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鸟 第17章 寻法

最后苏昭还是被秦朔强行带回家了，可是他的魂却留在了那里回不来了。

苏昭坐在窗边，久久回不过神，这时一个奴仆走过，苏昭却叫住了他“老伯，这云州的疫病已经两年之久，这城中人已经死了大半，难道朝廷那边继林知州后竟再无派人？”

老伯摇摇头“……殿下，这里可是云州啊。也正是因为这里是云州，所以恐怕只有这里的人死尽才会结束了。”

“这是个什么歪理？！”

老伯看着他，眼中似乎有怨，最后却叹气摇头“唉……造化弄人啊。这云州就是您母族的故乡啊。”

苏昭愣住了，过了许久才觉出其中真理，张嘴哑声，久久无言，许久才憋出句“我知道了……”

“殿下，您的事我们都有听闻，若是如此，云州的事您就不要插手了，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或许这就是我们的命吧……”

“命？不会的，既然我在这，那我就要管，这才是我的命。”

老伯无奈笑笑，笑年轻气盛“殿下的心愿是好的，只是老奴没有那么多时间听殿下讲那缥缈的东西了。”

苏昭见他要走急忙叫住他“老伯，你为什么不信我？”

老伯停住脚，却没有转身，声音不大却让人觉得震耳欲聋“一月前我都还是信的，我也无时无刻等着。可是我一家七口人，我的妻子，儿子，儿媳，两个女儿和我那不满周岁的小孙子，就在一月前，家里就只有我和七棺坟了，六棺是我的亲人，还有一棺留给我自己。殿下，但愿您吉人天相活得比我久吧。”

说完，老伯再没有停留，苏昭也再不敢问什么。

为什么没有人敢来？因为这里是云州，因为这里是江阿蝶的故乡。为什么朝廷不派人过来？因为苏申不让。所有人都说苏申爱他母亲，就连苏申自己都对此深信不疑，可是爱一个人，怎么会想要她故乡的人陪葬呢？哪里会让他死后也蒙羞呢？如何会记不清爱人最喜欢的花，最喜欢的家乡呢？所以苏昭不信，云州的百姓不信。可是对方是天子啊，一句话便可以让他们身首异处。

今夜苏昭没有吃饭，给出的理由是车马劳顿乏了不想吃。但是秦朔心里明白哪里是什么车马劳顿，而是他心里的世界崩塌了，心里那世上最伟岸的父亲也彻底破碎了。秦朔知道他需要一个人静静，苏昭不喜欢别人瞧见他的无助与一切的负面情绪，秦朔尊重他，所以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苏昭呆坐在窗边，秦朔便躲在窗沿下。苏昭准备睡觉了，秦朔便跑到屋顶去。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却时时刻刻都在。

可是这一夜还没有过去一半，苏昭便被吓醒了，梦里是今日的场景，所有人都看着他，不停的逼问他为什么不愿意救他，苏昭说了无数次的“我会救大家。”却又是一阵嘲讽。

房门忽的开了，秦朔快步冲进来“怎么了？做噩梦？”

苏昭平复一下心情“嗯，只是秦朔，你下一次能不能换了地方躲？”

“啊？”秦朔一下没反应过来。

苏昭好像在看傻子“蠢货，你不知道把瓦拿掉屋里会透光吗？今天月亮还这么亮。”

秦朔坐在窗边抬头看去“嗯，确实很亮眼，我下次注意。”

“唉，别下次了。跑房顶多危险，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苏昭哪里知道秦朔蹲过多少房顶，做点任务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但秦朔可不会蠢到这样说“我知道了，殿下说的是。那殿下继续睡会吧。”

这时苏昭却摆摆手“不睡了，我们去书房。”

这林府的藏书是真的多，但是绝大多都是关于医学的。看来林知州是真的很想救大家，真是可惜了。苏昭翻开林知州整理的笔记，上面清清楚楚的记录着这次疫病的所有信息，而到最后更是清楚得写着这次疫病是伤寒，甚至连如何医治都已经知道，可是为什么到现在这疫病都没有解决，按理说最困难的都过去了，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了才对。可是这里的一切却和断了一样，连个由头都寻不出来。

一夜无眠，第二日一早天边才出现一抹光亮，苏昭便命人打开了府邸大门，昨日苏昭便注意到了这里居然还有部分人连个去处都没有，这府邸还算得上大，暂时安置部分人群还是可以的。

“秦朔，这几日我们把准备工作做好。要快，要好。”

秦朔应着“嗯，愿意为殿下效劳。”

