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好意思,我妈……我妈叫我回家吃饭……”小眼镜仓促地晃了晃手机,仓惶溜之大吉。
周思源顺利弄走了小眼镜,志得意满地朝苏小洁眨了眨眼:“就剩下我们……孤男寡女?”
苏小洁飞着白眼过去:“大白天的做什么白日梦!餐厅里这么多人,你眼睛坏掉了?”
周思源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哦,是吗?怪不得呢,我越看你越觉得好看。”
苏小洁:“……”
勉强吃完了一顿噎死人的午餐,周思源又死乞白赖地要送苏小洁回市局,一搭上方向盘,就开始唠起来:“我们家老陈真不是杀人犯,他跟他爸一年都没见过面了,而且他是独生子,陈家的财产以后都是他的,哪里需要谋杀亲父篡夺皇位啊?!你看看我这一脸真诚的样子,相信我,他真不是那样的人!”
苏小洁:“哦。”
“……你不相信我?我长得这么正义凛然,像是会说瞎话的人吗?”
苏小洁:“像……哦不,你是。”
“这位警察同志,你这样可不太好,偏见使人盲目,尤其你作为一名人民警察,更应该公正客观地对待每一位像我这样老实本分地良好市民。”周思源把车停在市局门口,手肘抵在车窗处,撑着头看着她笑道:“苏警官,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苏警官拎包下车,波澜不兴地“哦”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关上车门走了。
李子予正巧回市局,看到她从周思源车上下来,随意地问了一声:“男朋友?”
苏小语像突然踩了雷似地否认道:“不是!不是不是!”
李子予微微笑了一下,“谈谈恋爱,也挺好的。”
周思源嘴角微微上翘,把车开走了,车刚转弯,金妍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周思源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不想接,但还是本能地叹了一口气,按下了车载电话。
“小兔崽子王八蛋!你人呢?!”平时优雅从容的金大律师一声咆哮,透过蓝牙震得车窗都开始瑟瑟发抖。
周思源深深吸气,做好了心理建设,皮笑肉不笑地将嘴角往上拉扯出一个最大的弧度,一双桃花眼微眯,轻声细雨地安抚道:“亲爱的妈妈,你生气骂骂我就得了,干嘛把自己也骂了呢,多不值当!我是小兔崽子王八蛋,那你不就是……”
“……”金妍没想到小王八蛋这会儿还理直气壮、牙尖嘴利地,也不知道随了谁,劈头骂道:“滚蛋,老娘就当没生你这个混帐东西!”
“哦,那我就……”周思源刚想说“不打扰了”然后趁机挂电话,就听见金妍那头好像摔了什么东西,一旁的受气包一听就是王秘书,慌慌张张地说去找保洁。
周思源生生把那几个字吞了回去。
金妍发了一通火,开始算账:“明明答应得好好的,我还特意叫你提前出门,你人呢,怎么能让女孩子一个人在餐厅等你呢,我这么多年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周思源并不想听她说个没完没了,“我去了呀,约的十二点整么,没人……”
“女孩子要化妆打扮的呀!”金妍劫断了他的话:“你等等人家怎么了?绅士,绅士好不啦?你这样怎么找得到女朋友?是不是想打光棍一辈子?”
周思源:“我……”
“臭小子我警告你,你再给我耍花样,别怪我跟你爸爸告状!”
周思源:“……”
就知道用这招威胁。
周思源很想破罐子破摔,大喊“告吧告吧!”到底还是忍住了脾气,平心静气地跟金妍说起道理来:“妈,陈叔叔家的女儿我见过的,我是真不喜欢她。你看哈,强扭的瓜不甜,你希望我早点结婚不也是想让我幸福么……”
“我就是想有人管着你,少在我眼前晃荡!”
周思源:“……”
他可能是充话费送的吧?
“……反正你今天交待给我的任务我完成了,餐厅我去了,没碰着面,说明我们没缘份呐,妈,你要相信,你儿子我,我哎!”周思源拍了拍胸脯,“老天爷看到这么帅气的我,怎么舍得让我打一辈子光棍?放心,我的真命天女一定会在某个转角等着我的!”
“你放……”金妍顿了顿,到底没有把那个不文雅的字说出来,问他:“你在干嘛?”
“在开车啊。”
金妍:“你该不会打算在转角的时候……看到好看的姑娘,然后故意撞人家制造邂逅吧?”
周思源:“……”
金妍:“傻小子,别做傻事,真出了事,我不会帮你打官司的。”
周思源:“……”
他可能是充话费送的,充的还是弃用的号码!
……
杨柳是在快要黄昏的时候才醒来的,他这一觉睡得深沉,什么声响也没听见,迷迷糊糊地睁了开眼,立刻感受到伤口的疼痛的感觉也跟着他一起苏醒了。他抬起手想要揉眼睛,发现额头上盖着一块叠好的小方巾——他发烧了。
他一把将小方巾扯掉,看到陈嘉树背靠着床杆睡着了,宿舍中间,两个被绑着的学生也歪七扭八地靠着对方睡着了。
杨柳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结果才动了一下,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太他妈疼了!
