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洗浴,仆从服侍,协助褪衣,合情合理。
京城这些金尊玉贵的主儿,哪个不是前呼后拥,恨不得带上百八十个仆从,牧归避她们如虎狼,她们何曾见过这样的人,一时怔住。
牧归将自己捂紧,推开侍女,快步退至云雾中央:“我自己来就可。你们若不放心,可留在屏风后。”
让人家帮自己搓背,她只在澡堂子见过。澡堂子人多,尚且不慌,而仅她一人时,便觉得古怪。
和聚众围观无甚两样。
侍女在云雾外,得了令不得上前,但为款待贵客,她们使出浑身解数备下的盥洗器皿,岂不是失了用处?
她们不上前,该如何添水?
要是客人着凉了,受风了,摔倒了,娇嫩的皮肤割伤了,她们该怎么面对自家主子?
一个高挑侍女,怀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对着云雾,提高声音。
“大人,您要不还是...”
随后,被一串步点打断了。
另一道声音喝住了她。
年长的侍女上前赔礼,很快,她们按照牧归的吩咐退到屏风后。
等到步声消失,牧归长出一口气,悄悄取出匕首。
临行前,特地找铁匠修补了,刀面凉如水,能照出她的眸子。
侍女中,有一半人是会武功的。
从客人身上摸出刀和不知名毒药,将她手一扭,扭头送去官府。
正巧元回也是官,到那时,他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来时她匆匆看了,宅子中并无第二位主子的痕迹。东厢摆着的尽是杂物,而侍女们走姿放松,她们见到她,以惊奇为主,却无试探和不满。
元回其人,极有分寸。不合理的事他不会做——换而言之,既然肯出手,即是合理。
他领着她来了这,而非推荐她去某家客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眼看着西京乡下来的土老帽,捧着扣扣嗖嗖攒来的钱,还没捂热,就要进吞金窟窿。正巧家有空房,又无外人,凛然大义,慷慨相助。
水钱不用她出,房费不用她付,不用白不用。
牧归将自己洗得发红,套上衣衫,湿发斜披。
屏风外,侍女早已等候多时。见其出来,取过披肩,细细擦拭头发,换上正装。
一来一去,太阳升得老高,侍从搬来躺椅,引牧归坐下,再将她的湿发别到椅后。
他们做完,便躬身退下。
牧归在躺椅上一晃一晃,晶莹水珠顺发丝落下,起了一个小水洼。
悠闲。
难得的悠闲。
与西京不同。在西京时,她有过一小段悠闲时光,但凡是需亲力亲为。
侍女因为她先前举措,疑她喜静,站得远。然而却总能在牧归望向她们时,及时做出反应。
她举起一只手,挡在额前。
人太多也不好。自打来了京城,总觉身上落了几道视线,她往哪去,视线便跟到哪。
这股奇怪的感觉挥之不去,无处不在,现在她得了空,没有什么东西转移注意力,越发彰显出它的存在感。
她的发丝似被人动了一下。
牧归回头,却没见到人,只看到后院小亭子的尖顶,从一侧屋檐戳出。
林叶碎语,鸟鸣阵阵,更远处,烧饼或豆腐的叫卖声,温柔萦绕在耳畔。
晚睡早起,接连赶路,听着这些声响,渐渐地起了睡意。
身上一沉,再是一股暖意。
她缓缓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牧归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动她头发。
与睡前一惊一乍吓自己不同,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有人抓着她的头发。
这人动作十分小心,几乎感受不到什么力道,偶尔回身取工具,也是轻手轻脚。
有些痒。
牧归睁开一条缝,只见几撮乌黑发丝,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因眯着眼,这人的脸看不太清晰,只能看到光洁的额头。
往下,是颤动的睫毛,挺翘的鼻子,和因专注抿起的唇。
元回正编发。
似乎没发现牧归醒了,手下不停。
编完,起身,却看到一双眼睛正盯着他。
她看了多久?
元回心一跳,下意识地抓起桌上的东西,往袖子里塞:“醒了?该动身了。”
已经被发现,小牧也不藏了,若无其事地摸头发,瞟向不知何时多出的桌子和马扎。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偷偷摸摸的,但她决定大发慈悲,对此视而不见。
牧归支起身子:“什么时辰了?”
“未时。”他捻了捻手指,掏出一块木牌。
牧归看也不看,顺手放入袖中。
元回似因被正主抓到,觉得尴尬,步子迈得极大,腿下生风,牧归一路小跑才跟得上。
“大人,”牧归一瞥,却见乌发从中一点珊瑚色的艳,挤到他身侧,“辫得不错。”
元回走得更快。
“真的不错,这手艺,就算放到——大人你为什么跑?”
