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斑斓的昏沉灯光下,劲爆的音乐声恨不得贴到人耳朵上吼叫,穿着靓丽的男男女女交错在各处,嘻骂声从酒桌上传来。
宋如筠拉着贺随风的手,熟练的穿过卡座直奔舞池,寻了个缝隙站入。
此时刚过十点,迪厅刚开始热闹,DJ为了带动氛围,在音乐进入最高.潮时,爬上舞池前的台子洒了一大把彩纸,又拿着麦克风让众人跟着摆手律动。
宋如筠一只胳膊搭上他的肩,另一只手随着DJ的提示在合适的时间跟上。
他的酒劲还没过,行为举止也更加放肆,如鱼得水般轻松开怀,只顾着自己撒欢。
贺随风兴致缺缺,台前就那么大点地方,又挤满了人,时不时发生点肢体接触,类似踩到脚碰到胳膊倒也正常。
只是他旁边的那两个女孩显然也是玩得嗨了,身后什么时候围了两三个男的也没注意,眼瞅着人越挨越近,他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拉着宋如筠不动声色的挡在她们后方替她们隔开。
不知是哪桌的客人点了大套餐,酒吧气氛组的俊男美女们捧着牌子巡场庆祝,就连DJ也说了两句奉承话,舞池里的人被清了下来,看着穿着清凉的舞女们上台表演。
他不大想管这档子闲事,但老话讲送佛送到西,最后还是趁着这个机会跟那两个姑娘说清楚,让她们稍微注意一下。
其中一个本来喝多了酒,听到这话也清醒了不少,最后两人跟他道了句谢还是决定玩够了先走了。
贺随风这才想起来没见宋如筠人,刚才被人群冲散,一扭头发现他就站在另一侧的台下,身边围了三四个年轻男人。
迪厅音乐声太大,说话基本都靠吼,其中一个凑近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话,竟惹得宋如筠大笑。
出门匆忙,他只来得及在外面披上件黑色风衣,沉闷的颜色下是宽松的蓝色衬衫和白色西装裤,这人从来不会规规矩矩的扣好扣子,松松垮垮的没个正行。
好不容易等贺随风挤了过去,他已经跟人勾肩搭背的聊上了,见他来了还不忘招呼道:“来,介绍一下,这是我……”
“男朋友。”
贺随风抬起头,直截了当地说道。
那点子错愕只在宋如筠心上转了一圈,面上未显分毫,被截了话还能从善如流地接道:“我刚还吹我是1呢,这才多大会啊就给我拆穿了。”
贺随风笑了笑,径直搭上他的肩,就听见对面那些人摆摆手笑道这有什么,他也跟着笑,熟练的搭话,三言两语就和这些人混得跟马上就能去桃园三结义一样。
唯独那一个,那个人抱臂站在一旁,到现在还在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们俩看,开口说出的话极为难听:“我看你俩也不是很般配。”
他身边那几个人立马色变,其中一位连忙劝道:“他喝多了酒,小筠,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这话一出,脸色变难看的那方倒成了贺随风,他本以为不过是寻常的酒吧搭讪,宋如筠这人最吸狂蜂浪蝶,三言两语打发了就是了。
可这人张口就叫出宋如筠的名字,还那么亲昵,显然是之前就认识,看他们这态度,说不定还有什么交情。
果然,宋如筠也没摆脸色,只是看了那人一眼,哂笑道:“那是你眼光不好。”
旁人看不清楚,贺随风是明白的,宋如筠这人愿意笑眯眯的阴阳两句,其实说明他至少不怎么讨厌,真厌恶的话,他会佯装没有听见连个眼神都不给,或者将不爽摆出来争个高下和,再不济转身就走。
眼瞅着气氛僵硬,又是刚才劝架那位出来做和事佬,揭过这页提了新的话题道:“小筠,你怎么也来启封了?”
宋如筠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来散心。”
对方一拍手乐道:“可巧了嘛这不是,洛哥现在在中大当老师呢,你们还能一块聚着玩。”
不等那俩人推脱,他就掉转头对贺随风说道:“哥们你叫我吕兆就成,我们跟小筠是大学同学,关系老好了,赶上了说明有缘,走吧,一块喝点去我们?”
话是冲着他说的,看的人却是宋如筠。
“行啊。”
宋如筠痛快应了,直接替他做了决定。
吕兆领着人在他们订的卡座那坐下,推杯换盏好几番后状似无意间随口一问说:“你和小筠谈多久了?”
“三个月。”
他说。
这是从这个世界线第一次见宋如筠的那天到现在的时长。
吕兆面色一震,笑哈哈地瞥了自己好哥们一眼,果然见对方脸黑得跟炭一样,默默在内心深处叹了口气后,拍了拍脑门又说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问你名字,哥们你叫什么?”
