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见星星 第3章 奶奶家

星期五很快就到来了。

六点半起床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每次起床都会留恋床铺的温度，胳膊腿伸出来都是在考验他们上学的意志力是否强大，不要说是睁眼，倒头再睡一觉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迷迷糊糊的下了楼。

常却可以比其他的哥哥姐姐们晚一些时间，毕竟小学的时间相较于初中生生来说还是富裕太多。

慢悠悠的走下楼，其他人大概都洗漱好了，她就可以一个人用洗漱池了，这个季节，正是干什么都想睡觉的季节。

秋天啊……温度刚刚好。

等她弄好一切坐上桌子，他们也差不多吃完背着书包准备走了。

常却低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筷子少捞了几口面在碗里。

又是面条。

常却不喜欢面条，但这里不是她可以随便提要求的地方。

慢吞吞的扒拉完面条，上楼收拾书包准备上学。

早晨的空气中带着一丝凉意，呼吸让她的鼻子有些泛痒。

树上的叶子还葱葱的，风轻轻一吹，沙沙作响。

星期五，是赶集的日子。

车来车往的，人也很多。

常却背着书包小心翼翼的走在里边，路过一个烤鸭店，味道特别香。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快步又过去了。

上学的路上很无聊，她只能四处看看打发一下时间。

马路上躺一只橘色的猫。

是被撞死的。

常却放慢脚步，忍不住往马路上靠。

猫咪的毛沾满了血，肚子里的肠子都被压出来了。

常却没再敢看，小跑几步直到余光看不见。

好可怜的猫猫。

她这么想。

这一段路道路两边都是楼房，这个点阳光照不进来，阴冷阴冷的。

常却忍不住缩缩脖子。

路过一个卖海鲜的小贩，鱼类的腥臭味弥漫着那一片。

路过一个菜市场，鸡鸭鹅的臭味参杂着烂叶子的味道直冲她的天灵盖。

学习很枯燥，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学习，父亲奶奶姑姑总是说要学习，到考大学，上211，985，学习到底有什么用呢，赚钱？可是不上学不也能赚钱吗，还可以不用这么累……

小孩怎么这么难做啊。

季颜今天带了一条软糖，青苹果味的，她很喜欢。

“好吃吗？”她双手撑着脑袋，笑的特别灿烂。

“好吃。”常却拿了一颗，手指沾了些许白白的糖霜。

嘴巴里炸来了酸酸甜甜的小火花，常却忍不住眯眯眼。

“我妈妈说，我们班主任怀孕了，可能在过两个月就不教我们了。”

常却：“啊？你怎么知道？”

季颜：“你忘了，我爸爸妈妈都在医院工作。”

“原来这样啊，那我们数学课怎么办？谁来教呀？”

“我不知道，没人教就太好了，我终于不用写数学作业了！”

常却也很开心，“那真是太好了，好多天都不用写作业了！”

“我发现……”季颜突然转移话题，小手触碰到常却的眼尾。

热热的，痒痒的。

常却不太理解，疑惑的歪着头盯着她，“怎么啦？”

季颜凑她很近，小声的和她说话，就好像这是独属于她们的小秘密一样。

食指摸上她的眼皮，常却忍不住眨眼，睫毛蹭在她的指尖。

“你干嘛呀？”

季颜收回手，睁大眼睛很惊讶，“你是内双哎，可是眼睛尾巴那里是双的，好漂亮。”

“常却，我觉得你好漂亮。”

轻轻的，痒痒的，她的心像是跳跳糖开了花。

“真的吗？”

“真的！”她的语气满是坚定，笑起来酒窝一深一浅。

麻花辫软软的编在两侧。

好可爱。

我的同桌。

英语应该是常却最讨厌的科目了，因为一点都听不懂，明明只是26字母组成的，为什么可以有这么多花样呢？

但是好在英语老师上课不管，她想干嘛就干嘛。

她可以发呆发一节课，也可以在书本的空白处画画一节课。

英语老师点人起来读句子，李浩然被叫起来了，他读的磕磕巴巴，很多人都回头看他读，我也回头了，感觉他的睫毛好长，他……真是太漂亮了。

感觉他就像书里面的王子。

下午一放学常却就回去了，姑姑给了她五块钱坐公交车。

太阳还挂在半空中，光洒的满地都是，树叶看起来金黄金黄的，落在路人的头发上，也是金黄金黄的，看起来，摸起来都是暖暖的。

常却背着书包一个人坐车回去，星期五，坐车的人很多，她感觉自己要被挤扁了。

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人，就算窗子打开着，风呼呼的吹进来，窗外的树唰唰的过去了，常却个子不高，死死的拽着一个铁扶手。

