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鸟 第13章 路途

路途上，苏昭是被吓醒的，彼时却让他分不清时间，又是夜晚却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个夜晚，苏昭心底却在离开的那个夜晚埋下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恐惧。

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心中生起丝丝凉意。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站在河边一跃而下，那大抵是个冬日，冰冷刺骨的河水倒灌进鼻腔，窒息感席卷了他，却没有恐惧，反而却是解脱。

恐是害怕行踪暴露，马车比较小，这时马车内只有他与秦朔两人，掀开帘子便看见在外面的医师，他没有睡觉，对周遭一切都很警惕，自然也发觉苏昭醒了，看向苏昭“殿下可有什么不适？”

苏昭沉默着，不愿说话，他或许在怨吧，怨母亲狠心将自己送走，怨秦朔知道一切却不和自己说。可是到头来他又谁也怨不起来，一位是自己的母亲，一位是自己的挚友，那么便只好怨自己了，怨自己不够厉害，谁也护不了，还要劳烦别人始终挂心。

过了许久，苏昭似乎想通了，小心翼翼从马车出来。医师上前来搀扶他“殿下小心些，您才醒，想必身体还有些瘫软，不要逞强才好。”

“你叫什么名字？孤见过你对吗？”

医师扶他坐在一旁“回殿下，臣姓云名青，是您母亲的大夫，曾与殿下有过几面之缘。”

苏昭点点头“云医师，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可好？”

云青似乎知道他想要问什么，无奈笑笑“殿下想要问的无非就是为什么，和怎么办。”

“那便请云医师替我解答吧。”

“唉，一切都是娘娘的苦心啊。殿下年岁甚小不动隐藏锋芒，朝中沈家势力早已将殿下视为眼中钉，想要除之而后快。数月前的春猎和选秀有那样不是沈家想出来的招数？其实自从春猎过后，娘娘便一直心有余悸，后将军又被沈家从中周旋被迫带兵驻守西河。宫中江家势力被排挤、挤兑，娘娘虽身处后宫，但于前朝的事却也是看在眼里的。春猎一事其实陛下很早便知道真相了，却迟迟没有动静，唯恐打草惊蛇。”

“这些我也知晓，但与我必须离开又什么关系？”苏昭心中当真有些受伤，只想要快些知道真相。

云青摇摇头“殿下莫要心急，听臣娓娓道来。殿下重伤，久久醒不过来，再加上陛下的不作为，让娘娘不得不想起十余年前长公主的事情。娘娘去找陛下理论了很多次，却次次被陛下打发，后来娘娘也不再坐以待毙，便托臣请大将军进宫商议了此事。但其实，真正让娘娘下定决心要让殿下远离皇宫，远离纷争的事情还是前些日发觉沈家有人买通了东宫的侍女侍卫，然后放了些不属于东宫不属于殿下的东西到东宫。而这一切是因为沈家想要殿下这太子之位。”

“这样着急？”

“哪里急啊？想必沈家已经等了很久了，难得他费尽心思派人去搜罗出了这般像娘娘的人。只能说还好他们着急了些，不然我们也难看出问题，沈嫔已经怀孕了。江家暗卫前些时日打探到的消息，沈家那边甚至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这沈嫔那孩子是个男孩，那么当初留在宫里的大皇子便要成为枉死鬼了。如果是个女孩，那么死的就是这婴孩。只是不论如何，这谋害同胞的罪名都要给殿下扣上了。娘娘怎么能看着殿下往里跳？出于无奈只能出此下策。”

苏昭沉思了很久，小小的脑袋飞速运转着，许久后才道“娘亲苦心我自然能理解，这宫中尔虞我诈，确实不是我们应付得过来的，既然已经如此那便只能向前看了。只是不知我们要去哪？是要去西河投奔舅舅吗？”

“殿下确实聪明，我们的确是要去投靠大将军。”

苏昭点点头“我们现在不在朝国？”

云青笑笑“我们已经离开大朝有一日了。”

“看来云医师的药很是管用啊，不愧是再世扁鹊。”

“不敢当，臣只是略懂一些皮毛。”

“云医师真是自谦。只是不知我们还有多久到西河？”

云青收起笑容“那便要看殿下了。”

“为何？”

云青指着前方森林“殿下，这里就是齐、樊交界处了，我们打算横穿这片森林，只是奈何林中行走马车多有不便，所以只能驾马前行了。”

“所以你是要我学骑马？”苏昭大概听出了他话中意思。

云青无奈“这也是迫不得已，昨日收到宫中来信说，沈家有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踪迹，臣下只能被迫改变了路线，未曾想走到这处来。不过殿下放心，这里比较隐蔽，没有个三四天沈家是找不到的，殿下可以安心学习。”

苏昭觉得眼前的人有些不靠谱，但是骑马确实要比马车快得多，而且没有那么醒目，只是未曾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逃命的时候。而且三四天自己真的可以学会吗？

