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躁物种 第14章 第 14 章

无人区生物混杂，除了黄昏时分同涂黎他们遇到的变异狼，潜龙一行向山内推进时，陆续遇到三五条两人粗细的巨蟒。

山林完全陷入黑暗。

朦胧雾气渐渐从山中弥漫而出。

腐朽酸臭的气味裹着寒意扑面而来，矩形阵队覆上防毒面罩。

夜视仪中，前方十米内的热源清晰可见。

嘭嘭嘭——！

接连三声沉闷枪声，潜龙小队面前那颗五人环抱的大树上，缓缓滑落一段蛇尾。

树叶沙沙响动间，篮球大小的蛇头动作缓慢地停在几人面前。

蛇信嘶嘶探出，长长两道分叉半空抖动，即将触碰靳钺枪口时，辜新莱倏然抬起右臂，一架微型|冲锋|枪直冲斜前方的巨大蛇头。

子弹即将出膛，靳钺却抬手攥住辜新莱手臂。

不过一息，悬在众人上方的蛇头猝然张开血盆大口。

靳钺等人向后退了三步，对面大蛇伸长脖子冲他们嘶吼一声，血红竖瞳逐渐失焦。

蛇首垂落，乒乓球大小的眼瞳里闪过一抹红光，继而便是几道缓慢离去的扭曲身影。

林间恢复平静，落叶随风而动。

一早落于地面的蛇尾在一行六人离开时，忽地痉挛一下。

“补一刀。”

压低的嗓音在最前方响起，靳钺控制着队伍停下脚步。

旗镇沅脱离队伍后，宿粟氐瓦一迅速靠拢，一上一下为旗镇沅警戒。

索链将一抹矫健身姿拖拽上去，旗镇沅消失在树冠之中的那一刻。

原本沉寂的大蛇突然暴起，抡起蛇尾朝宿粟氐瓦一扫去。

耷拉在树干前的蛇头猛一个回旋，直冲正中央背对它的靳钺。

四道索链缠住蛇头限制其前冲的速度，茂密树冠抖动一下，一道黑影跃出，稳稳落在蛇头之上，旗镇沅脚下弹出爪勾，任蛇头再剧烈晃动，他也能安然不动。

黑暗丛林里，两道蓝光闪过，一上一下两道索链长剑狠狠穿透蛇头。

探出一米长的蛇信子一动不动，两柄长剑迅速回收，靳钺旗镇沅同时起身。

两道身影对向离开，大蛇轰然倒下。

铁链缠绕下的血红双眸，黯淡无光，灰蒙蒙的眼仁中，两道人影缓慢放大，其中一个抬脚踹了踹再无反应的蛇头，扬手收回索链。

“它们还学会装死了。”宿粟感叹。

辜新莱看了眼大蛇七寸位置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冲走上前来的氐瓦一问，“怎么回事氐瓦一，你怎么不牛逼了？”

几人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耳朵，分明看不到氐瓦一的双眼和表情，可这样一个柱子一句话不说，冷不丁杵在面前，抱着枪直勾勾冲人站着，是人都怵。

“哈哈，一定是子弹顿了，没打穿它，是子弹的错。”辜新莱讪讪打岔，调转脚步，就见鲍索扒开了大蛇鳞片，那架势，如同要将这条大蛇剥皮抽骨。

“这蛇年纪大，皮很厚，应该是第一批异变的大蛇。”

“索儿，老人家都死了，你就别扒拉人家了。”

面罩之下，辜新莱一脸嫌弃，他忙不迭拽起鲍索，瞄了眼蛇鳞下方密密麻麻缠成一团的寄生虫，别着脑袋去拍打对方触碰蛇身的手掌。

宿粟抬脚蹬了蹬蛇身，碾死一条爬行寄生虫后，紧挨在氐瓦一身边，蹭着鞋底，抬脸冲向靳钺。

“如果它是第一批异变蛇类，那又是什么东西，能把一条异变十年还生出智慧的大蛇驱赶到山林外围，这片无人区腹地也许藏着更危险的东西。”

静压压林间，偶尔在叶片间隙闪过零星霓虹灯光。

旗镇沅站在靳钺身旁，抬腕看了一眼他们的所在位置，先是赞同了宿粟的观点，顺势又推测起涂黎霍玄一行的行进路线。

“直线前进，需要穿过瘴气最严重的腹地，那里有一片沼泽，从来没人进去过，绕过那片沼泽上山，不休息的话，凌晨就可以到达N市远郊。”

