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躁物种 第15章 第 15 章

在靳钺的要求下，鲍索四人将索链上的弯钩全部卸下。

悬停半空的涂黎听到靳钺的话，毫不留情翻了个白眼，铜墙铁壁一样的内心，完全领略不到一丝对方的好意。

“事儿精！”

空气当中有一瞬间凝滞。

辜新莱垂着脸抖肩，露在外头的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

旗镇沅轻咳一声，索链被涂黎接住后，他低下头，抬起手背碰了碰靳钺小臂，微微偏头凉凉叹息了一句。

“队长，你也是不容易。”

涂黎带着四个潜龙队员朝山崖飞来时，像拎着一串糖葫芦。

苏茶看着狼狈不堪的四人，忍着笑将自家人拉到身边，她抬起涂黎的手掌揉了揉，瞟了四人一眼，嘟囔着，“一个个膘肥体壮的，一看就吃了不少民脂民膏。”

辜新莱瞪圆了眼，打量着自己的身形，歪头看了鲍索一眼，“索儿，人家嫌你胖。”

鲍索忍着臂膀上的刺痛，冷笑一声，狠狠掐了把辜新莱手臂。

辜新莱上蹿下跳的哀嚎令宿粟十分不解，他收起枪，拽住辜新莱另一侧手臂，探头看着对方的眼睛，发出灵魂质问的同时，不忘给辜新莱一个眼神。

“表哥，你干嘛呀这是？”在涂黎他们面前，你这样太丢面儿了！

辜新莱抿唇，强颜欢笑，抖着声线回道：“我能再见到雕爷，我实在太兴奋了。”

“是吗？你这么兴奋，围着我们老大跑两圈怎么样？”

山崖暗处，郑媛的话说完，无声自黑暗中走出，脸上看热闹的表情再明显不过。

辜新莱从两人手中挣出手，招财猫似的冲郑媛摆摆手，“郑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明白。”

郑媛眼神如刀，无差别扫视过潜龙一行，视线从涂黎身上移到霍玄脚下，眉心皱起，“去了沼泽？”

“猜得很准。”霍玄肯定点头，抓着涂黎的手腕带人朝郑媛走去。

“欸？那个，”宿粟见涂黎要走，赶忙喊住人，迎上对面四道视线之后，坦诚发问，“你们是要准备休息吗？”

郑媛眯了眯眼，才将宿粟打量了一旬，就被氐瓦一挡住视线。

顶着对方极其不虞的目光，氐瓦一开口便是潜龙的希望。

“并肩作战一场，拼个房，你们不会介意吧。”

此言一出，郑媛直接给潜龙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贴上四个大字——厚颜无耻！

郑媛没说话，将视线投到涂黎身上。

靳钺的目光始终追随霍玄身侧的少年，或许受了瘴气的影响，涂黎困得厉害。

又一道哈欠声在霍玄耳边响起，霍玄终于大发慈悲给了潜龙一个留宿的机会。

“可以，但要安静。”

霍玄留下话，便带着几个异种转身冲黑漆漆的暗处走去。

宿粟激动地跳脚，抓着氐瓦一的袖口连连称赞，“太厉害了太厉害了！氐瓦一氐瓦一！”

以鲍索为首的几人经过氐瓦一和宿粟身旁时，毫不吝啬地赞赏。

“干得漂亮。”鲍索抛了个媚眼。

“牛~逼！”辜新莱竖起大拇指。

“有你的。”旗镇沅施施然飘过。

“我结婚，你主桌。”靳钺大放厥词。

目送发癫的靳钺离去，宿粟收回视线，抬头就迎上氐瓦一的目光，“怎么了？”

宿粟摇摇头，跟着氐瓦一往山洞走，轻嘶一声，正要开口时，氐瓦一便已经倾身附耳过来，他抬手拨开氐瓦一耳旁的小辫，“你说，靳队的幻想症是不是更严重了。”

