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然这眼线办事很有效率,几乎是同步直播的方式把蓝非欢的一举一动报告给魏如薰。
蓝忠才不是个很有能力的律师,他在蓝海的主要工作是内部管理,办公的政治手腕自然不是平常等级,他在被蓝非欢赶走的这段时期,笼络了理事的支持,待得时机成熟就召开会议,自荐回到副会长和执行总裁的位子。
因为有董事会的多票支持,他没在顾忌蓝非欢。会议上,所有人都同意蓝忠才复职,蓝非欢坚持不允,他要人说出没有副会长的期间,公司有哪里运作失常?没人答得上来,答案其实是有的,座上的所有人都少了蓝忠才给他们安排的交际娱乐。
有人提说蓝非欢是律政界炙手可热的大状,觉得他应该将集团的内部事务交给长辈,专心把业务搞好。宏然立即列出蓝非欢手上刚完结的案子,还有在排期审理的案子,几乎都是替名人处理的案件,其中和解的居多。蓝非欢最擅长和解,能不上庭就不上,不浪费时间,是名人最喜欢的方式,指明要他当代表律师的人排着队上门,证实他的业务能力一点没有耽搁。
蓝忠才忽然就换成长辈模式,说蓝非欢这样拼命太操劳,说哪里有一个大集团的会长天天从早忙到晚?周末也上班,完全没有时间去应酬和娱乐,这样子要何时才能找到另一半?
会议上除了蓝忠才,有一半的人也姓蓝,有父辈的也有同辈,异口同声地就抓著这点来说,莫名就成了催蓝非欢娶媳妇的家庭聚会。
蓝非欢清楚得很,除了他爸妈是真心想要抱孙,其他人都是企图靠姻亲关系来攀附他,毕竟要等他老来无后把会长的位子传给哪个侄子又太遥远,他才三十来岁。
蓝非欢叫停催婚这个话题,借口说自己已有副会长人选,座上的人好奇发问,蓝忠才直接指名道姓,问他说的是不是魏与蓝的魏如薰?
二叔明著来踩老虎尾巴,蓝非欢真的有打人的冲动,然而他不能,只能如他所料的,再次遭受全场的轮流炮轰,说他这选择大错特错,魏如薰毕业后在蓝海实习,而后离开蓝海自立门户,哪里有请回来位居高职的道理?
蓝非欢总算是明白二叔为什么要提议挖角魏如薰?以现状来看,目的就是让他在会议被批评。虽然蓝非欢实则真的不曾想要魏如薰进来,但他挺想反驳这些死脑筋的人,究竟没道理在哪里?
一场灾难办的会议持续僵持了将近三小时,宏然告诉魏如薰,蓝非欢最后脸都白了,似乎是胃痛,他藏桌底下的拳头抓得死紧,像是铁了心要耗到所有人都放弃方休。
还好是座上有人提出有要事必虚告退,提议下次再谈,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蓝忠才附议,会议才总算停止。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魏如薰通过电话问宏然。
宏然语气很无奈,“会长又逼我先下班,不让我进他办公室,魏律师,他这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我该怎么办?”
“你回家吧,我找人去见他。”魏如薰说。
蓝非欢不敢相信这一天居然浪费了三个小时,他桌上的文件,他邮箱的信件,他要读的案件资料,堆得山那样高,这天亮前要做完,他是肯定没得睡。
已经搞不清肚子是饿还是痛,反正是没力气起身,就一直坐著工作好了,快一点的话,应该能回家换个衣服再来上班。
魏如薰不会一直等吧?这状况很平常,以前他俩也常彻夜工作,魏如薰会明白的,不会生气,应该不会的。
除了这般自我安慰也没别的办法,蓝非欢下意识不敢给魏如薰打电话,魏如薰昨晚才说不允许他在外面受苦,而他现在就确实很苦。
辛苦。坐在会长这位子上,蓝非欢终于感到吃不消。
蓝非欢很确定,他不能留二叔在身边,他不想要当第二个他爸,他要让蓝海改革,他要是做不成,那干脆回去魏与蓝。
“嘶……”又一阵难忍的剧痛,蓝非欢抓著肚子趴上桌子,这一天下来他找到了规律,大概每一两小时会痛得很厉害,只要用手按压施以压迫,忍一忍就会过去。
忙完今天的工作,明天再去看诊,多拿些药,蓝非欢这么计划。
电话响,显示是前台内线,不是助理打来的,蓝非欢接听。
“会长,有位J&S的商律师说和您有预约。”
蓝非欢懵了一下,回道:“请她等我,我十分钟后下来。”
挂上电话,胃痛已经止住,蓝非欢快速查阅自己手上案子的对手律师,确定并没有对上J&S事务所,而且商锦兰不是不在国内吗?貌似是被派到英国管理J&S在伦敦的分所,怎么忽然来找他?