车子一刹一停，她有些犯恶心，幸好路程不远，在她受不住之前下了车。

“这里停车！”

公交车在她面前启动，吹她一脸尾气。

“呸。”好难闻。

车停在路口，她还得自己慢慢走回去。

常却颠了颠背着的书包，开始往家走。

属于奶奶和她的小房子。

风轻轻的吹过遍野的稻子，金灿灿的一片，田中央的稻草人带着红塑料做的帽子摇摇摆摆逗着鸟雀玩耍。

远点的一处田埂有一棵好大好高的枯树，枝桠伸向天空，无数的麻雀立在枝头，随着一阵风袭向田野，小啄几粒稻米，在随着一阵风忽地全部都飞走了。

祠堂前的那条河又到了干涸的季节了，各家各户都派了人下河捡螺抓小鱼。

阳光的余影映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河里像是有无数个太阳。

谁家的黄狗见了人，闻着了味道，总是要吠吠几声。

几处人家的烟囱徐徐的冒着烟，缓缓地，盘旋着，向上直冲云边。

月亮也迷迷蒙蒙爬上来，纵使太阳还挂在山头。

日月同辉。

一步一步，背着粉红书包的小女孩一步一脚印的向着家走去。

“奶奶，我回来啦！”

鸡鸭的叽叽喳喳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家门口放着一把木凳子，透过纱窗帘，看见屋子里灯亮着，明晃晃的白光亮着。

“奶奶！”常却走了那么长的段路，脚丫子酸痛。

“哎呦……雀丫头回来啦！”奶奶早就头发花白，好在腿脚利索，嗓门也忒大，“赶快进来，做了螺丝肉烧小菜子，还有肉丸子汤，刚好做完，我先把鸡赶回笼子，你先吃！”

“知道了！”

和奶奶说话，永远是要靠喊的，毕竟奶奶年纪大了，听人说话总是不太清楚。

吃完饭，奶奶拉着常却的小手沿着马路散步。

风吹在脸上凉丝丝的，奶奶的手掌心满是干活的老茧。

“现在怎么没有萤火虫了？”

“秋天了，明年给你做萤火虫灯笼。”

“你今年说要给我做的……你老是说话不算数……”常却皱着眉头，嘟嘟囔囔，一脸不开心，脚用力踢开一个小石子。

咕噜噜。

石子掉在水沟里。

“好好好，这次一定算数，奶奶哪舍得骗我们家雀丫头啊……”奶奶笑着应到，大手拍了拍她的肩，“雀丫头长高了啊……”

“真的吗……”

回到家，常却美美的洗了一个澡，这个季节，太阳能热水器还可以用，洗完澡上床常却还是觉得有些热意。

“奶奶，我好热。”

常奶奶从柜子上拿出羽毛扇给孙女扇风，“奶奶给你扇风……”

奶奶的声音里带着倦意，轻飘飘的，比窗外的蛙鸣还低。

常却穿着背心在床上滚来滚去，不得安稳，“奶奶……好热……开电风扇嘛……”

常奶奶把她往身边一拉，羽毛扇拍在她的背上，软软的，“乖丫头……心静自然凉，电风扇马上吹着凉了。丫头心里热啊……奶奶给你扇风……乖啊……”

风轻轻的吹过来，窗叶吱呀吱呀，奶奶的呼吸声让她逐渐宁静下来。

是夜，是月亮高照，洒下的清光落入两人的香甜睡梦。

一觉睡的很长，常却是被阳光照醒的，奶奶起床后就把窗帘拉开了，这个房间面着太阳，早上八点多的时候阳光暖暖的照下来。

“唔……”常却爬起床坐起来，睡久了，脑子晕乎乎的靠着床缓了好久。

门外叽叽喳喳的是鸡鸭的声音，猫咪时不时也哼唧下，再仔细一些还能远远的听到猪肉的叫卖声。

不知道是不是更熟悉家里的床，睡的都比平日里放松许多。

常却拖拉着拖鞋，短头发乱糟糟的翘着，太阳光特别刺眼，她的手挡着光嘴里喊着，“咪咪，咪咪……”

一只黑白配色的大猫从门外面走进来，尾巴高高的翘着，昂着头，猫眼睛眯着，叫声拉的很长，“喵呜～喵——”

“欸……”常却挠着它的下巴，大白舒服的抬起下巴，“呜～”

“大白，我好想你……”常却趁它不注意，一把搂住它把它抱在怀里，“让姐姐摸摸……”

