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这杀猪般的叫声是汪八郎在喊,只见他紧紧趴在猪背上,两条腿夹住猪脖颈,生怕摔下来。猪尾巴不断地甩来甩去,时不时蹭到他脸上。
“唔,好臭!”汪八郎憋了一口气,脸涨得通红。
“这骑猪原来比骑马好玩得多,你看他那样,哈哈哈·····”有好事者指着汪八郎大笑起来,引得大伙儿一起哄笑。汪八郎终于急的大叫起来:“快来人哪,救我!”
“嗖”地一声,一根银色飞针从人群中飞出,稳稳地扎在了黑猪屁股上。
黑猪一声嚎叫,就要转过头去拱屁股。汪八郎被掼在了地上,冷不丁被踩了一脚。
汪八郎顾不得身上痛,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姜展翎在银针上淬了麻沸散,不消一刻钟。只见黑猪摇摇晃晃,随后往地下一倒,起不来了。
村民们这才大着胆子围拢上前来,七嘴八舌地感叹。还有那胆大的,竟敢用脚作势去踢。黑猪一双眼垂下来,嘴里还在哼唧,却是动弹不得。
胡大娘已重新安排打上干净的水,烧酒、剪刀、苎麻线等物事。
姜展翎洗净手,先拿出一把剃刀,虎口攥住刀柄,拇指食指对捏住,在荡刀布上快速正反来回拖动数下。
荡刀完毕,她蹲下来掰开后肢交给伙计把住。手摸到腹下靠近后腿根部处,将猪毛刮除干净。随后,在该处喷上烧酒。势绝刀、针线一应喷了。
左手固定住准确位置,绷紧猪皮。右手执刀如执笔,垂直切下。“呲啦”,鲜红的血冒出来。有害怕的,或是别转了头,或用手捂了眼睛,不敢看。
姜展翎右手食指伸入切口,钝性分离肌层并戳破腹膜。左手食指中指扩大切口,右手两指伸进腹腔触摸。不一会儿,就摸到一丛硬而光滑的东西。
“找到了。”姜展翎轻呼一声,把猪蕊从里面拉出来,势绝刀一挥,轻易割除。然后是另一个,照样拉出来切掉。
若是三月龄以下的小猪,切口较小。用不着缝线,便会自愈。
而今日这猪实在肥壮,猪蕊亦是硕大。切口比平常开的宽了几倍,必须缝合。
不多时,原来黑猪身上血淋淋的一道大口子,只留下一道细密的针脚。
一旁围观的村民们啧啧称赞不已。
“姜姑娘厉害啊!”
“可不是,前两日姜老辣都把这担子交给她了!”
“那咱们以后要劁猪啊,就找姜姑娘!”
姜展翎自谦道:“雕虫小技,各位父老乡亲抬爱了。”
汪八郎坐在一旁,头发散了,灰头土脸的。身上的衣衫上还现着灰黑的猪蹄印,有几处刮破撕成了条,浑身散发出一股猪屎味,甚是狼狈。
旁人恨不得离他几丈远,还得是几位小弟,一边捏着鼻子一边给他递水扇风。
汪八郎简直要气炸了!
有个叫瘦猴的最机灵,凑上去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什么,汪八郎听得频频点头。
姜展翎抓起两块猪蕊花掂量着,还真是有点份量。
只听一声口哨响,姜展翎暗道不好。果然见大黄狗的锁链松开了,大黄狗腾跃起跳,直向她手中扑去,要去叼那两块猪蕊花。姜展翅松手往后一扔,两块猪蕊花往空中飞去。同时下腰后仰,整个人弯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在一瞬间摸出腰间的势绝刀,瞅准大黄狗的那两颗晃荡着的阿物儿一刮。大黄狗“嗷呜”一声惨叫滚落在地,夹起尾巴狺狺狂吠。
瘦猴走上前察看,不由惊呼:“啊呀,八郎哥,你的狗被她给骟了!”
汪八郎看着地上的狗,又心疼又气愤。指着姜展翎怒目而视,似是要喷出火来:“你!你竟敢对我的狗下手!”
姜展翎浓眉一挑,嘴角微微勾起,带了几分嘲弄:“你的狗这么听话,可惜跟了你这么个主人,真是可怜哪!”
她转身看着乡亲们:“刚才的情形大伙也看见了,我要是慢上一点儿,只怕这手是废了。大伙儿来说说看,嗯?”
“人若是被狗咬了,会得恐水症,那就只有一个死!”
