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宋汀兰,是个罪人。
一睁眼,我又回到了大殿。
面前的道士端端正正的站在我面前,不发一语。
我让所有人都下去,只留我们俩在殿里。
我说。
“天有道,不容恶人苟且,不令善者枉死。”
我朝他跪下,磕头。
“我不知道您到底是不是仙人,只是,我知错了。”
老道将我扶起来,他走了。
他走到殿门口,又扭头问我。
“公主今年多少年岁?”
我答。
二十四。
他的身影慢慢踱出我的视线。
我转身拿起绣花针,一针一针的绣我的女红。
对啊,我连自己都拯救不了,竟然想拯救烂到骨子里的大楚。
我连夜绣了一个荷包,在里面塞了防虫蚁的药材,又放了张纸条。
上面写着,江南大涝,疫病横生,希望药王谷相助,否则,我将让铁骑踏平药王谷,杀光小药仙。末尾是福安公主的印章。
若是别的皇族,药王谷或许不会害怕,可我是福安公主,我是宋汀兰,是皇子皇女里最荒诞的那一个,是凭着荒诞行径获得福安封号的宋汀兰。
我去拦下了谢清。
我细细的瞧着他的眉眼。
我说“状元郎,你愿去南方治理洪涝吗?”
谢清点头。
“即使可能会死吗?”
谢清又点头。
我将绣好的荷包递给他。
“荷花?”
我嗯了一声,他接过。
里面的纸条摸起来很明显,我怕他不知道,故意的。
我说。
“去吧,别管我会做什么。”
我又去演了那一场戏。
我是和他一起出金銮殿的。
我瞧见这状元郎红了眼。
他小声说,殿下,你不似传言。
他说这话我倒是楞了,他以前对我说过的。
只是只有我记得。
我对他恶劣的笑了一下。
大声的开口。
“状元郎,我倒是看看那贫困之地,能不能让你服软。”
谢清一甩袖子走了。
我也扭头。
回公主殿的路可真长,我的眼睛眨了又眨,都有些酸了,还是没能憋住。
我一边走一边哭。
后来的日子我没做女红也没背女训,我在佛堂里日日的祷告。
我说,佛祖啊,我这一生作恶多端,这一切是我该得的。
我说,佛祖啊,若我还有来世,能不能让我生在江南。
我说,佛祖啊,我不愿再落在皇家。
我说,佛祖啊,来世若是不用做女红,不用背女训就好了。
佛祖啊佛祖,求你让我来世再看一眼谢清。
佛祖佛祖,被我害死的人可否接受我的原谅?
啊,还是算了,我不配得到原谅。
日子过得很快,又到了江南泛起洪涝的日子。
我盯着皇宫的高墙,祈祷谢清不要出事。
又一月,皇帝派出的大臣带回谢清复职。
谢清来向我敬酒,作为去年的状元郎来敬酒。
他与我碰杯,低低的说。
“感谢公主。”
皇帝在看我,我于是板着脸看谢清,也不说话。
他走了,我再也没见过他。
我以讨厌谢清为由,让皇帝将他丢回了江南。
夏去秋来,我仍旧在佛堂里祷告。
到我第一世宫变的日子,无事发生。
我知道,我还需在这牢笼中一年。
第三世宫变的日子,也就是洪涝一年之后。
这回,来的是三号。
我当时握着我的绣花针,装模作样的绣着五爪金龙。
见他来,便一剪子,将唯一一次绣好的金龙剪成两半。
我走上前去,我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周程。
哦,新帝姓周。
我自己朝金銮殿走去。
他问我,你去哪?
“金銮殿啊,不是送我和他们一起下地狱吗?”
他摇摇头,说,皇帝已经死了,皇后也死了。
我忽然反应过来。
“你不杀我?”
他说不杀。
我很奇怪。
“为什么?”
“谢清说,你是个好公主,他前些日子从江南跑来见我,给我看了你的信,要我别杀你。”
哦,谢清啊。
“可是,你得杀了我。”
他问我为什么。
我说我罪孽深重,我只做过让药王谷帮助谢清这一件好事。
我说,罪孽深重的公主不能因为认识到错误就得以免罚吧?
新帝沉默了。
我将准备好的刀递到他跟前。
“要快点,最好是让我感觉不到疼。”
我对他笑。
寒刀入肉,我死的没有一点痛苦。
我死时十九岁,准确来说是二十六岁。
我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我终于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