回应二人的，是山洞边传来的一道低沉笑声。

两人一同转头，就见方才还空无一物的石头上，陡然出现一个端着保温杯的赵正巍。

“你们两个小朋友，也是坏得很呐。”

赵正巍点到即止，在两人一闪而过的错愕中，侧身露出肩上趴着的变色龙，摊手解释，“茶茶喜欢这样睡觉，吓到你们了。”

宿粟冲人摆了摆手，正要拽着氐瓦一进山洞，就见赵正巍拎着几根菜叶子伸手拦人。

不知为何，宿粟看赵正巍，总有种见了观音大士的错觉。

然后，观音大士发了话。

宿粟接过那几根菜叶子的时候，愈发觉得赵正巍光芒万丈。

山洞里空间很大。

涂黎霍玄这一侧点着火堆，潜龙这边放的是取暖炉。

“你饿了？”辜新莱掏出两块压缩饼干扔给宿粟，贴着宿粟耳朵制止对方作死，“怎么啃上菜叶子了？有毒没毒啊？再给你毒傻咯。”

宿粟闭眼，深吸一气，一把将辜新莱推到墙上，再睁开眼，迎着对方的惊愕目光，宿粟扯了片叶子放嘴里狠狠嚼了十几下。

他冷笑一声，迅速扯回辜新莱，一把掀开对方衣袖，啐一下，将口中那团黏糊糊的碎渣吐到辜新莱手臂上。

“表哥，别出声哈。”

宿粟脸上露出邪恶笑容，他高高扬起右手，重重按在辜新莱手臂上，在对方又蹬又踹又毫无作用的挣扎下，最终将那团草药碎渣均匀摊开。

氐瓦一死死捂着辜新莱嘴巴，索链牢牢捆住辜新莱双腿。

一左一右，配合默契，直接将辜新莱变成砧板上的烂肉。

不过一分钟，方才那团碎渣便在辜新莱手臂上凝固，宿粟给了氐瓦一一个眼神，辜新莱便再次被动闭嘴，连鼻子都没露出来一点。

嗤啦——！

晶莹剔透的一片胶状物上，粘黏着密密麻麻的绒毛和尖刺。

宿粟松开辜新莱，抬手在如同软刷般的尖刺上轻碰一下，指尖就传来一阵刺痛。

难怪，难怪这几个人那么难受。

辜新莱看着干干净净的手臂，吹了口气，胸|脯剧烈起伏着，哑声道：“哪儿来的好东西？”

氐瓦一将草药给靳钺旗镇沅和鲍索送过去，宿粟垂头将剩下的菜叶子扔到辜新莱身上，抱臂抬手，指了指身后洞口，一副与有荣焉的得意，“巍哥给的。”

“哟，你们挺熟啊。”

宿粟循着声音看去，就见鲍索上半身已经脱了个精光，动作间，古铜皮肤上的坚实肌肉，在蓝黄光影照耀下，泛起一阵诱人的光晕。

宿粟看直了眼，舔了舔唇，张开五指冲鲍索伸去，“索哥，我帮你涂——”

一张大手直接盖在宿粟脸上，氐瓦一强制将人转过身，又轻轻一推，把人送到辜新莱身边后，垂着眼睫，看不清眼底神色，语气平平，“你去帮你哥，我来帮索哥。”

鲍索听着氐瓦一的声音，扭头蹙眉，言辞肯定地拒绝，“不用。”

“那好吧。”氐瓦一才伸出的手，迅速回收，他抱臂站在一旁，上下打量着鲍索的胸肌，察觉身旁一道炙热视线后，当即横眉扫视过去，宿粟同频转头，顶着那道监工视线，勤勤恳恳伺候起辜新莱。

辜新莱躺在地上，两脚轻晃，眼睛一闭一睁，就见一道衣衫半解的身影直冲霍玄走去，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逮着宿粟晃个不停。