大白有些不情愿，扭扭身子，却逃不过她的双手，不满的哼唧两声，也就安稳的趴在她的腿上眯着眼蹭了蹭，头一送，重量都压在常却腿上了。

“大白，你好重啊。”常却的小手摸摸它的尾巴，嘀嘀咕咕。

大白眯着眼睛，尾巴却绕了个弯，不愿意让她碰，“呜～喵唔……”

穿堂风凉凉的，桌子上放了一碗白粥，和一小盆咸菜被网帐兜着。

常却放下猫，草草的刷了个牙，用毛巾擦了脸就拿起勺子开始吃早饭，其实不吃也行，因为这里中饭吃得特别早十一点就开饭了，现在吃估计中午就吃不下了。

喝了几口，常却就不想喝了，偷偷把白粥倒在鸡食里面。

“哦喽喽喽——”

鸡像是听了某种指挥似的一窝蜂就把白米吃的精光。

再把碗勺放在灶台上就可以了。

哦耶，不用喝粥啦。

八点多，奶奶还在菜园子里除草，趁着太阳还不晒多做一点，要不然气温一上来干活就不好受了。

常却回到房间里。

写作业是不可能的了，那就……

看故事书吧！

就趴在床上看呀看呀，直到听到鞋子的啪嗒声才慌慌张张把书收起来，翻开作业。

房间的防蚊帘被拉起，“雀丫头，中午想吃什么？”

常却的胳膊肘还压着书，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排骨。”

“好，你再写一会作业，奶奶先去做饭。”

“好。”

常却一下子肩就塌了，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唉，又要写作业，这个学校的作业比以前学校的作业多好多，不想写啊……

又从抽屉里翻出来一根线绳，自顾自的玩起花绳。

这是五角星。

这是渔网。

这是降落伞。

这是……

玩了一会常却就放回去了。

一个人玩好无聊。

“咪咪，咪咪。”常却把房门打开一道口子，探出头瞧着奶奶在厨房里忙活着，小声的呼唤着在草上面晒太阳的猫咪。

“喵——”

猫咪脑袋也没抬，趴卧在树影下，零零散散的光圈打在它身上，显得逍遥又自在。

“大白，过来……过来……”

猫咪歪个头拿脑袋蹭蹭草根本不理她。

“竟然不理我，中午不给你吃骨头了。”常却碎碎念念，又窝回了房间。

今天阳光很好，家门前的绳子上晾着被单，三条长凳上晒着冬天的棉被。

常却家外面还没装修，所以还是老样子的红砖墙，墙上被小常却用石子画了好多奇奇怪怪的图案，二楼鸽子筑了巢，一到傍晚好一阵鸟叫。

菜香从厨房飘过来，常却肚子也饿了。

“雀丫头，吃饭了——”奶奶喊人声音特别大，隔了好远也能听见。

等常却出来，菜早就摆在桌子上了。

奶奶额外拿了一个碗和一个瓷盆放在桌子上“排骨没化冻，我中午拿出来，晚上给你做。”

“哦，好。”常却点点头，自觉拿起碗，盛好饭之后就去门口坐着吃了。

“咪咪，过来咪咪。”常却敲敲碗，唤着猫咪。

猫咪也是闻着香味了，卷着尾巴蹭她的小腿，“喵～”

常却筷子夹起一块肉片扔在地上，猫咪低着头两口就把肉片吃完了，然后又昂着头朝她喵喵直叫。

“奶奶，没给它盛饭吗？”

奶奶拿筷子扒拉米饭，咽下饭菜说话，“傻孩子，哪有人还没吃完就给它吃的？你吃你的，别管它。”

“那今年去捞鱼了吗？我想一起去嘛。”常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她想下河捞小鱼好久了。

“我们家捞完了。”

“啊——”常却有些遗憾，但还是忍不住继续问，“再去捞一些嘛……”

奶奶拿筷子尾巴敲常却的脑袋，和她讲道理，“我们再去，村子有人就会讲‘常家捞了鱼还来，就她们家捞的最多’，我们捞过了就不捞了啊，楼上晒的够大白吃到明年入秋了。”

“干嘛不等我回来再捞啊，我也想捞小鱼，我这次走回来看还有人在捞呢……”常却有些不开心，感觉碗里的饭也不香了，不停的拿筷子搅和着，心里越想越烦。

“我就想捞小鱼！”

“好好好，明年带你去捞小鱼。”奶奶乐呵呵的摸摸孙女的小脑袋。

“说话算数。”

“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