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早点见到爷爷奶奶,睦和同学体内爆发了前所未有的能量。在自行车轮胎偃旗息鼓前一秒,她终于到了小区大门。
睦天问夫妻俩为了早点见到孙女,也不追求节俭了,直接在飞机场打了辆出租车过来,这会刚下车。
睦和猛攥刹车,两脚撑在地面上加大摩擦。车停了下来,睦和噌地跑到两位老人身边,激动地抱住了奶奶,像小时候一样撒起娇来。
老两口快有两个月没见到孙女了,也是想得不行。现在终于见到了,老太太差点没忍住眼泪。
“好了好了,”看到老伴这样,睦天问赶忙劝慰:“孙女就在跟前,有的是稀罕的时候。还是先回家吧,这都五点多了,妮妮也饿了,咱们该做饭了。”
妮妮是睦和的小名,奶奶给她起的这个名字。
徐雅兰擦擦眼角的泪,一脸慈爱地看着睦和:“对对对,光顾着说话了。走,咱们回家,爷爷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太好啦!我每天都想您和爷爷做的饭,但就是吃不到。”
“现在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给你做。”
“那我想天天吃。”
“好啊。”
睦和拎起大包小包,走在爷爷奶奶的中间。太阳西斜,把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祖孙三人就这么有说有笑的回家去了。
睦和刚打开家门,一团雪白就扑了过来,是她家的小狗“豆腐”。
跑到半路,豆腐滴溜溜亮的小狗眼认出了旁边的爷爷奶奶。它立马转换了方向,呜呜呜地朝着老两口跑了过去。
到爷爷脚跟前,仰头倒地,四脚朝天,漏出粉粉的肚皮,狗嘴里还不停地哼哼唧唧,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豆腐是只小型犬,虽然成年了还是没多大。通体雪白,只有两只耳朵尖和尾巴尖有一点黑色。
睦天问笑呵呵地蹲下来,摸摸豆腐的狗头,对睦和说:“看来它还没忘了我和你奶奶。”
徐雅兰白了身旁的老伴一眼:“它的记性是很好的,见过那么多次怎么可能忘。”
睦和抬脚碰了碰豆腐在空气中摇摆的尾巴,很是认同地点头:“那是肯定的,它也很想爷爷奶奶。”
得到了爷爷的抚摸后,豆腐不像以往非得要人抱才起来。它直接一个小狗翻身,以并不敏捷的速度站了起来,然后咬住爷爷的裤脚,四只小短腿使劲往里走。
咋回事这是?睦和被它的动作搞得很是不解。
“肯定是饿了,你爸不在家,估计是上班前忘给它喂食了。”徐雅兰反应过来,她太了解她儿子了。
“对,肯定是这样。”睦天问也觉得妻子的猜测十分有道理。
豆腐像是听懂了这话似的,扯着嗓子有气无力地嗷呜一声,小狗脑袋不住地拱着爷爷的腿。
睦和这时才反应过来一件不对劲的事,她爸呢?她那么大的一个爸爸呢?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不在家,也没去接爷爷奶奶,哪去啦?
徐雅兰不仅了解儿子,还了解孙女,跟睦和解释道:“你爸爸本来和同事换班说去接我们,但医院通知有台手术要他去做,所以就去医院了。”
原来是这样,她爸临时被医院叫走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睦和早就习惯了。
不过她又想起来了什么,挽住身旁奶奶的胳膊,笑眼弯弯:“是不是爸爸妈妈早就知道您和爷爷今天回来,只是不告诉我?”