刚醒过来,忍耐力可能还没有做好心理建设。
陈嘉树听见动静,几乎是立刻转醒,看到准备坐起来的杨柳,立马靠过去搭了把手:“你等着,我给你倒水。”
杯里的热水早就凉了,陈嘉树重新倒了一杯,又把兽医给的止疼药拿出来,倒了两颗放在手心,然后十分自然地坐到杨柳旁边,让他的后背靠在自己胸口上,就要端着水喂到他嘴边。
杨柳忍不住调侃:“搂这么紧,你这是在占我便宜吗?”
陈嘉树:“……”
这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能管住自己的嘴!
陈嘉树本来没往那上面想,除去他的小众爱好,男人之间勾肩搂背也很正常,何况杨柳又受了伤,理应受到照顾。可是杨柳这张有毒的嘴,一句话就能把气氛带歪,而且他身上因为发烧而烫乎乎的,更像是那什么的催.化剂。
陈嘉树冷着脸让自己冷静了一会儿:“少废话!”接着就把杯子堵了上去。
杨柳猝不及防,杯口撞在牙齿上:“……”
陈嘉树:“……”
等杨柳终于乖乖吃了药,发现那俩学生还没醒——不知道是没醒,还是不敢醒。
杨柳掏出手机,发出了一条信息。
发完之后,看见陈嘉树靠着墙盯着他。
杨柳知道陈嘉树对他的信任薄得像纱,甚至比纱还薄,因此十分懂事地把手机递了过去,自己坦白:“我们需要车,我找了个靠得住的朋友送车过来。”
陈嘉树黑沉地视线从他脸上扫过,转身去了洗手间。
晚上七点半,杨柳和陈嘉树离开了桦城音乐学院,走的时候也没给那俩学生松绑——那俩货一直装睡不醒,陈嘉树也懒得戳穿他们,反正等他们的室友回来了,就会给他们解开绳子的,那时候就算他们报警,他和杨柳也跑得老远了。
那辆黑色帕萨特就停在音乐学院的西门,杨柳领着陈嘉树走过去,指了指车底。
陈嘉树半跪着歪头一看,果然发现了车钥匙,一把把车钥匙捞了出来,又扶着杨柳在副驾位坐好,自己绕过车头,坐进了驾驶位:“去哪?”
杨柳调出了一个地址,陈嘉树看了一眼,在城东,一边开车,一边随意问了句:“这是什么地方?”
帕萨特很快驶入热闹的车流中,在暮色下十分低调。陈嘉树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听见杨柳的声音,转头看了一眼——那小子靠着车窗又睡了。
陈嘉树压低了帽沿挡住自己的脸,而后趁着等红灯的空档把空调开大了些,又调整了副驾那边出风口的方向,这才安心打量睡着了的杨柳。
杨柳睡得并不安稳,刘海有些乱,露出白净的额头,正紧巴巴地皱成一团。他清醒的时候通常都是嬉笑着的,很少有这种无助又难受的表情,这时理智打起了瞌睡,才把他真实的情感浮现出来,恰好又被陈嘉树看见了。
陈嘉树忍不住伸出了食指,正要在他额头上轻抚两下,想要抚顺他紧皱的眉心,这时身后的汽笛不耐烦地叫唤起来,陈嘉树伸在半空中的手一僵,发现杨柳似乎有要被吵醒的迹象,于是倏地一下缩回了手,在催促的汽笛声中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到达目的地时已经快九点了,陈嘉树开着帕萨特驶进城东长湖小区的地下车库,他特意选了一个监控死角的车位停下,杨柳还没有醒,陈嘉树叫了他两声,不知他是被梦靥困住还是怎么,嘴巴堪堪动了动,微弱地发出两个音节,又一歪头睡了过去。
陈嘉树眼疾手快地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另一只手几乎立刻贴在副驾车窗的玻璃上,然后就感到手心一痒,杨柳原本要砸到车玻璃的头就这么软趴趴地靠在他的手心里。
杨柳因枪伤引起的高烧还没退,车里的空调温度虽然开得很高,陈嘉树还是怕他在车里着了凉,会烧得更厉害,抽出了隔着玻璃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醒醒,到了。”
杨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意识地就把手往伤口上放,似乎摸着它、盖着它就能减轻一点痛感。
陈嘉树熄了火,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附近,才压了压帽沿下了车,绕到一旁去扶杨柳。
要说杨柳这小兔崽子就是欠教训,眼见着这么殷勤的陈嘉树,忽然就起了一丝不怀好意地念头,对陈嘉树伸过来的手视而不见,笑道:“背我。”
陈嘉树:“……”
因为他年纪小,忍了;因为他长得好看,忍了;因为他受了枪伤,忍了。陈嘉树分明看到小鬼眼里的不知好歹和得寸进尺,见缝插针地就开始蹬鼻子上脸,分分钟就能顺势爬到自己头上撒野。
陈嘉树揉着突突的太阳穴,就在杨柳以为他要扭头走掉的时候,却惊诧地看到陈嘉树居然背后身去,慢慢蹲了下来。
陈嘉树:“上来。”
杨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