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蓝非欢不是雕像那样坐著打瞌睡,他仰躺,一手搂著个坐垫在胸前,另一只手枕在头底。
沙发很长,却盛不住优秀的身段,蓝总一条长腿挂在椅靠,另一条则必须折起,他的外套挂在沙发背,长袖衬衫紧紧裹住他傲人的胸肌,他的腹部平坦,还依稀能看见巧克力形状,这是什么神仙身材?一周是不是要健身七天才能这么精壮?昨天吃的鸡排已经燃烧掉了吗?
宏然今日上班只是第三天,加上第一次见面,他从没看过蓝非欢现在这模样,蓝非欢在他眼前一直是精神奕奕、整齐端正,像个督军的战将,时时刻刻毫无破绽,只有今天,他打瞌睡、打翻咖啡,然后这般毫无防备地在沙发上熟睡。
蓝总昨晚上没睡吗?怎会这么疲累?仔细看,他眼底下的阴影又更深了。
宏然感到纳闷,这位律政精英贵公子好似不是那么能自理生活。
“Harold——”啪!啪!啪!萧庆边叫边拍门。
宏然正在检查打好了的文件,他抬头看向被狂敲的门,暗自埋怨萧庆不懂职场礼仪,应该先打内线进来问过才是。
沙发上的蓝非欢伸个懒腰,向宏然弹指,懒洋洋说:“开门。”
“是。”宏然赶紧起身去开门,门本来没有锁,但他不久前自作主张锁了门,他觉得身为助理的自己应该守护蓝总的睡相。
门开,萧庆像个串门子的大妈,笑眯眯对宏然说了声‘嗨’就自顾自走向蓝非欢。
蓝非欢已经坐起来,他此前只睡了不到十五分钟,头发睡得有点毛躁,但不至于影响他的俊颜。
“Harold,这你的同学会邀请函,学长们说你没有回短信,要我来提醒你同学会是明天晚上。”萧庆给蓝非欢递一张卡片。
蓝非欢没有接,“我不去,你跑个腿替我结帐。”
“我明天休假。”萧庆扁嘴。
蓝非欢抬眼瞪。
萧庆更委屈,“是纪阳要我休假,免得李素又来找茬。”
“手上没工作?”蓝非欢问。
萧庆耸肩,“做完了,前辈们都没有案子需要帮忙。”
蓝非欢拿过邀请卡往桌上飞,一举一动显然昭示著心里的不快,宏然寻思是不是该尽助理的本分,主动提议由自己代总裁跑腿。
萧庆送出邀请卡便飞速逃离办公室,他要带上门时纪阳走进来,还迅速反手关上门。
“Harold,外面有蓝海的人……”纪阳这时才发现宏然,他先是犹豫了会儿才接下去说,“找你。”
“蓝海的什么人?”蓝非欢冷冷问。
“我不认识。”
“逗我吗?”
纪阳皱眉,“Harold,你这话……”
蓝非欢打断纪阳,“我去酒吧问过,我喝醉时是你打电话叫来我家司机,这不是和我家里人熟吗?”
纪阳欲言又止,看向宏然道,“你先出去 。”
“什么事情你需要私下才能说?”蓝非欢站起身,他靠到纪阳近前,低头俯视。
宏然不是没眼力,他判断这情景不宜久留,连忙跑去电脑前把文件送印表机列印,完事便匆匆向蓝非欢点头,示意自己先出去。
“留下,有事要你做。”蓝非欢指向书架,“站一边去。”
宏然没辙,只得听话留下,识相地低头看地板。
“你二叔,是你二叔在楼下等你。”纪阳说。
“跟他说我忙,走不开。”
“你应该没什么紧急的案子,不急的我先帮你看一下。”
“你是这么跟我爸说吗?说事务所很闲,快撑不下去了。”
蓝非欢的语气咄咄逼人,和他平日作风判若两人,宏然很是好奇,但不敢介入,纪阳先提‘蓝海’,后提‘二叔’,想来是家务事吧?