商锦兰是蓝非欢目前少数能当朋友也能当对手的同行,更特别的是他们差点当夫妻。就这点渊源,蓝非欢觉得不该不见人,也许是有很重要的事。
商锦兰一人在等候室,她的样子和蓝非欢印象中还是一样,身高不比蓝非欢差多少的她,穿著一袭修身裤装,及肩的微卷头发盘起,随意却不散乱,十分自然,她略施淡妆,但五官特征鲜明,以东方女性来说,她的长相美丽得有些霸道。
“来得真快。”她看向蓝非欢,微微扬起嘴角,她的嗓子有点沙,但很好听。
“好久不见。”商锦兰双手放在外套侧边口袋,直视著蓝非欢。
“你还好吗?”商锦兰问。
很普通的一个问句,让蓝非欢想起去年,和商锦兰在婚纱店试衣,商锦兰不爱裙子,选的是裤装,蓝非欢就问她,要是找到真爱的另一半,是另一半穿裙装吗?她说是,然后她反问蓝非欢。
“找不到了。”蓝非欢当时这么答,“不会再有的。”
“你还好吗?”那时商锦兰也这么问他。
想和魏如薰结婚,蓝非欢一直很想,想象著两个人在摄影镜头下拥抱、亲吻,可这个梦想当时已经碎裂,他从出院后就一直忍耐,不晓得为什么商锦兰那么一问,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就泣不成声。
然后那婚结不成了,商锦兰说勉强结婚只会更伤心,那个破碎的梦反而更难忘却。
今时不一样,虽然结婚还是不太可能,但至少能和挚爱一起生活。
蓝非欢牵起嘴角,“我很好。”
X
魏如薰认识商锦兰是在公堂之上,商锦兰代表的J&S事务所在国内规模仅次蓝海,不过不是家族企业,经营手法较开放,旗下律师只要有本事,就能入股成为合伙人,J&S现在的实际掌权人就是如此上位,而商锦兰算是那位掌权人的徒弟,在集团的身份地位是可想而知。
魏如薰先前到乡村地区当公益律师,帮当地农民提告一家污染水源的化学工厂,工厂的代表律师就是商锦兰。当时媒体对这案子很感兴趣,魏如薰却不想曝光,便把案子上升至刑事,将搜集到的证据交给负责案件的检察官。该化学工厂后来败诉,商锦兰很大方,调侃魏如薰学古人侠士,伸张正义却不留名。
于是现在魏如薰联络商锦兰时劈头就说,“女侠,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蓝非欢再凶一只老虎,也不敢乱咬人,商锦兰按魏如薰的请托,谎称要和蓝非欢吃饭,结果是把蓝非欢带到一家私人医院,医生都给他约好。
“给你介绍,我女朋友,卢卿。”商锦兰搂著那位女医生的腰。
“蓝会长,张嘴量体温,啊——”长相俏丽的卢医生拿着温度计的样子像个兽医在逗猫。
经过一轮基本检验,卢卿皱著眉头,一副老阿姨姿态地摇头说:“急性胰腺炎,唉,这么大个人还不会照顾自己!不吃饭啊?喝酒啊?咖啡上瘾啊?”
蓝非欢安静如鸡。
“严不严重?”商锦兰坐在椅子上,卢卿坐她大腿上。
“得卧床休息至少三日,清淡饮食,多饮水,给你开止痛药,要是呕吐腹泻,就得来打针,你不来没关系,我会上门看诊。”卢卿放下检查报告,起身去拿药,此时已是深夜,没有护士值班。
“药多给一些。”蓝非欢说。
“不给,你要是安分休息,是不会再发作的。”
蓝非欢向商锦兰投以求救眼神,他怎么能休息?他要是三日不回公司,他二叔还不翻天?
商锦兰装作没看到,自顾自地围著卢卿打转,没羞没臊地放闪。
蓝非欢无可奈何,暗自思忖著一会儿就要摆脱商锦兰,回公司去开夜车,哪知……
“嗯,已经好了,你来接吧。”商锦兰接了通电话后就对蓝非欢说:“你老公就快来了。”
蓝非欢脸一下就发烫,商锦兰笑得很欢。
“老公那么好,你就别得瑟,现在什么时代,你还不能在家办公?”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蓝非欢就猜到是魏如薰在背后搞这些,既然肯定了,他便想问个明白。
商锦兰抬手指数了下,说:“算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刚和你相亲之后吧,这么说有点马后炮,但那时候我真有冲动介绍你们认识,太般配。”
蓝非欢默然,原来魏如薰还是有所保留,没有把他们俩那段狗血如戏的故事说出去。
卢卿把药准备好,递给蓝非欢,她指一指蓝非欢缠绷带的手,问:“腱鞘炎么?需要我给你看一下?”
蓝非欢收回手,摇头说不用,这是魏如薰给他治的,别人不能碰,这莫名产生的观念,或许是叫做忠心。
商锦兰和卢卿两人像左右护法,‘押送’著蓝非欢离开医院,医院正门口停著车,魏如薰驾驶,宏然在副座。
蓝非欢上后座,魏如薰就下车,在车外和商锦兰攀谈,蓝非欢没心思去好奇,他无声地瞪宏然,用屁股想也知道是宏然告状。
宏然低著头逃避蓝非欢,他腿上捧著个箱子,里面都是蓝非欢需要处理的工作。
魏如薰回到车上后,很和气地和宏然聊天,到得公寓,宏然跟著他俩上楼,把箱子放好,魏如薰还给他保温餐盒,说是给他准备的宵夜,请他明天中午来拿蓝会长签好的文件。
宏然走后,蓝非欢把箱子里的平板电脑拿出来开机,文件全放客厅地上,盘腿坐著就要准备开工,忽地耳根一暖,魏如薰抓著他耳朵,没太用力,可抓得还是很紧。
“过来。”魏如薰牵,蓝非欢只得猫著腰跟。
“未来三天不准出门,待在家里好好养病。”
这算男友式的管教?蓝非欢觉得有点儿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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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他是猫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