“当然了,”徐雅兰布满岁月痕迹的手爱怜地抚上睦和因被太阳晒而有些发红的小脸蛋:“要给你个惊喜呀。”
厨房里,爷爷当主厨,奶奶负责指挥,睦和打下手。
饭快做好的时候,睦和她爸打电话说下午接受手术的患者还需要观察情况,所以晚上会晚些回来,让她们先吃饭,不要等他。
而睦和她妈也要到明天才能从省里回来,所以晚饭是她和爷爷奶奶吃的。
家里人都知道睦和追星,也很尊重和支持她。
吃完饭后,徐雅兰还和孙女一起看了她喜欢的艺人的生日会直播。等到结束后,睦和陪着爷爷奶奶去附近新建成的花园遛豆腐。
豆腐晚上吃了大半碗狗粮和一只罐头,爷爷还给它搭配了牛腱肉和鸡胸肉,小肚子撑得圆滚滚的,一开始不愿意出门,出去了又不愿意回来。
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拉了两泡屎,尿了三回尿,和两只高大威猛的公狗结下了深厚的同厕情谊后,豆腐才恋恋不舍地被睦和抗回家了。
回到家洗漱完,睦和跟爷爷奶奶道过晚安,回到自己的房间。
已经十点多了,这一天真是惊喜满满。睦和起身一跳,把自己甩进柔软的床里,舒服地喟叹,真好啊。
她躺在床上,看着屋顶的吊灯。吊灯形状是一朵盛开的桃花,其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碎钻。灯光很是柔和,即便直视也并不觉得刺眼。
今天发生的一切浮光掠影般在睦和脑子里一幕幕循环闪现,她没想到会再见到他,知道了他的名字,他还成了她的同学。
爷爷奶奶也回来了,过两天等奶奶休息好,她还要和奶奶一起睡。
池澍的提议实在是太了不起了,看来他的智商又增加了一丢丢。
张岁遥的担忧也不是毫无道理,但他低估了她和池澍。嗯,主要是池澍,睦和现在真的相信池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没有被开发的智商占了他全部智商的99.9%。
小久是个乖宝宝,没有谁会不喜欢他的,周云野肯定也会和他相处的很好。小久话很少,周云野虽然她不怎么了解,不过从他今天的自我介绍也能看出来不是个话多的人。
至于路棠——睦和神色一变,突兀地“啊”了声。她终于意识到今天哪里不对劲了,路棠这一天的表现也太反常了。
睦和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路棠今天话也太少了。虽然在其他人眼里路棠是个高冷御姐,但是她在熟悉的人面前是很健谈的,有时候自己和池澍都聊不过她。
可是今天,睦和仔细回忆了从早上到放学这些时间段里她们的相处,发现不管她们在聊什么话题路棠都没有参与,好几次她们几个和她说话时她都在走神。
她应该早意识到的,只是今天的意外之喜太多,占据了她的大脑,让她反应迟钝了。
睦和用力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还是不是路棠最好的朋友了。
她赶忙拿起手机,想了想,先打开全是美人小组的微信群聊,看看路棠有没有在群里说话。
从见到爷爷奶奶直至现在,睦和一直都没看手机,已经积累了一百多条群消息了。
当然,98%都是池澍一个人贡献的。
睦和滑动群消息,池澍给她们实况转播了自己和张岁遥打游戏的全过程。
内容主要是赞美英明睿智的池澍大帅哥,鄙视我方脑袋笨笨的队友,此处有括号:不包括我的兄长张岁遥。以及举报敌方不按规则出招傻出天际的初级菜鸟。
中间夹杂了一两条张岁遥发的“无语”表情包,和小久发的“好厉害”表情。
在游戏里打了胜仗的池澍迟迟等不到睦和与路棠的夸赞,一个人在群里上演了“居然还不来夸我(愤怒表情)→居然真的不来夸我(委屈表情)→我要绝交(生气表情)→算了我就大方一点原谅你们吧(傲娇脸表情)”的全过程
没有路棠的回复。
睦和随手发了张“好棒棒哦”表情包,然后点开她和路棠的聊天框,她认真思索了几秒,决定不直接问,还是像往常一样,由她固定的聊天话语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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秣州市金水湾郦湖公馆,路家别墅就坐落在这里。
三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里,路棠坐在床边,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双腿悬空,小幅度地前后晃荡。
