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卦 第23章 变故突生木氏无

晋武帝淡淡的看过去，面上似乎还挂着些不耐烦，待看到贤妃口吐鲜血时，倒有些慌了神色：“快传太医！”

“贤妃妹妹。”焦急的神色，拦下来在一旁慌乱的侍女，“将这些东西保存好，一件也不许丢。”安抚般的陪着贤妃说话，好似两人从不曾对立，中宫贤德天下皆知，看一样旁人，再瞧着这个与自己暗中斗了多年的皇后，便是贤妃在此刻也生出些恍惚，“姐姐......”

“妹妹，莫要说话了，保留些力气，太医一会就要来了。”两人的手紧握着，皇后借机将贤妃搂在怀里，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贤妃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的命就算保下来，只怕也要废了。

而那位帝王端坐在哪，默不作声，只冷眼瞧着：“太医院的人若是再不来，便再也不用来了。李顺，查，给寡人彻查！”

皇后从袖口中取出手帕，一点点轻柔的擦拭着贤妃嘴角的鲜血。

在场的人大气不敢出，便是往日里吵闹的人，此刻也都略显得慌乱起来。

“魏女使，去将本宫的药丸取来。”皇后淡定的安排着，“安排些女官来检查一下。”

随即将贤妃托付般的交给贤妃的侍女。站起身来，柔和的对霍虞开口:“长平，母后的保命药就不留给你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叹，皇后娘娘当年亲自求到老太医门前，只为了救下命悬一线的帝王，老太医感其心诚，故赠药三枚，这第一枚救帝王于黄泉白骨，第二枚救先太后回光返照之时。

如今这最后一枚，却要给二皇子的生母，莫说众人不理解，便是二皇子也心中存疑。

棋盘九载未动，今日方落一棋，却早已是满盘棋平，一子落满盘活。

皇后娘娘到底是大爱无疆，还是另有打算，霍喑泽抬头对上霍虞，江山楼阁埋骨地，一步错，则万劫不复。

“无事。”霍虞异常平静的看着霍喑泽，贤妃不会有事，只是肚子里的“皇子”，却必定是活不成了。

本是严肃的场合，霍虞突然抿嘴而笑，因着又想起年少时发生的事，心中暗道:都是些会唱戏的，既然摆好了戏台，那她就静静地看着便好了。

因着太医来的不似那般着急，贤妃身体处已然流血，她的大氅也已经被染红，霍虞将自己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遮一遮，免得受凉。”

霍喑泽站在贤妃身边，感激的看向她，霍虞眉毛立即挑起。

贤妃若是没了，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好处，反倒是没了拿捏霍喑泽的筹码，所以她乐得在此时给他这个面子。

待太医来了之后，诊治一番，出来后确不敢开口。

“王医正但说无妨，只要贤妃娘娘人无事便已经是上天保佑了。”

世易时移，霍虞说出这句话时悄悄瞧了眼父皇，而后匆匆敛了神色，那位可是不见半点慌张，事不关己，好似那孩子不是他的。

那医正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不经意间与圣上对视。

“娘娘已安然无恙，只是......”他轻飘飘的跪在地上，“只是日后怕是难以有孕了。”

“滚出去。”圣上突然发怒，倒吓的原本昏迷的贤妃，猛的睁开双眼，泪眼朦胧的望着这位帝王。“圣上，是臣妾不好......”

可帝王看都未曾看她一眼，“贤妃既然已无事，你们便都回去吧。”而后静默了片刻，语气柔和了些，“既然那药没用上，便让长平拿回去吧。”

“也好，长平可是要好好养养了。”

作为皇后的心腹，魏女使平时颇能猜测她的心思，将那匣子直接交给了霍虞身后的意莲。“殿下若是无事，还是多去陪陪娘娘。”

不止圣上，便是连天下人都认为皇后婉嫣有仪、柔嘉成性。

她领着众人退出殿内，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后续的事宜，安抚着冬日宴上的大臣宗妇。

贤妃躺在床上，泪眼朦胧的看着坐在身旁的圣上:“陛下，臣妾......”

她的心湖之中溢满了苦涩，这个孩子护不住，日后怕是更加艰难，木家可怎么办啊。

帝王不开口，为她压了压被子，只轻轻瞟了一眼，抚摸着她满是泪渍的脸庞，“蓉湘，自王府到皇宫，你跟寡人多少年岁了?”

