摄完成的标志应该就是安全离开村子。
如果不见到那幅画,源世界一定不会让他们完成拍摄。
走近山脚下,大峰向右拐了个弯,踏上一条石阶小路。穆夏问他:“怎么不走贺村长家附近的路?”
大峰奇怪地看着他:“上山就这一条路,你说的哪条路?”
穆夏浑身一震,与沈麒生四目相对,只觉头皮发麻。
大峰自顾继续往前走,徐海辉说话都开始哆嗦:“那我们昨晚和今天早上走的,是什么路……”
穆夏强自镇定下来:“先上山再说,大峰脑子不好,说不定是他只知道这条路。”
源世界里这些协助演员最喜欢吓唬学员们,穆夏尽量往好的方面想。而且,即使大峰说的是真的,他们现在也都安然无恙。夜路走多了,撞个鬼也正常。
大峰走山路如履平地,偶尔穆夏甚至怀疑他也是一缕幽魂,轻飘飘地就上去了。
到了祠堂前的空地,穆夏走到左边一看,昨晚通往这里的小路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茂盛的草丛。一股凉风好像掠过草叶吹上来,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峰站在石阶下面,有些畏惧地看向祠堂,说:“我要回家了,你们自己进去吧。”
他说完就飞快消失在小路上。
兜兜转转还是回了这里,这一回,不进也得进了。
“早知道不买零食,多买点驱鬼的东西。”穆夏嘟囔道,“吃的全进那个傻子肚子里了。”
几个人站在台阶下,迟迟不敢迈步子。沈麒生回头确认道:“你们都要进去吗?如果不想进,可以留在小屋里等我们。”
这话主要是问秦磊三个人。三人交换了眼神,最后是江梓君拍板:“我们在外面等得反而着急,还是一起进去看看吧。”
昨晚她们轮流守夜,屋外的动静就没停过。谁知道到时候祠堂里安全还是危险。即使以最坏的心思去揣度沈麒生几人,谁又知道他们会不会在祠堂里动什么手脚呢。
在源世界里,真有祸端,躲是躲不过的。
既然达成一致,就不再迟疑。几人走上石阶,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发出令人汗毛倒立的声响。
这还是穆夏第一次真正看见祠堂,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立在一片空地上的好几排黄幡,幡上绘着形状奇怪的图案,看起来像符咒。左右是两条长廊,正对大门的一间屋子檐下,贴了整整一排黄符。
一股阴风直往脖子里钻,刹那间,穆夏有股关上大门逃之夭夭的冲动。但开着门的屋子里,他们清楚地看见供桌上摆着百来张牌位,每个牌位上也都贴着黄符,而牌位上方的墙上,正挂着硕大的一幅画。
孙玉敏的视力最好,连画上的题字也看得清清楚楚,脱口念了出来:“浮生成梦何勘醒,亦真亦幻亦枉然。”
她跨过一尺高的门槛走了进去,沈麒生下意识想拉她,已经来不及,只能紧跟着走进去。这下完全没了退路,剩下的人便都进去了。
往前走了没几步,大门吱呀一声,轰然关上。徐海辉额角淌下两滴冷汗,颤声道:“哪家祠堂会贴黄符啊,这不是供奉,是镇压吧。”
中间的空地是露天的,抬头只见阴云密布。他们走到供奉牌位的屋子外,终于看清了古画的内容。
画分为三个部分,中间是一个三面被大山围绕的小村落,木制结构茅屋顶的小房子,错落分布在山脚下。村口一棵茂盛的大槐树十分惹眼。穆夏登时认出来,画上的就是丹青村。
只是除了那棵大槐树,其他东西和现在的丹青村大相径庭,半山腰上也并没有这个祠堂。也许,画上的是几百年前的丹青村。
村里有许多人,男女老幼,在田间耕种的,在家里织布洗衣做饭的。有老人躺在门口晒太阳,有孩童四处奔跑,一副生机勃勃的乡村生活景象。
但仔细看过去就会发现,每个人的左脚上都有一条细细的铁链,竖直地向下穿透土地,连接到了画的下半部分。
铁链的另一头连在同样的人——或者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脚上。那些“人”面目狰狞。有的躺倒在地,四肢扭曲,神色痛苦。有的被浸在一口锅里,锅中的液体正沸腾着,冒着泡和热气。有的身处烈焰之中,皮肤被烧得焦黑。有的伸长了舌头,被人用钳子夹着往外拉扯。有的被绑在架子上,身上的肉被一点一点割下,鲜血淌了一地……
是炼狱。
同时,中间那些人的头顶又有一根红色的丝线,被雾气包裹着,通往天上。厚重的云层上,丝线另一头连接着的人们,穿着华丽,在云雾缭绕、屋宇华丽的地方或坐或站,或在盛宴上享用美食,或奏乐起舞。
本应该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生活,但那云雾之中的人,却没有五官,空白的面孔让这美好的景象变得诡异。
天宫、人间、地狱,组成了这一幅《浮生》图。
这样一幅画,怎么实现人的心愿?
“浮生作梦何勘醒,亦真亦幻亦枉然。”穆夏念出那句话,提醒沈麒生,“只怕那所谓的心愿只是枉然。沈麒生,你确定要这么做?”
沈麒生不确定并且不想做,但此刻,在《浮生》图与他之间,正竖着一块光板,红色的字体十分显眼:注意!进行仪式是推进剧情必须完成的任务,若无法完成,视为拍摄失败。
拍摄失败,恐怕不光是他,这里的所有人都会被淘汰。
沈麒生咬了咬牙,说:“确定,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孙玉敏三人沉默着,没有表达反对。穆夏知道,沈麒生但凡能想到别的办法,一定不会坚持向这幅画许愿。
“就是一幅画而已,什么实现心愿,都是那些人想卖高价弄出来的噱头。”穆夏决心贯彻自己唯物主义者的身份,“要真是有这么神奇的力量,几百年前皇帝把这画搞到手,岂不是能保证自己的王朝千秋万代?”
“我也觉得。”江梓君附和道。
秦磊看了她一眼,转而问沈麒生:“要怎么许愿?”
沈麒生从包里拿出一个看起来很有年头的册子:“这上面都有记载。”
“你从哪儿得到的这个?”穆夏很好奇,“如果能知道册子的来源,或许可以找到解决丹青村谜团的办法。”
回答的却是孙玉敏:“是我去旧书市场淘到的,我买了别的书,老板把这本附赠给我了。”
看来孙玉敏的角色介绍里有提到这本册子的来源。
“什么老板这么大方,他为什么不来找这幅画许愿试试?”穆夏对源世界剧本的逻辑嗤之以鼻。
“老板是当传奇小说看的,根本不信。”
穆夏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沈麒生:“你看,这世上还是有聪明人的。”
沈麒生很想回一句,傻x的是源世界,不是他。
“要做就快点吧,”秦磊催促道,“早点完事儿早点离开。”
在这里多呆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沈麒生点点头,开始从背包里掏出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什么黄符朱砂、木枝、不明液体、各种不知名的石头、几支黑色的蜡烛、一些画着各种符号的幡,最后是一小瓶深红色的液体,穆夏猜到了那是什么。
这间祠堂不大,小小的一间屋子,除了供桌和桌下的几张垫子,就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沈麒生选了块看起来干净一点的地面,把朱砂兑了水,用毛笔蘸了,开始照着册子在地上涂涂画画,并把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放在上面。
“这什么中西合璧的画阵方式啊?”穆夏忍不住吐槽,大概是源世界想让这个仪式更有恐怖氛围,否则让沈麒生摆张桌子跳大神,看起来也太搞笑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