快步走变为小跑。
牧归一加快,他也跟着加快,甚至为了防止牧归看到他的表情,摸出了个面具。
牧归看得目瞪口呆,心说不至于连面具都摸出来了吧?但元回越藏,她越是好奇。
害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让她看看。
他逃她追,守门的侍从远远地看到一道白光飞驰而来,定睛一看,自家大人火急火燎地往门上撞,在心中发出一声惨叫,手忙脚乱地开了门。
元回擦着他的鼻尖过了,未等歇口气,另一道身影追着他出了门。
侍从懵了,另一个侍从狂奔而来,将他拉离现场。
大门轰然闭合。
牧归扶着墙,痛心疾首:“小元啊,到底为什么跑?今天给自己算的一卦显示不该有此劫,这劫是你造出的,就该由你化解,否则,会遭天谴。”
没用轻功,累煞她了。
元回转头,语气一本正经听不出差错,珊瑚色却更深:“该如何化解?”
“先租一辆马车...”
牧归眼睛一转,落到正打着响鼻的马匹,和它身后的车厢上。
车子似用梨木制成的,较为宽敞,轻易容得下两个人。车上帘子未散,透过雕花的窗户,内里铺着毛皮,一小桌列干果糕点,置于中央。
“元大人,发达了,俺们跟着喝汤。”
心心念念的马车从天而降,牧归虔诚地环住自己。
这时候就有马车了,之前怎么没有。
“宫中不得用轻功,”元回向车夫颔首,开了车门,补充道,“未经许可。”
进了马车,将门一关,两人斜对着坐着,门上风铃随着马车前进,叮当作响。
元回将风铃取下,摁住装着糕点的盒子,沉声道:“此次进京,知道的人极少。我们从小门过,直接到陛下书房。不可直视陛下,不可不跪,不可动手。陛下问你什么问题,需从实答了,不得有隐瞒。”
牧归听出些弦外之音,反问道:“你不进去吗?”
“不到时候,”元回摘了面具,捏起一块糕点,“跟着黄公公,他带你去的。若是你先出了,先行一步回车,这个柜子里有话本,这个是糕点肉脯。若是半个时辰后,我还没回来,车夫会带你回去。”
“你这话说得奇怪,遗言似的。”牧归打了个哈哈。
“...跟着黄公公,他让你停,你便停,让你立即离去,便离去,不管有没有见到陛下,”元回看着有些忧心,“切记,不可在御花园逗留。”
“成。”
一直到牧归点头,他将覆在盒子上的手挪开,将糕点往前一推。
牧归抓起一块,往嘴里塞。
元回停了一停,又嘱咐了她一些细节,如先跪哪只脚,跪在哪个位置,遇到皇帝心情不好乱扔东西该如何躲避。
“这家是真秀阁特制的糕点,味道如何?”元回忽然问道。
“极好。”
牧归一个接一个地塞着,闻声,胡乱地点了点头。
“下回换一家。”
“元大人想吃,拿便是。”
牧归睨了他一眼。
看她吃得正欢,却说下回再不买,赶客无疑。
“你不喜,买来无用。”
元回说这话时没带上什么情绪,极其自然。
牧归塞糕点的动作一顿。
这是怎么看出的?
她自认自己藏得极好,几乎无人发现端倪,为何还是被人看出了?
车窗外已经能看到朱红色的宫墙,牧归两腮鼓鼓囊囊,想了想,还是将手中的糕点塞进嘴中。
元回脸上红晕已然消失。
越靠近宫门,他身上肃然之色越重。
车猛地停了。
车门咚咚地响了:“下车。”
“刀剑药品,都留车上。”
元回低声说了一句,先一步开门。
“宫牌。”
侍卫细细验过牌子,确认无误后,将其还给他们,后撤一步。
“走吧。”
元回走在前头,在一个岔路口,往左处拐了。
“姑娘随我来。”
甲胄之下,是中气十足的女声。
她领牧归去了右侧,将其可能藏着暗器的地方都验了,最后说道声“得罪”,示意她继续往前。
两条路交汇点,元回正等着她。
另有一辆车马停在他身前。
这辆马车略小,牧归坐着,膝盖时不时碰着门框。
穿过第二道宫门,他们再次下车。
“元大人。”
着黑底绣花官服的男子对他行礼,声音较寻常男子尖锐,但并不刺耳。
“这位就是?”
他做出了然神态,浮尘一扫,往前半步,走到牧归前头。
就是……虽然是剧情向,总的来说还是言。嗯……虽然感情戏一般般,但它是言……嗯……
其实小牧是爱咸口的,甜口不喜欢也不讨厌,吃多了当然会腻,小元看出来比较出乎我预料,写到这的时候,他自己就看出来了,扎小辫也是
总之……他们有点不受控制了,我也好奇他们中间的发展。结局是已经定死的,但因为角色乱窜,有一段本来想好的超绝**e用不上了
关于为什么这个社会会有女子为侍卫
它不是一棒子打死的,女子要想为官,需要很大的努力,而且职位不见得好,还有偏见,社会主流思想还是男为官,女嫁
思想固定了,就算塞武器,也不敢反抗
20w字了,怎么还不完结……能受得了单机写作这种苦,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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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