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之斗 第45章 第 45 章

乔纳森醒来的时候，陈嘉树和杨柳早已离开，四月悠然自得地晒着日光浴，笼子里的“表演”已经结束了，他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那一地血迹和血迹斑斑的年轻人们，喃喃道：“都死了？”

没有人说话。

半晌后，乔纳森忽然回过头来，死死瞪着跪在地上的任朝阳。乔纳森脸上的血迹被清理干净了，任朝阳却是鼻青脸肿。

“你！都是你！”乔纳森吼道：“你坏了我的好事！你破坏了吉时！！！”

任朝阳吃力地抬起肿胀的眼皮看向他，一张嘴说话就先流出大半口血水，含糊着说了什么，两颗大门牙就顺着收不住的口水掉出来。

乔纳森一脚踢了过去，任朝阳扑倒在地，一吐，又是血水混着碎牙。

“呃——咳——”

乔纳森正要破口大骂，这时从笼子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喘气声。乔纳森顿了顿，仔细听了一会儿，而后猛地一回头，看到那一地尸体里突然缓缓伸出一只血手臂。

“研、研究员呢？！快进去看看！”

研究员提着一只医药箱，在雇佣兵打开铁锁后进了笼子里，雇佣兵扒开躺在那人身上的一具白人尸体，待研究员仔细检察后，冲乔纳森报告道：“还活着！”

乔纳森仿佛终于顺了一口气，“快，快给他打进去！还、还有没有活的？”

雇佣兵摇头。

“……他！”乔纳森指向地上奄奄一息的任朝阳，“把他丢进去测试‘新人’！”

……

杨柳关上电脑的时候，陈嘉树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快要指向凌晨一点了。

“还有一小时，”杨柳说，“在维和部队行动之前，我们得赶到外围去，周思源在那里等我们。”

“老周也来了？”

“嗯，来了，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搭上维和部队的直升机的。”

陈嘉树：“驻南境总指挥是他堂哥。我当年申请来南境被驳回了好几次，还是通过他这层关系才调过来的。”

杨柳正收拾东西，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滞，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当年为什么想来南境？”

“听说这边乱啊！”陈嘉树砸了砸嘴，有些叛逆地笑道：“我那会儿年轻气盛，只想离老头子远远的，最好再也不见他！刚好这边不太平么，我就想往这边跑，反正我这条命也没有人惦记，还能为国家出力！”

杨柳淡然道：“以后别这样了。”

“别哪样？”

“别哪危险哪跑，别觉得自己的命没人惦记就不在乎，别让自己受伤，我会担心。”

陈嘉树眉毛一挑，“好嘞！都听你的！”他那样灿烂地笑着，走到杨柳身边一把环住他的腰，“我以后是有家室的人了，是吧？”

杨柳点头：“嗯，所以你要惜命一点，好好活着。”

“放心吧！有你陪着我至少得活到八十岁，可舍不得轻易英年早逝！”陈嘉树低头亲吻，“小朋友，你小小年纪怎么学得跟个老妈子似的？”

杨柳推了他一把，“滚。”

“不滚。”陈嘉树无赖地抱紧了，“咦，我以前来过南境这事儿，你一点都不意外吗？”

杨柳淡淡地说：“哦，挺意外的。”

“骗鬼吧你！”

“你以前说过。”

“我说过吗？”

“嗯，说过，你忘了。”

陈嘉树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不确定地喃喃道：“我说过吗？”

“那大概是我和你心有灵犀？”杨柳故意捡好听的哄道：“哥，你说是不是？”他这样说话的时候，清亮的眼睛对上陈嘉树的眸子，又露出一副“乖巧可爱天真无邪”的模样。

这哪是小白兔？这小子分明是狐狸精啊！！！

陈嘉树忍耐着克制道：“倒计时。”

“倒计时什么？”杨柳不明所以。

“还有几个小时，回去干你！”

杨柳：“……”

“那什么，哥，咱们能文明点吗？”杨柳微微笑着，提议道：“这么红果果地表达方式，不怕吓着小朋友了？”

陈嘉树想了想，“那换个说法，回去……陪你做运动？你这身子骨看起来有点弱啊，哥多陪你运动运动好不好？多做有氧运动锻炼身体啊！”

杨柳：“……”

那什么改不了那什么啊！

杨柳只得扶额道：“走吧，时间不多了。”

……

皓月当空。

南境的夜晚不似白天那样高温闷热，夜里有微风有虫鸣，如果不是急着逃命，就地野营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此时没那个心情。

陈嘉树和杨柳伏低了身子等前面的雇佣兵交班完毕，才悄无声息地钻进森林。不知道为什么，陈嘉树总觉得这些雇佣兵到了晚上的戒备似乎比白天松懈不少，并且巡逻的人也少了一些。

按理说不应该啊……

“你觉不觉得这些人有问题？”杨柳小声说道：“他们好像是在散步。”

陈嘉树道：“如果不背枪，是跟遛鸟的大爷差不多。”