贤妃虽心中诧异却也只支支吾吾的说了。

“既然已这么多年岁，便该知道寡人眼里容不得沙子，皇家容不得半分污点。”

帝王怜惜的表情让贤妃越来越心惊，泪水挂在眼中，冷淡的话让她清醒了许多，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没得，帝王疑心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陛下，臣妾怎么会做些让陛下难容之事呢，臣妾在王府时陛下，便说臣妾是陛下最放心的人。”

她的话说得巧妙，晋武帝若是应了，便要容下这件事，若是不应，那边是自己看走了眼，用错了人。

“贤妃，寡人于国于家都不应儿女情长，先皇被群臣逼着下了罪己诏，寡人也走过一遭，寡人是个有福之人，未曾走到那一步，但并不是寡人没有气量。”

他手中盘着佛珠，转动片刻，抬手打了躺在床上，堪堪被侍女扶起来的贤妃。

从未被人打过的先飞，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吓坏了，惊恐的看着帝王，无助感袭击身心，手上却动作未停。

掀开被子，被人搀扶着跪在地上，趴在那，低声哭泣，话语中带了一丝颤抖，“臣妾知错了，陛下，臣妾，错了。”

因着惊恐过度，本止住的血在此刻暗涌，帝王厌弃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李顺便将侍女带了下去，顺便给地上那位披了件衣裳，到底怕污了圣眼。

“使团出京后，尽数身死，江南流出龙袍，晋安地私自开挖金矿，熔铸兵器。寡人闻此事，对龙袍深感兴趣，召而观之。穿针引线竟与寡人的龙袍毫无差别，故觉与谋反无异，明日起大理寺、兵部、刑部彻查此事。”

而后用脚踩在了贤妃手上，他似乎咬着牙开口唤着门外的人:“李顺。”

“老奴在，圣上。”

他转过身，将手递过去，贤妃颤抖着将手搭了上去，心如死灰的等着帝王最后的旨意:“坐好。”

“贤妃小产后，形迹疯癫，诋毁皇室，即日迁移偏殿，褫夺封号，是为宝林。”晋武帝沉默了一会儿，吩咐道:“阿毓既日日黏着长平，那便在长平的公主府旁再建个念安公主府，无事不用进宫请安了。”

只有到了这一刻，本来似提线木偶般的贤妃，忽然跪在地上拉扯住了帝王:“陛下，阿毓尚且年幼啊陛下。”她渴求般的向上攀爬，被人踢了一脚，又迅速跪下，捧着帝王的鞋靴。

“喑泽和阿毓尚且年幼，是臣妾的错，臣妾愿以死谢罪。”

“你若是死了，西北和亲寡人便不需要苦恼了。”

空气陡然凝重，木蓉湘的心不由自主的一颤，再也不敢言语。使团中的人身死已经让她不寒而栗，如今若是连女儿都保不住......她忽然感到有些悲凉。

“陛下，那件事您不能让天下人知晓，我一女子将皇室的脸面扔在地上，您这般不就是怕天下人说您薄情寡义吗？”

说着泪便流了下来，她任由李顺拉着她，极力挣脱，“十九载光阴，前十年椒房专宠皇后娘娘可有多看您一眼，长平公主出生后，娘娘更是恨透了您，陛下，我一生都任人摆布，而您，我大晋帝王的一生更是个笑话！”

京都的街道灯火通明，寒夜起的雾水凝成露珠，顺着枯黄的草缓缓地滴落在鹅卵石上，太过宁静的夜晚，透露着丝丝诡异。

无论大理寺如何查，都未能找出下毒之人，正向着皇后请罪时，传出来木蓉湘贬妃为宝林的圣旨。

“今夜，你们都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不过本宫有句丑话说在前面，今日之事若有半句话传出去，便不是各位能担待住的。”

她自然知道这些事压不住，她也不想压，有些话不经意间便传了出去，也是常有的事。“今日让大家收了惊扰，是本宫未曾安排欠妥，番邦进贡了些稀罕物件，诸位夫人走时定要拿着些。”

众人齐齐的应着:“谢皇后娘娘。”

倒也有性子急的:“今日冬日宴，咱们玩的畅快，又得了娘娘的东西，这人贵有自知之明呢。”