山洞一侧。

涂黎郑媛已经熟睡，霍玄守在火堆旁出神。

他的思绪飘得极远，回忆的相册翻到异变之前的某一个黄昏。

塑料瓶顺着石子路咕隆咕隆滚到他的脚边。

一如现在，那颗滚到他脚下的石子。

来人靠得很近，因为身量极高，霍玄只得仰起头去看。

四目相对之际，霍玄眯了眯眼，似乎在问对方：你有事？

暖光包裹在霍玄周身，映衬得他愈发温柔。

微敞的领口上，纽扣的光滑表面中，一道人影缓缓坐下，几片草药递到霍玄手边，旗镇沅指尖有些发白，垂下眼睫，轻声开口：“可以帮我涂一下吗？”

旗镇沅说完，山洞之中，便只剩木炭燃烧的声音。

靳钺在山洞一角收起通讯仪时，正看见旗镇沅跑到霍玄面前孔雀开屏的全过程。

靳钺伸了伸手，先是看了眼手边草药，又抬头看了眼睡得正香的涂黎，继而便愁眉苦脸的掐起腰，目光灼灼盯着火堆旁两人，颇有种看习题的认真摸样。

同一时间，目光如炬的，还有正对火堆的鲍索氐瓦一四人。

霍玄缓缓呼出一气，面带微笑地偏头，见旗镇沅不看自己，他便从对方手中接过草药，成功同人对视后，就亲眼看见了对方喉间滚动的小动静。

视线再向下，是旗镇沅瘦而不柴的胸|膛，等他的目光再晃到旗镇沅腰腹时，对方明显紧张起来。

霍玄眨了眨眼，措不及防倾身凑近，膝头碰了碰旗镇沅的腿，“帮谁？”

旗镇沅颤了颤眼睫，直起身子，同霍玄膝盖蹭得更近，“我。”

霍玄轻笑，抬手拨着旗镇沅膝盖，等对方面朝他坐好后，他的手也顺势搭在对方膝头。

霍玄薄唇微张，看着旗镇沅说：“真不要脸。”

旗镇沅顶着霍玄的目光，点了点头应下，“嗯。”

霍玄面上的笑褪去，一把将旗镇沅半披的衣服扯下去，将草药撕巴两下，送到旗镇沅嘴边，冷声斥道：“自己嚼。”

“好。”旗镇沅垂眸时，眼底滑过一抹暗光，张嘴从霍玄手里咬住草药，乖顺的不得了。

真是……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潜龙小队内心的感慨，出乎意料的一致。

靳钺沉着脸将旗镇沅今晚的所作所为反复研习，他在心中推演了无数遍涂黎的反应，无一不是直接将他甩出去老远，最后绝对再留下一句：有病……

在山洞里的众人全部进入睡眠之际。

孤枕难眠的靳钺踏出山洞，正遇上精神抖擞的赵正巍。

对方端起变色龙挪了位置，安置好苏茶，拍拍身旁位置，语气温和，“坐。”

靳钺颔首，坐在赵正巍身边，同人一起望着雾蒙蒙里的唯一光亮，忽然道了声谢。

赵正巍指尖敲了敲杯盖，想到方才遇到的年轻人，摆摆手，“谢字太重，顺手而已。”

靳钺闻言转头，在赵正巍冲他看过来后，他略一低头，视线放在对方胸口上的勋章，“你的勋章很特别。”

赵正巍笑开，眼角挤出细纹，看似很满意靳钺的话，“你很有品味。”

“你认识宿文钊？”

突如其来的一句，让赵正巍的笑容短暂凝滞，他动作缓慢地眨了眨眼，表情淡淡，像是恍惚又像是怅然。

“不认识。”

靳钺没错过赵正巍面上的变化，赵正巍在撒谎。

但既然对方不愿意说，他也不能强求。

“我很好奇。”赵正巍拄着膝盖，指尖抵在额头，注视着靳钺。

“什么？”