“多亏了姜姑娘出手,要不这狗发起狂来,指不定谁遭殃呢。”
“就是呀。“
··········
几人一狗落荒而逃。
帮胡大娘收拾时,姜展翎注意到了地上的绳索。除了断裂那处,还有数个地方出现了豁口,切口整齐,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不该是这样的,这不对。
胡大娘看她拿着绳子出神,拿过来仔细看了看,顿时明白了。
几日前,汪八郎来到李家。告知胡大娘这回的活儿让姜展翎来做,并提出要查看保定用的绳索。
“真是个好小子,正事不干,旁门左道倒是很会!”胡大娘骂道。
“无所谓,他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姜展翎似是不在意。人说:打狗看主人。今日她伤的是狗,挫的却是主人的脸面。
临走时,胡大娘想起什么似的,转头朝屋内大喊:“金山,金山……”
“干嘛啊,娘?”李金山漫不经心地踱步出来。
他一看见姜展翎,就顿住了脚步,不肯上前再多走一步。
胡大娘急了:“你这孩子,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去把今早上做好的水牛花粑粑拿些来给姜姑娘带回去。”
又笑着对姜展翎说:“姜姑娘辛苦了这么大半天了,饿了吧。”
姜展翎早膳就着咸菜喝了碗粥,吃完一抹嘴就过来这边。经她这一提醒,感觉腹内咕噜作响,确实在唱空城计呢。
“我不去。”李金山扭头就走。
“你这孩子,不知礼数。”胡大娘追上去,
多好的姑娘,可她这儿子比那条磨坊的驴还犟,真是不开窍。胡大娘按下心思,剜了李金山一眼:“待会儿你去送送人家,听到了没?”
李金山不情不愿地去了。
软糯香甜的水牛花粑粑,胡大娘做了两种:一种是炸的,外皮酥脆微黄焦香,内馅柔软弹牙;一种是用箬叶包裹蒸制的,揭开碧绿的叶子,箬竹叶的清香混合水牛花粑特有的味道,闻着尽是春天的气息。
李金山拿着一个大布兜,两样各包了一袋走了出来。
“喏,给。”
“不谢!”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客气。”李金山不乐意了。
姜展翎已拣出一个咬了两口,正在嚼嚼嚼。最后一块放进嘴里,把两边腮帮撑得鼓起来,像猪笼山的密林里,一只觅食回来,满载而归的松鼠。她这副模样,使得李金山也不那么怕她了。
“跟你我需要客气么?”姜展翎边说边用一只手往上撸袖子。临近正午,日光正烈。即便是春日里,她也觉得热。
“你…你…想干什么?”李金山开始结巴。
“你瞧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姜展翎又拿起一块粑粑,啧啧称赞道:“胡大娘的手艺真是不错!”转头看向李金山,嫣然一笑:“你这做儿子的,得学着点。”
“替我谢谢你娘。”
李金山瞪大眼睛,骂人的话堵在喉咙里。被姜展翎塞进嘴里的那块粑粑拦截,硬生生吞回肚子。
李金山气得一口咬掉了大半个,手中剩下的粑粑像一道小河湾。
姜展翎的背影就在这河湾里越荡越远,直至完全隐没在一片绿油油的稻田中。
姜家院子里。姜大懂正蹲在地上看蚂蚁往窝里搬一只小青虫,小青虫扭动着挣扎,还是被蚂蚁大军抬着扛着慢慢挪动。就在蚂蚁哼哧哼哧快把青虫搬到洞口时,姜大懂捏住青虫,又把它放到稍远一些的地方。蚂蚁们轮番上阵,累得精疲力尽。它们不明白,为何总是会回到原点,做着徒劳之事。姜大懂可不管,他就这样跟蚂蚁们进行着恶作剧,乐此不疲。
姜大懂撅着屁股看蚂蚁看得认真,没提防姜展翎在后边,“嘿”地大喊一声。把姜大懂骇了一大跳,直接坐到了地上。爬起来时拍拍手上身上的尘土,瘪着抽搐的嘴角,愣是没哭。
姜展翎不忍心,举起布兜来:“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说着晃了两晃。
姜大懂脸上由阴转晴,眼睛盯着布兜放光。
“翎儿回来了?进来!”屋内传出徐母的声音,语气严肃凛冽。
姜大懂捂住嘴,小声说:“娘叫你呢,我帮你保管好这个。”用手指戳戳布兜。
姜展翎拍了一下哥哥的头,威胁到“我还不知道你,给我留几个,不然要你好看,去吧。”
“娘,有啥好事儿?”姜展翎进了屋,还是一贯的嘻皮笑脸。徐母看见她,脸上没有表情,话语间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到祖师爷面前,跪下!”
今日出师不利,娘这是在恼怒,活儿干得不够漂亮,让爹面上无光吗?
姜展翎跪在蒲团上,身板却挺得笔直。
“不知娘为何生气,今日在李家确实出了一点小状况,我都摆平了。又是哪个别有用心的小人来嚼过舌根了?”姜展翎看着母亲的冰块脸,微扬起头,语气不卑不亢。
“还用得着别人来告状,李家都要被你搅翻了天!”徐素芹去墙壁上取下竹枝条,
“手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