皇后顺着音瞧过去，原是老太妃的侄女，如今的平阳王妃，素日里是个没脑子的，平阳王纳了个小妾，专宠了几日，便将人卖到了妓院，因着这事还闹到了圣上跟前。

这人啊，只能顺着，不然不知道何时便咬你一口。

“你可是好久没来宫里了陪本宫说说话了，本宫还以为本宫的茶你不喜欢和呢。”嗔怪的语气，说着熟稔的话。

“回皇后娘娘，臣妇今日里身子不适，未曾进宫，还望娘娘恕罪。”傲娇的语气丝毫不减，时不时抚摸着肚子，皇后一眼瞧过去，心中了然。

“快宣太医来给你瞧瞧。”说着魏女使便要出去。

刚迈出脚步便听到平阳王妃故作娇羞的声音:“娘娘，臣妇已怀有身孕，无需劳烦太医了。”

她平阳王府子嗣多，皇后也拿不准她到底想得个什么，“如此喜事，竞也瞒着我们，魏女使给王妃的物件里再添一副本宫的头面。”

长平冷眼瞧着，而后被人悄声推了一把，不轻不重刚好出现在众人面前，来不及回头看，便已然开口:“母后，长平到底是皇姐，也要给未出生的弟弟妹妹添福气。”

又搜罗了一圈，发现自己并未带什么东西，眼睛一转，这才明白自己被推到底是为何。

“真是不巧，我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不若这样......”一边说着，一边从意莲手中拿过来那匣子，“母后给我的保命丸，不若我借花献佛，只是不知王妃是否嫌弃。”

平阳王妃虽然愚钝，性子急，却也并非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不论如何这东西她都得接下，而且得欢欢喜喜的接下。

日后用自是不能用的，怕是要供起来，以备日后......

只是这话可不是能说出口的，因而开口道:“公主说笑了，臣妇那里会嫌弃，倒是这孩子有福气，臣妇替这孩子谢过公主、皇后娘娘。”

霍虞笑着将东西送到平阳王妃的手中，转身回到了皇后身旁，“魏女使，近日来可是不曾休息好?”

她闻言一怔，而后开口回道:“公主说笑了，奴婢一向睡眠甚好。”

霍虞轻笑一声，不认啊，总有她认得时候调笑般的开口说道:“那便是我瞧错了。”

语气悠然，让人莫名心梗，便是连皇后都轻呵斥一声:“长平！早些回宫吧。母后让人为你保持原样了。”

便只是这一眼，霍虞便知道，今日又逃不过去了，只不过到底留了些心，弄了两个护膝，又让青欢给她梳洗了一番，头发湿漉漉地便去了。

这边人如何，霍虞如何被自己母后欺辱，晋武帝全然不知，他早已经被木蓉湘气的昏了头，“木氏，寡人对你太过纵容了，纵得你无法无天！”

木蓉湘冷笑一声，眼中带着泪，听了此话，擦干了泪水，站起来，将身上披地衣物抛去，“纵容？陛下说的甚是可笑，入王府时陛下便瞧不上我，若不是我运气好有了喑泽和阿毓，得了先太后垂怜，我木家在前朝为陛下抛头颅洒热血，贤妃之位，陛下也未曾放在眼中。又从何处来的纵容一说？”

木家早已是强扭之末，陛下早就想对木家动手了，世家的人如今人人自危，却又想推人出来逼圣上抉择。

不论如何自使团出京地那一刻，木家便已经不能成为她的倚仗了，如今这个孩子又被圣上知晓，她毫无顾忌了，既然阿毓在长平公主身边，她信，自心底信长平会善待她的阿毓。

“陛下，臣妾糊涂了，臣妾自请去冷宫。”她发泄一通，便将语气放到最低，柔柔弱弱地姿态，将晋武帝地话憋了回去，怒火也不知该如何发泄出去。

他紧闭双眼，背对着木蓉湘，良久才开口：“走吧。李顺，将木宝林地东西全数扳倒冷宫。”

地上的鲜血刺痛了他的眼睛：“徐荣，死了。”说着话语中的畅快之意，如何也掩饰不住，而后步步逼近；“你知道他如何死的吗？长平给他的送别酒里，藏了慢性毒药，可惜长平心软未曾下毒，反倒是太子和喑泽，两人都下了死手，木蓉湘，喑泽亲自了解了他。”

冷笑声，声声扎进木蓉湘的心上，她的儿子知道她的龌龊事，知道了她所有的算计......

她瘫坐在地上，任由旁人拉扯着将她拖走，寒风刺骨，她只穿着单薄的衣衫，还未到冷宫，人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