苏昭看着他“好，那你马上带人去把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先安排进那些无人居住的屋子，生病的安排近些，没病的安排远些。虽说这法子不符合道德，但是解燃眉之急才是最重要的，养病在于养，可是许多人连个住处都没有，谈什么养？”

秦朔看出他是铁了心要管这些了，也不免受到感染认真起来“是，臣下领命。”

待秦朔走后苏昭也开始忙活，他准备把这里值钱的东西都卖掉，然后去买些药材，昨日整个云州却只有一家药铺开着，多半药材已经告急了。只是这有些对不住，林知州和他那个目前正在外采购药材的林知州的儿子林清。林清比他们小一岁，却也是个厉害的人物，自从父亲走后便是他一直极力在维持父亲留下的方法。前些日子出门购药去了，估计没个十天半月回不来。那么这些时日便由两人全权操办了。

两人再次会面已经是四日后，秦朔把事情安排好回来时，这林府已经都搬空了，除了些必要的东西外什么都没了，不过却又多了些其他的，那便是生气，院中住进了许多其他人，纵使他们互不相识，但是如今却都要紧紧连在一起。这些时日苏昭走遍了云州所有的药铺，发觉这偌大的云州城内竟无一处有治疗伤寒的药，唯一的这家有药的店铺还是自己组织人去采的。只是这些药哪里够？云州上上下下不下百万人，患病的更是多达半数以上。

秦朔回来时苏昭正泡在一堆书里，他一点不意外，这次的事情总归是不简单的，或许苏昭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但是心里就是还存在着一丝丝的期许，所以便开始转战，希望寻找处些许有同样药效的药，可是不出意外的是那些都已经没有了。

屋内，这么多天其实苏昭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是就是不死心而已，只是书都已经翻完了，那么便不得不信了。苏昭躺在书堆里有些颓废，完全没有注意秦朔进来了。

秦朔看见他躺在那里，彼时黄昏的日光正好，洒落在书页上，照在身上暖和极了。微风跑进屋子轻轻溜过书页，带着苏昭额间的一点碎发轻晃。秦朔心中那一丝丝少年人的悸动此时也被微风拂动。

秦朔摇摇头，走过去，将人捞起来“殿下，一切安排妥当了。”

苏昭站起身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殿下这几日恐怕又没有好好睡觉吧？”

苏昭笑笑，不想对他撒谎“……一心只想着要把那些东西拿去发卖典当了。云州，缺药……”他的声音愈发小了，低着头不去看他。

秦朔大着胆子抚上他的脸，迫使他抬头与自己对视“殿下，请原谅我的无礼。只是你所做的一切都无需解释，我只会跟随你，无论对错。”

苏昭摇摇头“这样不对，我们是挚友，所要的当是同进退和共同提升，若是我有错处。你当然应当指出来，而不是包庇。”

“嗯，当然。”秦朔心中却藏起了其他话语：但是我更渴望您的偏袒啊。

“秦朔，你说我还能回都城吗？”

“殿下想回去吗？”

苏昭愣了一瞬，苦涩得笑笑“……那可是我的家啊。”

对啊，那可是苏昭的家啊，是他长大的地方，纵使一切都变了样，但是过去的无法改变，过去的这般美好，以至于把现在比到了尘土里。

“只要是殿下所想的就一定可以实现。”

“呵，你很会安慰人。算了，何必想这般多？走吧，准备准备，再过三日可是个好日子。”苏昭理了理有些皱的衣袍，振振精神。

秦朔点头“好。”

春日乍暖，好的时节都聚在了春日，只是这云州却是看不见春的。但是万物复苏，奇迹也悄然孕育。

就如苏昭所说的一样今日是个好日子，运载货物的队伍出发了，而货物却比苏昭原先预计的多得多，许多百姓自愿的奉献出一份微薄，加起来竟有这般多，在队伍离开云州时许多人都在城门目送着，他们走了，人们的期望一同跟着，等到他们回来，云州的希望便一同回来了。

“真希望能够快些啊！”苏昭站在城楼眺望着。

秦朔走近“一定很快的，莫要着急。”

苏昭苦涩一笑“我能着什么急？只是早一天说不定这云州就可以多活一个人。”

“殿下，不要担心，过些时日林知州的儿子林清便回来了。殿下还记得他是为什么而出城的吗？”

经过秦朔这一点拨，苏昭立刻振作起来“对呀！林公子马上就要购药回来了，他可是云州的大恩人，我们得去好好迎接他才是。”

苏昭最近忙的紧，有时把自己忙的稀里糊涂的。秦朔瞧他这样急急忙忙的跑着下去，急忙跟上还不完提醒“殿下，小心些，不要摔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