他微微笑道:“贺随风。”
如果他再迟钝一点,或许真的会相信吕兆的话不疑有他,但他这人有一点和宋如筠挺像,就是甭管面上是怎么装的,起码心里跟明镜一样。
他自称是宋如筠的男朋友,在场没一位震惊的说明对宋如筠的性取向一清二楚,吕兆又为人圆滑,看起来和宋如筠关系要好,真想和他交好的话,应该从一开始就问宋如筠怎么称呼他,而不是敷衍的客套两句。
现在才问明显是认为能谈那么久不管宋如筠有没有为他收心,起码也跟之前那些小情不是一个档次的。
贺随风自嘲地一笑,暗恨自己明明也对这些一清二楚,却还非要在心里分析个透彻。
早前在风月场里一向应付自如,管他什么假意还是真心,左右不过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从不计较或挽留,怎么到了宋如筠这,就一下子栽进去惶惶不安起来。
不知道是谁提议玩金陵十三钗,几轮玩下去倒也打发时间,可惜吕兆手气不好,拿了陪酒牌也就算了,还被左右夹击的灌酒,难得抽了个张k干了两杯酒想让后一个人狠狠吃个亏,末了下一张k又被他抽中,可以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酒量一般,喝到这种程度已经大醉,嚷嚷着不玩了不玩了换个游戏,依着他的意思换成了摇骰子,他技术一般,反倒纯靠运气打得其他人片甲不留。
众人喝得东倒西歪,宋如筠丝毫没有要扶起来的意思,慢悠悠地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贺随风一晚上没怎么跟他讲话,犹豫着要不要跟上,谁知才抬了头就被吕兆拽住问东问西,打听他和宋如筠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他耐着性子回答,余光却瞥见先前出言不逊的那人也起身走了。
听他们都喊他洛哥,又在得知自己是宋如筠男朋友的时候没一个出来庆祝的,还都下意识地偷偷瞟了两眼这人,贺随风就算个傻子,也能猜出来这人跟宋如筠估计有过一段。
贺随风立马就反应过来什么,睨着吕兆,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绊着我给他俩制造机会呢?”
吕兆眼皮一跳,内心暗暗叫苦,见他对这些事看得一清二楚,明白骗不过他,只能神色讪讪道:“哪能呢……”
贺随风却不吃这套,身子往后一靠,将胳膊架在椅背上,搭着腿点燃一根烟,呼出一口雾气说道:“讲讲吧。”
“讲什么?”
吕兆问道。
“还能有什么,他俩呗。”
他见贺随风那架势显然是铁了心要问,索性豁出去了给他讲了来龙去脉,起先还面色蔫蔫,后面越说越精神,差点忘了面前这位是宋如筠的现任,恨不得拉着他一起叹气惋惜。
这人原名洛千川,和宋如筠是大学室友,大一刚入学时两个人兴趣相投,性格又合得来,出来进去都结伴,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宋如筠身边的男男女女照旧没断过,但他俩是朋友,倒也没怎么样。
后来大三时不知道怎么搞的,两个人睡到一块去了,关系一下子从朋友变成炮.友,那段时间宋如筠也难得收了心,虽然没承认俩人在谈,但看起来和谈了也差不多。
吕兆作为他俩的共同好友自然乐见其成,直到突然有一天宋如筠和洛千川大吵一架,他摔门而去,后面不论洛千川使出什么招数试图挽回都无济于事。
加上又正赶上实习,旁人自然没心思管他们的闲事,等吕兆腾出手来的时候众人早就各奔东西了,大家也就拍毕业照时匆匆见了一面。
吕兆看不明白,贺随风却一目了然,瞬间就懂了俩人争吵的原因,这下更是不慌了,索性就坐在原地等那俩人回来。
果不其然,要不了一会他俩前后脚回到卡座,宋如筠面色如常,显然没将这种事放在心上,洛千川看似无碍,但眼底却比方才多添了几缕苦闷和不甘。
等到终于散场的时候,吕兆喝得连路都走不稳了,只能被人扶着上车,临走前还大着舌头跟他俩挥手告别。
贺随风笑得自在,摆手的时候也没有丝毫不耐,洛千川看了他们一眼,想起刚刚和宋如筠的对话,冲他俩点点头,也跟着上车走了。
人一走完,贺随风马上伸手把人揽在自己怀里,低头对他说道:“不解释一下吗?”
“有什么好解释的,”宋如筠白他一眼,“还不许人多交几个朋友吗?”
他转身欲走,这人却始终不肯放手。
眼瞅着宋如筠皱了皱眉就要开口,贺随风这才卸了劲,拿出火机扔给他,凑过去说道:“帮我点根烟。”
宋如筠懒得跟他计较,火一打着,贺随风伸出手笼住火苗,低下头点着烟后才收回手。
点烟时要护下帮你打火的人的火苗,以表尊重,这个习俗不是启封独有的,但宋如筠却是在来了这以后才知道的。
昏暗的角落里,两个人抵着额头借火点燃了一支烟,这一幕过分寻常,可宋如筠突然想,他应该会记得这个画面很久。
对他来说,人生并不是线状,而是由一个个微小到几不可闻的小点组成的,每一个点都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瞬间。
其实就那一个片刻,不见得有多惊心动魄,也不见得有多欢天喜地或撕心裂肺,站在人生的长河上,它甚至算不得命运的转折点,不过是平凡的,乏味的,总以为漫漫长路中会再次出现的瞬间。
可事实上,再也没有了。
再也不会有了。
他只在乎这些无足轻重的细枝末节,宋如筠在心里默念道,他是依靠那些片段活着的。
三次太忙了啊啊啊啊啊,感觉这篇文本质上更偏日常琐事,或许是染了启封的气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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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借火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