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后,杨皇后打破了寂静,“行了,陈嬷嬷难得进宫一次,胡小妹既然这般爱慕顾世子,本宫现在想赌一把,赌皇上这个多情种开不开口赐个胡妾给卫王府,陈嬷嬷、晓曼、晓娟一起。”
杨家以武立世,家族里约束很少,年轻时候的皇后很是肆无忌惮的活过,以后进宫自然是不能与姑娘时候一般,不过自太子亡后,杨皇后除了念佛,多数时候又恢复了本性。
这几年她发脾气时,皇上都避着,离后宫都远远的。
做事小心的晓曼面无表情的摇头,一如既往的:“奴婢不赌,奴婢没财运,逢赌必输。”
一向活泼的晓娟跃跃欲试,不过看了看其她人也立刻摇头,“奴婢听晓曼的。”
杨皇后恨恨不已,“你们俩个丫头真真是,晓曼你以后离晓娟远一点,少想多吃才是福气满满的命。”
“主子,那是猪。”
“知道你养过猪。”杨皇后怼人,“都来败本宫的兴,陈嬷嬷你们呢,不会也不捧场吧?”
这时小太监喜儿颠颠的跑进来,“禀娘娘,画眉姑姑在外求见。”
“画眉?”杨皇后直起腰,“她怎么进宫了,在松府不会是受气了吧?”
喜儿眨巴着眼睛,“禀娘娘,画眉姑姑看上去是有些不对劲。”
“让她进来吧!”见喜儿得了话急忙往回走,杨皇后笑叹,“这么快进宫,不是真的被欺负了吧,松府都是老实的,哦,还有一个松宝珠。”
知道主子并不是表现出来的轻松,楚嬷嬷眉心一紧,她看向陈嬷嬷,果然,在听画眉进宫后陈嬷嬷的神情也变了。
她也一直在查,却没查出那个与车夫相好的女子,而车夫的妻女一直在田庄上,是些很安分守己的老实人,父母是松夫人的陪嫁,来自李府。
也因为这样,顺天府就没抓人,不过也告知了田庄庄头,这些人得看住了。
车夫还有一个寡母,跟他大哥一起生活,并不在金陵城,是在滁州绸缎铺子里做掌柜的,兄弟两个几乎没走动,几个姐妹早都嫁人了,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知道车夫有相好的,还是他妻子说的,她只见过一次侧面,是跟踪过去看到的,最后还挨了巴掌,其它的都不知道。
他们眼下找不到这个新人的一点信息,就更证明了有问题。
小太监一出来,得了准令,突兀进宫的画眉步履飞快的进殿。
“主子,劫持松少爷的是胡六那个狗东西,浮生香出自胡家,真的是胡家,胡家肯定有其它的,楚嬷嬷怀疑得对,主子!”
见到扑到跟前的画眉,杨皇后细听她的话,然后呆滞了一瞬,随即忽的站起来,“胡家?”
殿内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那也未必…有碧血的。”却也未必没有。
如果真的是胡家…
把过往只一想,无边的悔意就令杨皇后神魂都仿佛被冻住了,她颤抖个不停的看着其她的人,“胡…家…胡…家…”
她一个劲的念叨着,想着那个杂碎一般的人家,此刻只觉得脑袋一阵混沌,然后看向楚嬷嬷,“胡…家…做了什么?”
“本宫…本…”她神情迷茫,目光带着不解的疑惑望向殿内的人,整个人都很不对劲了,“胡家能做什么?”
这是迷了心窍,楚嬷嬷刹那之间心都要被吓得跳了出来:“主子…主子,沐兰郡主一会要进宫,不知要给你带什么,胡家小门小户的,做不成什么来。”
“沐兰…”
提到孙女,杨皇后眼睛慢慢晴明了一些,不过她手虎口处被楚嬷嬷掐得极痛,她看着楚嬷嬷忍不住抽了口气,想张口说,“你这老家伙还凭般力气。”
只是却身软口迟,“……”
“想想沐兰郡主,主子,你想想大公主、二公主,还有奴婢这些奴才,您现在说一句,画眉立刻能去弄死胡贵妃。”
“…”杨皇后目光一冷,“…”却依旧没说话,只是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楚嬷嬷松口气,“主子你可不能糊涂啊,仇还在呢,晓娟你立刻去找周御医,快!”
“一个小…小的胡贵妃…”楚嬷嬷又急又快的话还是起了作用,杨皇后眼内幽光灼灼的,想到死去的儿子,她只觉得喉咙里都是腥味!
