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树收紧了手上的力道,过了一会儿感觉到他没有那么紧绷了,才轻声说道:“我在,没事的。”
杨柳恍若初醒,猛地一下收回自己的手,目光中似有些慌乱,“哥!”下一秒,他把阴暗的回忆推进记忆的万丈深渊里,收拾好情绪,似乎又变回了那个纯净乖巧的小白兔,笑道:“哥,你是不是想多了什么?我在给你介绍游戏玩法呢。”
“哦。”陈嘉树若无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腿,“我就是想占你便宜,你怎么就不能装装傻呢?”
杨柳把脸转向一边,“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明明看出来的,对不对?为什么不揭穿我的虚伪和懦弱?为什么还在考虑我的感受,还在替我找台阶下?
陈嘉树把他的脸别过来,看着他的眼睛诚恳而笃定地说:“傻小子,因为我爱你啊。”
“……哥,我……”杨柳鼻子发酸。
陈嘉树笑了笑,凑到他耳边说道:“乖,我知道你也爱我,要哭就到我怀里来哭,我舍不得让别人看见。”
哭?杨柳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哭过了,眼泪是不值钱的液体,对他而言毫无用处,可是如果陈嘉树觉得他应该哭,他或许可以挤出几滴眼泪——没有别人在的时候。
“你相信我?乔纳森说的……”
陈嘉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那孙子放的狗屁你不嫌恶心啊?还听到心里去了?把那玩意儿丢出去给我腾地方行么?”
杨柳微低着头避开陈嘉树的目光,缓了一口气才小声道:“其实你大概猜到了吧?杨朵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所以呢?”陈嘉树很想伸手把他捞进怀里,可是顾及现场人多眼杂,仪式进行中的乔纳森说不准又会犯什么浑,才克制住自己抱人的冲动,淡淡道:“你觉得我会蠢到相信那孙子放的狗屁吗?我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小孩子,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感觉得出来,我知道你他妈爱我爱得要死,是不是?”
杨柳顿了顿,诚实道:“是。”
甚至,我比你知道的更爱你。
陈嘉树笑道:“那我就把命给你。”
有生以来再没有听过比这更重的一句话了,也再没有一个时刻比现在更叫人安心了——即便是四周噪杂的鸟叫虫鸣,面无表情的雇佣兵,念经祷告的乔纳森,冷若冰霜的四月——杨柳从来不知道,原来比“我爱你”更甜蜜更深情的表白会是“我把命给你”。
乔纳森的仪式终于结束,十脸懵逼的“志愿者”被带进了铁笼子,乔纳森宣布规则之后,那十个人明显傻眼了,顾不得能烫猪皮的铁杆,挣扎着要逃出来。可这每根铁杆都比电线杆还要粗,铁门上更是上了三把大锁,仅凭人力怎么可能出得来?
这些人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杨柳忽然拉着陈嘉树的袖口,说道:“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对我来说,即便没有血缘关系,杨朵也是我的亲姐姐,我可以为了她做任何事情。这些……我希望你知道。”
“好。”陈嘉树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要追问的意思。
陈嘉树似乎很知道怎么安抚他的不安,所以毫不吝啬地把心掏出来给他,给予他最大的自由和极度的信任,不追问,耐心听,再抱一抱。
杨柳揉了揉眉头,淡淡一笑,“哥,你这硬汉外表下居然温柔地藏着一颗善解人意的心,我是不是捡到宝了呀?”
“是啊!”陈嘉树说道:“我不止‘硬’,还善解人‘衣’。”
……就是正经不过三秒。
——
“大哥!”罗季扒开两个年轻人冲陈嘉树喊道:“大哥!救我啊!”
前面的黑人小哥一巴掌呼了回去,嘴里说着听不懂的鸟语,大概不会是什么好话,罗季捂着脸愣了半晌,表情逐渐阴郁,咬着牙掏出一把刀朝着黑人背后刺了进去。
有人开了头,见了血,这些年轻人就跟疯了似的,立即骚乱起来。人在恐惧和无助的情况下会暴露出许多人性的恶,这些被关在笼子里的人就像被激起了原始的兽性,忽然乱作一团,打作一团。
乔纳森坐在太阳椅上悠哉地欣赏这一出好戏,旁边的雇佣兵给他递了杯冰可乐,乔纳森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喊道:“打!往死里打!赢的人能拿走所有奖金!”
十个人,一人十万美金,加起来就是一百万!
这些人虽然都是被骗进来的,但也都是冲着钱来的,这时突然翻了十倍,哪能不红了眼?
乔纳森对这场激烈的战况十分满意,偏头问道:“这些普通人不比你们差嘛!”他这话是对杨柳说的,杨柳还未开口,有个人被带上来了。
乔纳森收紧了眉头问道:“什么情况?”