她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细小的水珠从发间滴落,顺着她白皙的脖颈向下蔓延,也有一些落在她豆绿色睡裙上,洇出一朵朵细小的花。
路棠看着面前空气中虚无的一点,脑子里复盘自己见到路盛时后的表现。
她得承认,从昨天知道路盛时今天会来接她那刻起,一直到她今天下午见到他时,她的表现实在是太差劲了。
就像老鼠见了猫,兔子见了老鹰。
等到她上了车,他像其他长辈一样对她的生活和学习表示了恰如其分的关心。
嗯,长辈。
呵呵,路棠想笑,不过比她大十岁,感觉已经和她爸一样成熟又精于世故。
其实两人在车上没说多少句话,他看起来真的真的很忙。
自从三年前集团业务重心转移到北京,他就开始变得特别忙。
后来她妈妈做了换肾手术后,为了更好地照顾妻子,她爸爸就逐步减少对集团业务的管理,退居二线。现在路盛时实际上才是整个集团的话事人,虽然秣州这边有职业经理人,但遇到重大事项和关键决策还是要他来掌控。
路棠觉得自己真的挺没意思的,爸爸忙着陪伴照顾妈妈,路盛时忙着在发展公司。她从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在家人无微不至的关爱下长大。
而现在她真是脑子抽筋,总想些不可能的事情。
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路棠知道自己今天的状态真的不正常,睦和一定反应过来了。她看似大大咧咧,实际心思细腻、情感丰富。两人认识快六年了,彼此都是除了家人外最了解对方的人。
想到这里,路棠赶紧起身,快步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
没电了?
路棠长叹口气,从一旁的编织收纳框里拽出充电线,接通电源。
手机开机,路棠点开最新的未读消息。
果不其然。
“晚上10:50”
和宝:【哈喽,超级无敌宇宙第一侠客在不在?快来和你的小可爱说话呀】
和宝:【叮咚叮咚,有人来啦,快开门呀】
和宝:【啊!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啊~啊~啊~啊】
“晚上11:03分”
和宝:【心碎表情包】
看着聊天框里的文字和图片,路棠都能想象到睦和在发这些信息时的神情和动作,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认识睦和那天起,路棠就觉得她像明媚的春光,蓬勃向上的生命力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她,成为她的朋友。
路棠知道睦和在担心她,她立刻编辑了一段话,解释了为什么没有及时回复消息,告诉睦和她什么事情都没有。
睦和立马回复过来,两人聊了会儿天,在确认路棠确实没什么后,睦和忍不住困意要睡了,和她约好明天再聊。
跟睦和聊完天后,路棠郁结的心绪舒缓了不少。她细致入微地反思了自己这一天的表现,最终得出结论:
她这就是近乡情更怯,她已经有73天半没有见到路盛时了,所以今天刚见到他时才会是那个怂样。现在他在二楼,自己在三楼,两人在同一个空间,她的状态和下午截然不同,不出两天她肯定会光复往日的英姿,变回潇洒冷酷的自己。
这个念头一出,路棠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她真是近池澍者黑,这都是什么中二脑洞。
路棠栽倒在床上,把自己埋在轻薄的被子里,她真是该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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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完和北美区负责人的冗长视频会议后,路盛时英俊深沉的面容间难掩倦色。
他微微仰头,抬手捏了捏眉心,靠在身后办公椅的椅背上,放空思绪。
少顷,路盛时正起身子,视线落在了办公桌的一角,是一个海棠色长方形锦盒。
本来想一起吃饭时把礼物送给她的,以前每一次回来,她都会眼巴巴等着有没有礼物。
想起下午在车上语气别扭而生硬的女孩,下了车头也不回就跑去房间。
连晚饭也不愿意和他一起吃。
“叛逆期到了么。”一声极轻的呢喃,无人回应,风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