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之斗 第46章 第 46 章

杨柳一直往森林的西边跑，没有犹豫，也没有再回头。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等在瀑布旁边的四月。

“人送走了？”

杨柳微微点了点头，很干脆地问道：“陈博士呢？”

“我还以为你会舍不得他，没想到你居然能说断就断啊！”四月高深莫测地笑道：“我猜，你应该没有告诉他吧？”

“你说陈博士在南境？”

“我的人从乔纳森那里截来的消息，是贾斯汀派人把陈博士接过来的，贾斯汀说要乔纳森保护陈博士的安全，乔纳森那货满脑子都是试剂，到现在还不知道这茬。”

“这么说来，想杀陈博士的不是贾斯汀了？”

四月摇了摇头，“贾斯汀这个人就是这样，只要没有危及他的宝贝儿子，简直就是大善人活菩萨一个！”

杨柳当然也了解贾斯汀这唯一一个命门，故意揶揄道：“所以你作为他的宝贝养女，一点儿存在感都沾不上了？”

四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真的很不喜欢你这样，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非得这样讽刺挖苦你就开心了？到底是什么时候你也开始占这种口头上的便宜了？”

杨柳漠然道：“我对你，和你们，一直都是这么说话的，这么多年还没习惯？而且，你喜不喜欢、高不高兴，和我有关系吗？”

“……是，你只在乎杨朵！”

杨柳并不否认。

四月叹道：“至少我帮你找到了陈博士，你能对我好点儿吗？”

“呵呵，”杨柳冷笑道：“帮我？这不就是一次交易吗？用陈博士来交换我协助你们毁掉能量源？”

“算了算了，你这个人心冷得像石头一样，就当我没说！”四月摆摆手，脸上的表情也不由自主地垮下来，“你愿意当成交易就当成交易，反正你就是吃定我不会跟你翻脸是不是？我也恨我自己窝囊，不仅在乔纳森面前和你一起护着情敌，还配合你把情敌摘到安全的地方，我怎么这么贱呐？！”

杨柳适时地闭嘴，没有再激她。

四月吐槽一通之后，心里畅快了些，这时的脸色和语气也缓和了些，“你、我和杨朵，我们三个虽说被组织接收到不同的地方，但到底是同一个孤儿院长大的，当年分开的时候我们说过的话，都还记得吗？”

“记得啊，”杨柳淡淡地点头，他转身面向四月，没有什么表情地说道：“说好了会永远保护彼此，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不会放弃另外两个人。”

四月：“原来你还记得。”

杨柳缓声道：“是啊，我记得。我还记得，那个叫杨杉的女孩子为了自己活命，出卖了自己的胞姐。哦？杨杉啊？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杨杉了，是吧，四月？”

他面无表情，声音很柔和，话语里却满是嘲讽，他在提及那个陌生又久远的名字时，似乎也没有任何异样，没有痛恨，也没有惋惜，那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名词而已，和花草树木的别称没什么两样。

“杨柳，你别这样，事情没发生在你身上，你当然可以站在道德高地指责我的自私，可是如果是你，你也会和我做一样的选择！”

杨柳看着她，依旧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语气越发冷漠，“你想多了，我没有站在道德高地指责你，道德这东西对我而言什么也不是，我既不会被它绑架，受它牵制，也不会刻意与之对立。我们这些人一路扭曲着长大，没有人教过我们什么是道德，我只知道，无论是形势所逼，还是顺我心意，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自己选择的，既然是自己选择的，就怨不得别人。同样的，你把你的选择套用在我身上，是因为你这个人不但自私，而且还懦弱，一边享受着自私带来的好处，一边却不敢承担这份自责和内疚，于是把矛头指向别人，觉得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你才能继续心安理得地活着，不是吗？”

“我没有！你什么都不知道！魏先生……”四月顿了顿，才尖锐地问道：“如果杨朵和陈嘉树只有一个人活命，你会选择谁？”

杨柳一怔，紧接着便看到四月眼里刻薄的笑意，答道：“杨朵。”

“……”四月：“这么干脆？”

杨柳径直往前走去，“走吧，如果找不到陈博士，我的选择就毫无意义了。”

……

据四月得到的消息，陈博士藏在地下森林的实验室里，而地下森林的入口需要穿过瀑布才能找到。两人正准备沿着石子路走到玉潭旁的瀑布口，忽然就听见有人在笑。

“哟！这花前月下、小桥流水，好浪漫啊！”陈嘉树双手插在裤兜里从阴影里走出来，扬着右侧嘴角笑道：“这还真是个尿尿的好地方，是吧？”

