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之斗 第4章 第 4 章

陈嘉树愣了愣，没想到这少年竟是陈建雄曾经资助过的学生。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又在胡说八道了，单说杨柳身上那件卫衣就上万了，别说穷学生，一般上班族都消费不起。

杨柳：“我现在自己赚钱了。”末了似乎又觉得这一句不够，补充道：“我电脑技术很好，收入还不错。”

陈嘉树敏锐地听出了他话里的隐晦，追问：“比如？”

杨柳眉毛一挑，打算混过去：“这算是我的职业**吧？”

陈嘉树脱下“成熟稳重”的外衣，两手一摊，耍起混蛋来：“不是要合作么，这点诚意也没有？”

杨柳：“……”

屋子里再次寂寂无声，两人面对面地盯着对方，好像较劲似的谁也不肯先让步。陈嘉树倒无所谓，反正他有的是耐心博弈，这小子长了一副合他心意的好皮相，就当养眼了，没想到杨柳被他盯了两分钟还能坚持住，这倒出乎他的意料了。

更让他意外的是，这小崽子似乎燃起了斗志，勾起嘴角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突然凑了过来！

陈嘉树错愕了半秒钟，扑面而来的清香随风拂到他的脸上，裹挟着汗毛钻进每个细胞里，全身上下似乎都要开始造反。

杨柳在极近的距离刹住了车，鼻尖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了陈嘉树的鼻尖，然后极其暧昧地轻声笑了一下，又退了回去：“你居然躲也不躲，真没劲！”

陈嘉树：“……”

这缺心眼的小兔崽子如果不是脑子里面少根筋，就是故意在撩拨他。

陈嘉树岿然不动地像在沙发上生了根，杨柳却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好似在遗憾失败的恶作剧，然后又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哥，你果然是特种部队出来的，定力好强，眼睛都没眨一下。”

陈嘉树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那一团上涌的气血，刻意忽视还留在鼻尖的清香——这小子是无心的，还是故意在装大尾巴狼？

陈嘉树抿嘴笑了一下，盯着杨柳的眼神闪过一丝狡黠：“你想学吗？我教你。”说着，陈嘉树便朝他挪近了些，左手顺势搭在沙发扶手上，右手搭在沙发靠背上，虽然没有碰到杨柳，却这样悄无声息地把他“圈”了起来。

杨柳意识到不妙，立刻装出一副乖巧纯真的模样来：“哥，等你有时间再说吧，我们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找到陈博士，凶手故意杀人栽赃，你现在成了头号嫌犯，我琢磨他们肯定是想用这种方法逼陈博士现身，陈博士为了救你，说不定真的会跳出来证明自己没死。”

“他既然躲起来了，就不会让我们轻易找到他。”陈嘉树顿了顿，有些不近人情地笑道：“至于我，我哪里有他的命重要？我不认为他会为了我冒任何风险，只要他的生命还受到威胁，哪怕我现在被警察抓了，被枪毙了，他也不会在意。我不知道那些人是干什么的，但很显然他们很蠢，如果事先了解调查一下就会发现，我们父子除了血缘以外没有任何关系，用我来威胁陈建雄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呃……”杨柳尴尬地笑道：“你不想知道他是否安全吗？是我自作多情了？”

“陈建雄这个人毫无人性，自私又冷酷，你知恩图报，但是相信我，他不值得。”

杨柳：“……”

呃，到底是别人的爸爸，不好乱评价。

陈嘉树稍微动了一下，“圈”里的范围更小了些，杨柳显得十分柔弱地缩在沙发里，松散的衣领里露出一截锁骨。

杨柳察觉到陈嘉树最后气息微妙地变了，突然说道：“那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在陷害你，在尸体和凶器上故意留下你的指纹？”

陈嘉树怔了怔神，果然松开手，坐直了：“你还知道什么？”

杨柳周身的压力瞬间消失，又纯良地露着小虎牙笑道：“还知道警察有给你定罪的铁证。”他指着茶几上的牛皮资料袋：“里面的视频是警察从你家别墅的监控里调取的，里面有‘你’作案的全过程。”

陈嘉树面无表情：“还有呢？”

杨柳：“你先看看警方的证据，我们再往下说。”

陈嘉树从王翼那里拿回来的牛皮资料袋里面有一些关于他的个人资料，还有一个U盘，他把U盘往笔记本电脑上插好，看了一眼杨柳：“你回避一下？”

杨柳十分配合地站起来，坐在陈嘉树刚才躺过的床上，修长的手指似有意似无意地抚过床单，陈嘉树一眼扫过去的时候，杨柳又十分“恰巧”地低下了头，避开他的目光。

陈嘉树：“……”

这小子如果不是在勾/引他，就是在找死！

陈嘉树眼神一动，看得出他故作纯情地撩拨，不动声色地打开了U盘里的视频，决定暂时放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

不到五分钟的视频，包括了“他”进门、作案、离开的全过程，动作狠辣而迅速。整个过程，“陈建雄”都像个木偶人一样，从头到尾没有挣扎，没有遮挡，也没有反击。

陈嘉树深深吸了一口气，的确如杨柳所说，这个视频是给他定罪的铁证，视频里“他”抬头的瞬间，陈嘉树仿佛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警方有了这个，就只剩下抓人结案了。