“好,我懂你意思,我想你没心情听我解释,我就不多说了,蓝忠才先生现在人在楼下,你不想见就算了。”纪阳说完便走,听得出他语气里有火,但走的时候脚步还是很克制,也没有用力甩门。
相形之下,蓝非欢的情商输了一节。
“操……”蓝非欢坐回沙发,宏然听见他压低声出口的‘你妈’两字。
蓝总居然会骂脏话。
滴滴,印表机发出列印完毕的响声,宏然过去把文件钉起来,递到蓝非欢面前。
蓝非欢拿过文件,指著桌上那张同学会邀请卡,“明天你去替我结帐。”说著就从皮夹拿张信用卡飞到桌上。
“是。”宏然拿起邀请卡和信用卡,想了想,鼓起勇气问:“蓝先生,您是不是心情不好?”
蓝非欢直勾勾看宏然,久久没有说话。
宏然发现蓝总左边嘴角有道干掉的破皮痕迹,蓝总昨晚和人打架吗?明明买了红酒和花,像要赴约的样子,该不是陷入情感纠纷?
难怪心情这么差。
面对心情不好的上司,助理可以做些什么呢?
“蓝先生……”宏然双手背到身后,“您要是烦闷,可以骂一骂我,适当发泄情绪,我没关系。”
宏然话出口才觉羞,低下头不敢和蓝非欢对视,如此静止更久,也许有一分钟。
“昨晚给你的书读了多少?”蓝非欢语气忽又恢复沉稳。
宏然深吸口气,抬头挺胸:“读完了。”
“检察官的考试任用制度是在什么年代初步成型?”
宏然信心满满:“清光绪年间。”
“具体一些。”
“呃……”宏然气馁了,“对不起,我不记得。”
蓝非欢猛地站起身,宏然站得太近,躲避不及,鼻头居然蹭到蓝总胸肌。
“抱歉!”宏然吓得后退,蓝总却若无其事。
宏然抽抽鼻子,蓝总用的香水真好闻,胸……也很结实。
蓝非欢走到书架前,输入密码打开一个保险箱,待他转过身,宏然见他手上拿著一根棍……不,仔细看,是把方柱体的尺,不长,大概三寸而已,色泽是古朴的铜,看著很有分量。
“过来。”
宏然快走到蓝非欢身前。
“手。”
宏然吞口水,拿著尺的蓝非欢太有教书先生的气场,他不由自主就乖乖举起双手,掌心向上。
蓝非欢眼皮半眯,“你以为我要打你?”
宏然面颊陡地发烫,尴尬地摇头,“不……不是!”
蓝非欢把尺放到宏然手上,尺很沉,还很冰凉,居然真是铜制。
“这是铜尺,是我留学的法学院院长每年会送给他最看好的当届毕业生的礼物。”
宏然睁大眼,眼神充满敬意地看蓝非欢。
“不是我的。”蓝非欢眼里闪过一丝颓丧,“这把铜尺寓意法务人员的骨气。”
宏然傻傻点头。
“年轻人要有骨气,即便是初入职场也不要盲目讨好他人。”
宏然抿嘴,意识到蓝总是在教训他适才自愿挨骂来取悦别人。
“我给你的书里没有明确提到检察官考试任用制度的制订细节,你用不着为了讨好我就说自己不记得。”
原来说的是这个,宏然心虚地搔脸颊。
蓝非欢走回沙发,拿起外套甩了下就披上身,流畅的动作像在拍时尚大片。
真好看。宏然不捨得眨眼。
“打字速度不够快,多练一练。”蓝非欢把外套纽扣扣上。
宏然握拳,情不自禁想帮蓝总扣纽扣,手中铜尺的棱角却瞬间让他清醒,“蓝先生,您的尺……”
“送你。”
蓝非欢没有多看宏然一眼就大步走出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