她后悔了。
是她大意了,是她的错,是她的错,是她把皇儿教得太正了,也是自己以为不过是蝼蚁一般的人。
小视世人的下场,就是她这般的,她太自以为是了,却不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嬷嬷,这个亏吃得…太大,我…活不下去了,她不是…笑话,本宫…才是。”
“主子。”画眉也被吓住了,“奴婢去把她剁成肉泥。”
说起来,当初谁把那个胡家女人当回事,现在看来还是楚嬷嬷的直觉对。
“那能怪主子,咱们也千防万防的,并没一点忽略,沐兰郡主需要您,你怎么能不活着,总要找到他们用毒的方式,不然沐兰郡主也有危险。”楚嬷嬷恨恨的,“报仇,咱们得报仇。”
见皇后好了一些,另一侧的陈嬷嬷气得上前掐了画眉一下,“死丫头,哭什么,还不仔细一一说清楚。”
要说伤心难过,有谁比得上她们的主子。
杨皇后用晦涩不明的神色看着画眉,这时只觉得气血翻涌的厉害,她不敢张口,怕这一腔血都喷出去。
只能心里不停的想,有了眉目还是好事,不是吗?她大哥不是说过吗:人头作酒杯,饮尽仇雠血。
她还没喝到呢?
说实话,这些年她从心里最怀疑的其实也是胡家,她不敢去想是因为当初伸手就能碾死的人,她没去做,不肖去做。
“奴婢去伺候松大少爷了。”
然后画眉把昨日晚上两个人的对话,仔细的说与杨皇后听。
“肯发誓必是真的,只是他应该也练武了,不然怎么能看出你有武功来。”楚嬷嬷冷静的分析着,“不过碧血,胡家是否有,咱们还得确定。”
“大哥说过,得利的就是下手的。”杨皇后此刻只觉得肝肠寸断,她的皇儿啊…
“皇上…这把刀得用了。”杨皇后一个字一个字的,“继续查。”
晓曼看着杨皇后的样子心里实在是难受,却冷静的分析:“娘娘、胡六可不是谁都能支配的,心气高着呢,得找到他为谁去绑松大少爷的,胡六这个人是不会为自己犯险的!”
所有的人都心中一动,陈嬷嬷是做情报的,“这金陵各大府邸的人,奴婢这么多年也算知之甚深,胡六确实如晓曼所说的一般,外面风评还不错,胡家人都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
必须找到能指使胡六的人,陈嬷嬷只觉得这个人很关键,她又看向画眉,“对松少爷,你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
画眉有些难言:“聪明如妖,二副面孔,不像是个孩子,就像借尸还魂的人。”
她打个冷战,今日早上的松宝珠稳重大方,目光灵动婉转,其间媚色扑面,好看得令人呼吸不畅。
陈嬷嬷拍了她一巴掌,“这是皇城,何况借尸还魂是画本里的故事,没事少看。”
“奴婢在她身上,竟然感觉到血腥气还有杀气。”画眉苦笑却不得不解释。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殿内人面面相觑,晓曼却开口,“她出生时有异象,大家都看到了,也许…”
“异象如果是真的,”画眉立刻睁大眼睛,“她是来历劫的仙人。”
见过人心后,她还是怕鬼,其它的却不怕。
“当初只以为是位君子,现在看来是个杀神临世了。”楚嬷嬷自言自语。
“难怪松学士要为他拼命了,把皇室的脸都踩了一脚,松学士应该是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松府被忽略太久了。”杨皇后摇摇头,“有时候一个人就是一个世家!”
想到那天皇上气疯的样子,杨皇后呵呵二声,这天下要是轮不到她杨家这一脉人继位,那就毁了它,真以为她杨家是吃素的吗?
竟然敢害她儿子。
她皇儿说过:“若天下心肠好的都是傻子,那这世界是什么…”
眼下看,他们可不就是傻子嘛。
“陈嬷嬷,本宫记得松学士有一个亡故的长兄,他父母也是出意外死的,你知道怎么做了。”
“是,主子放心,奴婢知道。”现在就是正常死的,陈嬷嬷心里发狠,都得让它不正常。
等周御医过来时,陈嬷嬷已经离开,楚嬷嬷阴冷着一张脸急躁的看着周御医,“怎么才来?”
此时杨皇后已经躺在了塌上,晓娟跟在楚嬷嬷后面一脸的汗,惶恐的看着闭目一动不动的主子:“赶紧的…”
“是从胡贵妃那边过来的。”周御医走过去慢慢解释道。
他伸出手细细的诊脉,然后站起来道,“娘娘要养心,忌大喜大怒,臣开个方子吃一阵,不过主要是养为主。”
杨皇后的脉象很不好,能让这位主子如此情绪起伏的,周御医想到了浮生香,一时心里也是起伏不定的。
皇城秘密太多了。
胡贵妃的脉象也不好,倒像是被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