陈嘉树不由得想到王翼偷藏进他衣服里的那枚追踪器，那时候警方还在取证，王翼应该还没有看到这项“铁证”，怎么就直接认定了他是凶手？若不是他及时发现，从警方的包围圈里溜了出来，恐怕就只能任人宰割了，连给自己翻盘的机会也没有。

画面定格在“他”抬头的那一刻，那被摄像头拍得一清二楚的面容，看起来像是杀人之后松懈的瞬间，眼睛里却分明还有挑衅的意味。

陈嘉树拧眉思忖着，“他”的眼神没有丝毫躲闪，明知道摄像头在哪里，那鄙夷不屑地眼神还是直勾勾地扫过来，像是要穿透屏幕。“他”知道警察一定会取证，是在挑衅警察吗？还是冲着他来的？

是谁煞费苦心地导演了这场戏，为了嫁祸他，居然还找来了他们父子的替身？

陈嘉树拔出U盘，又把浏览记录清除，然后合上笔记本电脑，把资料和U盘重新装进牛皮纸袋里，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打扰了。”

杨柳也站起来：“你要走？”他的身高不算矮，可是站在陈嘉树面前，头顶将将挨到他的眉毛。

陈嘉树挑眉：“我谢过了哦。”他指着自己额头上的纱布，一副“你还要怎样”的表情。

杨柳倒是没心没肝地笑了：“你客气了。”说完又走到沙发上坐下，特意挨着刚才陈嘉树坐下的位置——沙发凹陷的褶皱还没有复原。他把手放在尚有余温的褶皱上，轻轻拍了两下：“坐。”

陈嘉树看了看他手放的位置，知道他是故意暧昧，假装没有看见。

杨柳顺手又调出一个新视频，然后把屏幕转向陈嘉树，笑说道：“你要是喜欢站着看，我也没意见。”

那是警局都没有的视频资料，画面并不是陈嘉树家的别墅，而是交管局的“天眼”摄像头拍下的——交管局的防火墙形同虚设，杨柳只花了不到三十秒就进去了。

陈嘉树浓眉一拧，发现了蹊跷：“这不是……”

画面上一辆黑色SUV停在路口，下来的正是那个“陈嘉树”，他朝着别墅方向去，应该是行凶之前。

茶几和沙发之间的空间有限，杨柳侧了侧身，一条长腿搭在沙发上伸直了，对上陈嘉树浓郁的眉目，笑道：“要不要坐会儿？”

陈嘉树原本想走，是考虑到自己现在腹背受敌的处境，明有警察通缉，暗有杀手栽赃陷害，说不定就会连累到杨柳。自己一个人躲躲藏藏也好，险象环生也好，反正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大不了就是一条命。

可是自己的命可以不当回事，别人的命却不能不顾，他又不是陈建雄。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年轻人，要是牵连无辜，是会良心不安的。

可是杨柳显然没觉得会有什么危险，没心没肺地冲他笑道：“坐下吧，我慢慢和你说。”

陈嘉树虽然感觉不到他有任何敌意，却能感觉到这个少年身上有许多秘密，并且明显不会告诉他的秘密——两个互相不信任的人，是无法合作下去的，即便他们目标一致。

况且，他们的目标根本不一致。

可是这会儿，陈嘉树突然改了主意，应了杨柳的“邀请”，从善如流地在他身旁坐下来，倒要看看这小子能玩出什么花来。

杨柳长得很俊秀，看起来乖巧顺从弱不禁风的，陈嘉树觉得一只手就能把拎起来，还怕他耍诈不成？

陈嘉树准备静观其变。

杨柳顶着那张乖巧的皮囊笑出了春风和煦：“据我所知，陈博士知道有人要杀他，一个星期前已经离开了桦城，至于现在人在哪里，应该没有人知道。”

陈嘉树云淡风轻地怼了一句：“我还以为你手上有什么王牌呢。”

杨柳：“……”

杨柳假装没听出来，呲着小虎牙继续说：“现在有只有我能帮你。”

“我知道。”陈嘉树笑了笑，指着“天眼”上的画面：“我知道你会用什么方法证明我无罪，无非是通过交管局的摄像头一路倒推，找到这个人的老巢么？你能想到的办法警察想不到么？即便那些人脑子短路，大不了我再去提个醒，这么简单的事情需要你？”

杨柳翻了个白眼：“你偷了我的主意，打算过河拆桥啊！”

“对啊。”陈嘉树大方承认，这无赖居然耍得光明正大，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欺负人，反而想看着这小崽子气得跳脚——他小时候跟大人耍诈的时候，这小崽子还没长牙呢！

杨柳显然比他想得更有气量，并没有气急败坏地指责他，反而淡定地往沙发上一靠：“你在部队待傻了吧，你觉得那帮警察都是废物，想不到这么简单的查证？你仔细想想看，王翼跟你说话时是什么态度，什么眼神？他要是想把这案子查个清清楚楚，至于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时候往你身上藏追踪器么？”

陈嘉树眼皮一抬：“你怎么知道他往我身上藏追踪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