“我会尽量快些学会的。”

“那殿下再去休息一下吧，现在天还早。”

“不用了，”苏昭拒绝了“给我准备的马匹在哪？”

云青摇头“殿下，您真是心急啊。那便随臣下来吧。”

两人一起离开，马车内秦朔独自一人悄悄得注视着他们，其实秦朔早就醒了，在苏昭下马车之前便醒了，只是苏昭似乎不愿搭理他，想必是心中有不快，他也不好去惹他心烦，索性便继续装睡了。看着苏昭还有些力不从心，却准备直接上马，秦朔不禁有些想笑。果不其然失败了，秦朔最终还是出来了。

来到苏昭身边，拉过缰绳，摸摸马儿，后看向他“殿下，马儿是有灵性的动物，您这样心急可不行。想要骑马，得先和马儿培养感情。”说罢，摸摸马头，打量一下这匹黑马“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马，只是这样的马，往往脾气也不小。”

秦朔将缰绳递还给苏昭，苏昭平复下心情，接过缰绳。看着眼前的马儿，第一次尝试抚摸它，很意外，这匹马并没有躲，而是静静站在那里，任由苏昭抚摸。

苏昭有些不可思议，一时停下了手中动作，而那黑马却主动去触碰他的手。这一幕将一旁的两人看呆了。

这匹马是当初江阿蝶最喜欢的那匹马驹的后代，和江阿蝶的沉香一样是个暴脾气，临走时云青并无打算带它一起的，而是挑选了一匹温顺的马儿，是仆从一时搞混了，最后只能将错就错。本来云青已经做好了让苏昭和自己一匹马的打算后，这匹火暴的马儿居然当真选了苏昭。

秦朔却没有云青那么多的意外，毕竟在他看来苏昭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这马最多就是识时务一些。但同时他又坚信着在你以为你选中它时，其实确是马儿早已选中了你。

没有任何磨合，好像就是命中注定，就在双方都平静下来的一瞬间，他们认定了对方。

“云医师，他有名字吗？”

“很快就会有了。”

苏昭浅浅一笑，轻抚这他的鬃毛“好，那此后就唤作破局吧。真希望你能让我们破除当下险境啊。”

而破局好似听懂了一般，抬头长嘶一声。惹得一旁秦朔的马儿白旭频频回头。

翌日，苏昭的接受能力当真很强，加上破局的配合，不过半日时间，苏昭已经可以熟练的驾着破局奔跑在林间旷野。比云青预想中快了太多。三人也不敢耽误，很快便踏上了路程，向西河赶去。

穿过森林便是草原了，大漠就在前方，这一路他们快马奔走了整整六日，草原上江阿景的人早已经等待在哪里。

“来人可是太子殿下。”带头的士兵询问。

苏昭停了马“正是。还请诸位带头前往军营。”

“殿下请随我们来。”

马匹奔跑溅起的尘土，大漠独有的孤烟已进入眼帘。

大漠的黄昏似乎总是与无数黄土作伴，却有着独属于大漠的凄凉。江阿景站在那里，看着快马疾驰而来的众人。只是片刻他们便到了眼前，苏昭下了马走过来行了一礼“舅舅。”

破局似乎很是容易引人注意，而江阿景一眼便看出了它的身份，很是欣慰“昭儿转眼也这般大了，上一次见你你还是个总是跟在娘亲后面的小跟屁虫。”

苏昭笑笑不知该说些什么。江阿景没有觉得扫兴而是道“这马叫什么名字？”

“回舅舅，这是破局。”

江阿景看向他“你取的？”

“是。”

“好名字，这也是匹好马。”江阿景走近摸摸破局，破局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大，江阿景的手还未碰到它便被躲开了去。江阿景却没有生气，反而笑起来“和它母亲一样是个倔脾气。”

苏昭有些好奇“你们都说破局和它母亲一样，它的母亲究竟是谁？”

江阿景看向云青，而云青只能摇摇头，表示自己没说，回头对上苏昭的目光，笑笑“昭儿知道娘亲有一匹很喜欢的马驹吗？”

“我知道，是一匹唤作沉香的千里马。两年前便去了，母亲为此还神伤许久。所以您的意思是……”

“对，破局就是沉香的孩子。”

一旁的破局听见母亲的名字悲哀的嘶吼一声。苏昭安抚着它。江阿景望了望天“今日已经不早了，赶了这么久的路，去休息吧。之后便跟着我一起操练学习吧。军中的军师也不是小流之辈，教导你还是可以的。”

“昭儿知道了。那便告辞了。”

大家都走了，而秦朔却留了下来。

“你就是那个琰国的质子吧?”

“我早就不是质子了，我是殿下的侍卫。”

“哈哈哈，好。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不去跟着你家殿下？”

秦朔顿了顿，突然顿住了。不知是不是临近水边的缘故，晚风异常的冷，吹在身上让人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