带人上来的雇佣兵答道:“我们在电网那边发现了他,应该是想翻墙逃跑结果被电晕了。”
乔纳森对骗过来的志愿者看似管理松散,只是因为笃定没有人能逃得出去,他用电网自划了“国界”,一旦触到电网就会被捉回来。
这个时候被捉回来的任朝阳显然触了他的霉头,乔纳森顾不得再去欣赏“群殴”的好戏,问他:“你为什么要逃跑?”
他这话问得妙,非自愿被骗过来的人,但凡有求生欲都会想跑吧?
任朝阳被电晕了一次,老实答道:“我不是来做志愿者的,他们搞错了!”
“乔纳森,还磨蹭什么?”四月突然说道:“既然多了一个人,干脆扔进去一起……”
任朝阳在听见乔纳森的名字后忽然两眼放光,激动道:“乔哥!你就是乔哥!我、我是小任啊!”
乔纳森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弄懵了,“你叫我什么?”
“乔哥啊!”被雇佣兵按在地上的任朝阳急忙说道:“没想到您这么高大威武!我们……”
任朝阳突然没了声音,他的表情似乎凝滞了。
四月泰然自若地理了理长发。
“你他妈是谁啊?!我可不姓乔!”乔纳森把手里的冰可乐往任朝阳脸上砸去,“这么神圣的时刻都被你毁了!!!”
那杯子直接砸中任朝阳的太阳穴,鲜血混着可乐一道流下,任朝阳浑身一颤,愣了一秒,一抬头便再度被那双金色的瞳孔牢牢锁住。
没有人预料到他会突然发狂,任朝阳展现出惊人的爆发力,猛地一下从雇佣兵手下挣脱出来,直冲乔纳森扑去!
乔纳森个头虽然高大,但先天不足,后天弥补了一些缺憾让他看起来比普通人更强壮,可这厮又在“骨子里的极度的自卑”与“生理上的超级自大”之间选择了骄奢淫逸,他这副躯壳中看不中用,又被突然发癫的任朝阳扑了个措手不及,后脑勺砸在地上,悄无声息地晕了过去。
趁雇佣兵过来拉架之前,任朝阳还在他脸上砸了两拳,昏迷中的乔纳森鼻血流了一嘴。
陈嘉树和杨柳四目相对,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
“乔纳森醒来大概会发疯。”杨柳说道:“四月想借刀杀人,看来刀子太钝了,不好使。”
雇佣兵已经把乔纳森抱到太阳椅上躺好,正帮他处理鼻血。
陈嘉树小声问道:“任朝阳一直以为自己是在给乔纳森做事,其实是四月顶着乔纳森的名义下命令吧?”
杨柳轻轻点头:“显然是的。”
“在场的都是四月的人,她想杀乔纳森应该很容易。”
“杀他很容易,但是她需要一个替死鬼和一个正当的理由,否则她没法向贾斯汀……也就是乔纳森他爹交待。”
陈嘉树腹诽:这货的爹不知道是个什么德性?能生出这种准备毁天灭地的儿子,还把本可以造福人类的试剂当成生化武器使用的人,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心理有问题啊!
杨柳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解释道:“贾斯汀在学术上的造诣非常高深,而且他是个和平主义者,否则乔纳森也不用花这么大力气搞这么多事出来。”
陈嘉树忍不住问:“那他研究那玩意干啥?”
“我猜……是身不由已吧?”杨柳叹道:“尤其是乔纳森患有小儿麻痹症,正好给了他一个研发的动力。”
“所以这货生来就是来毁天灭地的?这他娘的就是灭霸本霸啊!”陈嘉树咂摸着,问道:“那咱们认识的第一天,盯上我们的是四月?”
杨柳小小地吃了一惊,差点以为他恢复记忆了,然后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哪一天,低声道:“其实怪我,她知道我去找你了,想……”杨柳犹豫了一下,才老实说道:“想用你来威胁我。”
陈嘉树皱了皱眉。
“是我把你牵扯进来的,如果不是我,你今天可能就在家里吹空调喝啤酒看电影,活得有滋有味,也不会有危险。”杨柳歉然道:“都怪我连累你了。”
“行了,我已经深刻了解到自己只是赠品了,你还要继续拉低我的存在感吗?”陈嘉树无奈地笑了笑,捡着方才的话换了个说法还回去:“没有你把我牵扯进来,我只能独守空房,可是有了你,我明天就能和你一起吹空调、喝啤酒、看电影,如果能亲亲你、抱抱你,再那个你,我会觉得更有滋有味。”
陈嘉树说起情话来毫不吝啬,还配合着含情脉脉的眼神给杨柳一起服下,简直不要太勾人!
论撩人的本事,杨柳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而且我觉得四月除了能催眠,应该还有别的特异功能。”
“什么?”
陈嘉树:“她提前预知到你会爱上我。”
杨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