杨柳呼吸猛地一滞，“你怎么……”

“我怎么怎么了？”陈嘉树慢慢踱着步子走到他面前，“我怎么没走？我怎么没被老周迷晕？还是我怎么过来打扰你的好事了？嗯？”陈嘉树下巴指了指四月，却没有看她，“你跟这姑娘处对象了？”

杨柳：“……没有。”

“哇哦，好可惜，捉奸失败！”陈嘉树笑了笑，揉着杨柳的头发说道：“小兔崽子，那你说说，你觉得我应该怎么？”

“他怕你有危险……”

“你别说话！”陈嘉树打断四月，“他自己有嘴，我要听他说。”

杨柳双唇紧闭，他微低着头，把视线落在陈嘉树的胸口，虽然陈嘉树看似平静，但他明显感觉到，这哥怒了。

“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杨柳说道：“你先回去，等我处理完了，我会回去找你。”

“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告诉我？”

“我不敢。”杨柳坦然道：“因为如果我告诉你，你一定不会一个人走的，对么？”

陈嘉树愤愤地在他脸上捏了一下，“你不敢？你还不是做了！”

杨柳：“是的，我还是这么做了。哥，有些事情我暂时还不能让你知道，你……”

“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我走，你和老周早就商量好了是不是？”陈嘉树捧着他的脸，逼他看着自己，“你跟我说别把你落下了，那时候你就决定了要离开我是不是？你没打算跟我一起回去，所以才表现出一副饥.渴的样子要和我上床，你他妈把我当什么了，人工□□么？经过我同意了吗？！”

“哥……”杨柳站直身体，看着陈嘉树说道：“哥，我的确没打算跟你一起走，但是我想跟你上床是真的。”

陈嘉树一怔：“……”

小兔崽子还很会抓重点嘛！

“我和思源哥说好了，让他想办法把你带走，可是很显然被你发现了。”杨柳说道：“虽然这件事情上我骗了你，但是我抱着你的时候，想要你是真的。”

陈嘉树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心里暗骂：“娘的，要完，又要着这小子的道了！”嘴上说道：“周思源那只傻鸟，觉得如果让维和队员动手一定会引起我的警惕和防范，于是决定亲自弄晕我，结果手比脚还笨！还有你这笨蛋，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杨柳闭着眼睛说道：“不，你不是。”

“这还差不多！”陈嘉树轻易被小崽子抚顺了毛，说道：“你知道我不会丢下你，你也别想甩开我，别忘了，”他凑到杨柳耳边，“你还要帮我换内裤。”

杨柳：“……”

“哎我说你们俩够了吗？！”四月终于忍无可忍，“亲亲我我能不能换个地儿？当我不存在吗？”

陈嘉树：“哦，你还在？”

四月：“……”

“时间不多了，”杨柳看了看手表，距离维和部队的行动还有不到十分钟，“哥，既然你没走，那就跟我们一起吧。”

陈嘉树抠词：“谁们？不是我们和她吗？”

杨柳扶了扶额，差点又要闭着眼睛说瞎话了，“嗯，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啊？！”那一声粗粝的嗓音嚎过来，乔纳森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身后居然还跟着三个彪形大汉。

陈嘉树注意到，那三个人没有穿雇佣兵的衣服，眼神……似乎也很正常。

杨柳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慌乱，他见到乔纳森时，依旧是那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乔纳森，大半夜做恶梦吓得不敢睡觉了，所以跑出来找爸爸来了？”

乔纳森一脸阴沉，“你们三个要去哪里？”

“你还要限制我的自由不成？”杨柳不以为意地瞟了他一眼，“爸爸没教过你，别人的私事少打听么？”

作为一个老外，乔纳森以为杨柳指的是贾斯汀，“少废话！我要的东西还没拿到，你想逃跑吗？！”

“逃跑？”杨柳这个便宜占得太容易，容易到失了不少乐趣，“还是让爸爸来教教你这个蠢儿子该怎么和长辈说话。”

乔纳森眉头一皱，难以消化他的一语双关，于是干脆不消化了，吼道：“老子问你东西呢！！！”

“你会算数吗？三天还没到呢！”陈嘉树回道，“大半夜吵什么吵，让不让人睡觉了？”

乔纳森顿时双目圆睁：“老子……”

四月这时突然走上前来，大喊道：“乔纳森！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