“你们觉得，他们会绕过那片沼泽吗？”

靳钺虽是抛出问题，可这问题里，又好似带着他的答案。

氐瓦一抬头看了眼靳钺和旗镇沅，垂眼时，斩钉截铁，“不会。”

靳钺环视一圈周围伺机上前的热源，拍拍旗镇沅肩膀，转身说道：“我们出发上山，全速前进。”

话落，旗镇沅氐瓦一有些意外，但他们只迅速回到自己位置，依照靳钺指令做事。

离开大蛇数米之后。

他们背后便涌上一股慑人的簌簌响动。

数不清的热源一拥而上，吭哧吭哧蚕食那条巨蟒。

辜新莱忍不住好奇，他回头看了一眼，当即被恶心地干呕一声。

队伍全速前进，辜新莱落到旗镇沅身边，被身旁人一把扯上时，就听对方轻斥一句，“就你事多。”

辜新莱深吸一气，晃了晃脑子，抓着旗镇沅的手臂，吊儿郎当跑着，附耳追道：“我就是想看看，都有什么东西去吃它。”

“都有什么？”宿粟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辜新莱抬脚追上人，想着方才所见，有些恶寒，又有些不可置信。

“猴子、兔子、山鸡，我一眼能看出来的就这几个东西，猴子和兔子张嘴都是大獠牙，它们把鳞片揪下来，直接用手掏，那些寄生虫扭着身子跟着肉一起——”

“好了好了好了！”宿粟放声打断，屈肘撞了撞辜新莱，“剩下的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嘿！你这小子，真不够意思！”辜新莱抬手给了宿粟脑袋一下，缓缓退回原位。

越往深处走，瘴气越严重。

即便带着夜视仪，浓雾依旧将他们吞噬其中。

两人间隔不过半米，便被一片白茫茫覆盖。

湿漉漉的雾气覆在身体表面，越来越低的温度，叫夜视仪的作用大大减弱。

潜龙行进速度慢下，镜片里，显示他们的海拔逐渐上升，他们的确正在上山。

忽然。

最前方打头的靳钺停下脚步，矩形阵队进入作战状态。

“三人一组，前方异常。”

靳钺将声音压到最低，前后两组瞬间聚拢。

树杈断裂声清晰地从前方传来。

两队人马闻声左右散开的瞬间，一柄短刀正从他们耳侧位置穿风而过。

砰一声！

刀尖没入树干两厘米深。

哒——

火光映出白雾之中一道人影。

十厘米的火焰从霍玄手中腾起，炙热火光将他周身瘴气逼退。

身姿欣长的男人视线横扫过看不清脸的六人，霍玄眉头拢起浅浅的川字文，开口时，又面带笑意，看上去格外真诚。

“你们要上山吧，友情提示一下，你们走错路了。”

身后树干上的短刀凭空拔起。

宿粟氐瓦一齐齐抬起枪口瞄准短刀方向，犹似一阵热浪滚动后，攀在树上的蝎子辫女人露出全貌。

苏茶圆眼圆脸中庭短，是个非常优秀的娃娃脸，一头利落蝎子辫长至腰间，长辫总随着她的动作歪在一侧。

第一次和这位拥有奇特能力的女人打个照面，宿粟和氐瓦一高度紧张，似乎随时准备开枪。

咔嚓。

苏茶从树上跳下，落在地上的声音极轻。

她屈肘举着刀，视线在宿粟和氐瓦一身上来回转动。

苏茶缓步往前走，两侧枪口便追着她一起动。

途径旗镇沅时，苏茶眉头一皱，定在原地，攥着短刀在人面前晃了晃，等那张黑漆漆的脸转向她时，苏茶咧嘴一笑，“这位小哥，你是第二组的呀，不应该用枪冲着我吗？为什么要看霍哥？”

靳钺盯着霍玄抬手让潜龙下枪，辜新莱解除警报回头看了眼苏茶，自来熟地开口：“你好，这位漂亮的小姐姐，你是一只变色龙吗？”

“当然。”苏茶点头，弯了弯眼睛。

见瞄着苏茶的枪口偏开，霍玄才转头再次迎上靳钺的视线。

“这片无人区很危险，你们小心吧，茶茶，我们走。”