“这些都是四月的人，我们快走吧！”杨柳拍了拍他的大腿，不怀好意地笑道：“哥，还是你想‘遛鸟’？”

“滚蛋！”陈嘉树一把抓住他的手往怀里拽，沉声道：“老子的鸟可是镶了金的！什么人都能看得？！”

杨柳忍俊不禁：“也是，怕长针眼。走吧哥。”

陈嘉树不肯放手，附到他耳边小声道：“我倒是想看看你能长多少颗针眼出来。嗯？”

“没事儿我瞎。”杨柳低低唤道：“哥，还回不回家了？”

他说“回家”，陈嘉树就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回！”

他们继续往前走，隐约闻到一股带着微微腥甜的气味，两人俱是一顿，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里得到了确认——那是非常浓重的血腥味。

再往前走了二十来步，开始听到声音，像是由上百万只苍蝇疯狂发出的嗡嗡声。

那人被钉在两棵松树之间，双手拉开，手掌和手腕被钉上钉子，脚板贴平了被钉在树根上。他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肮脏的四角裤，身上的伤痕多不胜数，腹部像是被人生生剖开了似的，肠子流了一地。

“我操，这他娘的……”陈嘉树忍不住捂住口鼻，先拎着杨柳走远了，直到闻不到那浓重的血腥味才骂道：“乔纳森也太不是个东西了！这里都是四月的人，怎么还由着这畜生胡作非为？！”

杨柳咳了一嗓子，说道：“别管了，快走吧。”

陈嘉树拧着眉毛回头看了一眼，“任朝阳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这死法未免有点凄惨！”

“我们救不了所有人。”杨柳看着他，淡淡道：“而且在任何情况下，应该首先保证自身安全，哥，你答应过我的。”

陈嘉树揉了一把头发，“走！去找老周！”

陈嘉树从来也没把自己当成什么拯救人类的超级英雄，如果能顺带手救一救倒也无妨，可是如果要搭上自己或是杨柳，那就是蠢了。

何况人已经死了，对着一具没气儿了的躯壳发善心实在是浪费感情，十分没有必要。在这一点上，他其实和杨柳是很像的，人要活着才算是个人，对尸体的过分敬重不过是寻求一点心理安慰。

不过，如果时间充足，他也许会给任朝阳的尸体筑个坟。

……

周思源和两名维和队员低调地等在外围的墙檐下，“老陈！”

“等一下！”杨柳突然停下，“我尿急。”

陈嘉树不知是怎么想的就要跟上，周思源一把拉住他，“老陈干嘛呀！你俩能不这么腻歪不？！有对象了不起呀？！解个手都分不开了？”

“我也要尿尿。”

周思源把他往回拉，“过来老陈，我有事儿和你说！”

陈嘉树只好拍了拍杨柳的肩，说道：“快去快回，我就在这儿等你。”

“好。”杨柳微微点头，看着陈嘉树轻轻地笑了笑，而后转身又跑进森林里，似乎躲在某棵大树后面，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陈嘉树下意识地将视线追过去。

“啧啧啧——”周思源连连摇头，“老陈你现在浑身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都快把我熏晕了！”

“有屁快放！”

“得，你这重色轻友的老流氓！”周思源气呼呼地说着，“丁香找着了，她疯了。”

陈嘉树有些意外：“怎么会？看过心理医生了没有？”

“看过了，说是她被人催眠了，”周思源有些唏嘘地说道：“丁香醒了以后得知自己的婚礼毁了，一激动，孩子也没保住，听说丁叔叔和男方家里彻底闹掰了，前女婿被他给告了。”

陈嘉树半晌才道：“那男的不是什么好鸟，丁香嫁给他未必会过得幸福，只是经过这一遭，希望她赶快振作起来……你干什么？！”

“啊！！！”

周思源猛地惨嚎了一嗓子，手腕被陈嘉树捏在手里别出了一个扭曲的弧度，差点给他跪下了，“老、老、老陈！放、放手啊！！！”

陈嘉树这才放缓了手上了力道，把周思源攥在手里的手帕抽出来，放到鼻尖嗅了嗅，随即把手帕扔到周思源脸上，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他娘的想干什么？！”

“别、别生气哈！”周思源扒掉脸上的手帕，自知不占理，于是好声好气地安抚道：“这不是回桦城还要好几个小时，想让你睡个好觉嘛！”

“睡你大爷！！！”

“别、还是别了，我大爷都入土为安好多年了，你也不怕硌着自己。”周思源嘻嘻哈哈地打岔，“老陈，你涉猎挺广泛、独特的嘛！”

陈嘉树简直想打人，揉着太阳穴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到底想干什么？那帕子上面是乙.醚吧？你弄晕我，准备劫色是不是？”

“卧槽我喜欢女人！”周思源坚定地表明性向后，又变得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还不是……那个……都是……”

“是什么，可以干脆一点吗？周先生？”

周思源鼻子一哼，“反正我都是为你好！”

陈嘉树耸了耸肩，很不满地说：“周先生，你为我好……”陈嘉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朝森林的方向望去，“杨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