赵正巍曾在国情处工作十年之久，靳钺心里微微打鼓，迎着对方探究的视线问了一句，直等对方将他看够，他才缓缓坐直身子望向远方。

紧接着，就听身旁人道：“你想招安。”

靳钺不打算隐瞒，反而十分坦诚地点了头。

“对，你不觉得，人类和异种并肩作战，是迟早的事吗？”

“是吗？我不觉得。”

赵正巍的答案给得很快，快到靳钺还没有思考的时候，反方的观点，就一句句砸了上来。

“你有仔细认真地读过《十三禁令》吗？你明白一周和七个工作日的区别吗？你知道异种怎么进行风险测试吗？你知道最初一批异变人类志愿者什么时候从实验室走出来的吗？”

“我想这些问题，你一个都无法回答我。”

在靳钺良久的沉默中，赵正巍抬手摸了摸胸前的勋章。

“异种和人类，在这十年间积怨已久，时代两个字总是美好的，可每一个时代又都拥有着它无法解决的难题。和平相处这个词，早在上世纪就已经在嘴里嚼烂了，但是有用吗？当你们踏入这片无人区的时候，它们感知到，你们是异类，它们的本能，就是驱赶你们。”

谈到这里，靳钺忽然明白，为什么赵正巍一行能在瘴气中穿行不受影响。

在赵正巍的注视下，靳钺站起身，朝山崖边走去。

他一步步向前，雾气一点点将他吞噬，他在崖边站定，眼前却再不见那片莹莹绿光，他伸手想挥散眼前的浓重雾团，可徒劳无功。

碎石在前方崖壁滚落，回声阵阵。

他向后退了两步，正听赵正巍让他转身。

“你再回头看看呢？”

明明才几米的距离，可靳钺再转身，却始终看不到赵正巍的身影。

等他能再次看清赵正巍的时候，原本在他眼前的稀薄雾气也在眨眼间消散开来。

在这里，靳钺侧身回头，一眼就看到了方才崖边完全消失的腹地沼泽。

赵正巍的视线掠过靳钺紧绷的身躯，同人一起看向这座无人区的鬼境。

“我想你明白了，从异变开始的那一刻，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任何物种可以做到和平相处。”

“那涂黎呢？”

靳钺自动将这番高谈阔论屏蔽，他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既然异种在瘴气中不会受到影响，那为什么涂黎会中招。

这场严肃的沟通，在这个问题之后，戛然而止。

赵正巍慰叹一声，调整坐姿靠躺在石壁上，睨着人道：“你不知道有个词叫梦游吗？”

靳钺张了张嘴，好半晌才重复着，又问了一遍，“涂黎，梦游？”

赵正巍莞尔一笑，掏出一个眼罩戴好，无声同靳钺摆了摆手。

靳钺伫立原地，成功接收涂黎会梦游这个消息后，山崖上便响起一人的叹息。

因为赵正巍和苏茶，靳钺周身再不会聚上瘴气。

俯视着下方沼泽，靳钺脑中不断重复这一天的经历。

异变第五年，他曾参与过B市外围的清扫行动。

五年时间过去，他再没有踏足过任何一座无人区。

而今天，N市无人区的所见所闻，都让他惶恐至极。

他想，他对于无人区的知之甚少，或许也代表着一大部分人类的固步自封。

高墙之中，看似是更上一层楼的人类文明。

现如今看来，却只是蒙蔽人类双眼的枷锁。

保护在温室之中的人类太过易碎，他们娇弱自私、贪婪狡诈。

可倘若有一天，无人区的异变物种蔓延至城市。

人类，将不堪一击。

①嘻嘻

霍玄：“你真不要脸。”

旗镇沅：“嗯，老婆说得对！”

②不嘻嘻

靳钺：“可以帮我擦一下吗？”

涂黎眯了眯眼，试探着抓住靳钺的手腕，眼底一亮，以脚为轴心，抡起靳钺，径直扔出洞口，末了拍拍手感慨：“什么脏东西，下去洗洗吧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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