一高一矮两道背影距离潜龙越来越远，直到他们走出几米外，火光消失的一瞬间，夜视仪中，也彻底不见他们两人的踪迹。

轻浅的交谈声丝毫没有避讳他们的意思，听着霍玄苏茶的对话，靳钺猜测他们中有人在瘴气中失了联系。

“跟上吧。”

不知何时，旗镇沅摘了夜视仪，正站在靳钺身旁。

靳钺不假思索就颔首应下，他抬腕看了几人的定位，将氐瓦一和宿粟分配出去，“宿粟氐瓦一去看霍玄说的是真是假。”

“明白！”

交叠在一起的两道声音还没在他们耳边消散，离开的两道身影就已经在林间消失。

靳钺旗镇沅四人沿着霍玄苏茶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们在这里也会迷路？”辜新莱问。

“他们厉害，但还是用嘴呼吸呀，瘴气致幻，浓度够重，二十分钟就能麻痹一个成年男性，除非他们是铁肺。”鲍索回答。

“那为什么霍玄和茶茶没事？”辜新莱又问。

“……你凭什么叫她茶茶？”鲍索狠狠不解。

“那你知道她大名？”辜新莱三问。

鲍索无语，闭口不答。

四人前行近二十分钟后，前方却再没有霍玄和苏茶的动静。

旗镇沅环顾四周，再没有探查到一个热源，湿漉漉的雾气伴着骤降的气温，在他们身上凝成一层白霜。

“不对劲，海拔低了不少，我们前进的方向是腹地。”

旗镇沅说完，靳钺却仍旧拔脚往前。

鲍索眼疾手快拽住靳钺，紧接着，旗镇沅和辜新莱的手也扯回了靳钺。

辜新莱正要扒开靳钺的面罩看看他是不是中了瘴气，就见靳钺抬起食指命令他们噤声。

风声裹着一道若隐若现的人声，穿过一人高的芦苇，在他们耳边响起。

微弱的断续的无助的声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尤其瘆人。

辜新莱后背冒起一层冷汗，克制不住抬手抓住鲍索的腰带。

两道枪口动作轻微地拨开厚重苇荡。

四人追着那道愈发清晰的声音，在芦苇丛中穿行。

脚下土地逐渐变得湿|软，抬脚迈步时，四周围便都是轻浅水声。

突然，一道再清晰不过的声音，让辜新莱差点拦腰勒断鲍索。

“妈妈，别走。”

走在最前方的靳钺身体一僵，抬脚便冲出最后一层芦苇荡。

陆续钻出芦苇丛的几人刹那间定格在原地。

这是腹地的沼泽。

幽绿色光芒在水波莹莹的沼泽之上映照着一阵阵涟漪。

重重芦苇荡包围着这片鬼境，一朵朵光蕈扎根在交错缠绕的枯枝之上，在它们散发出的幽暗光芒里，像一只只从沼泽下挣扎而出扭曲变形的鬼手。

沼泽最深处，是一棵长满光蕈的偌大枯树。

它是黑暗里最明亮的一盏路灯。

为每一个误入歧途的人，照亮离去的前路。

“妈妈……”

又一道声音响起，被瘴气迷住的四人冷不丁回神。

泛着神性光辉的大树前，是张开翅膀悬停在半空的涂黎。

涂黎眼神空洞，抬手，掌心即将触碰到那大树的枝杈。

于此同时，那些沉寂的枯枝好似在这一刻有了生命，从四面八方朝涂黎汇拢，俨然要将涂黎吞噬其中。

靳钺举枪将靠近涂黎背后的那段枯枝打断，他压着眉头，双眸紧盯着涂黎，高声开口，试图将人唤醒。

“涂黎，涂黎！回来！”

“靳队别去！草也是活的！”

辜新莱举枪，连连朝空中蔓延的枯枝打去，在靳钺真正踏入沼泽之际，水中那不起眼的一棵棵藨草同一时间调转穗头，直冲靳钺四人。

芦苇荡另一边，霍玄和苏茶也看到了沼泽中央的涂黎。

“涂黎！”

“涂老大！你回来！”

靳钺四周围的藨草如同机关|枪，朝他们四人连连扫射，四个蓝色防御盾在沼泽之上展开，但他们却轻视了这个对手。

“唔——！”靳钺措不及防，被密密麻麻的尖刺扎进小腿。

旗镇沅一道索链将靳钺勾回芦苇丛，身后辜新莱又闷哼一声。

“卧槽！它们叶子上全是尖刺，裹住人不松口！操操操！”

辜新莱断了那根藨草，可绿莹莹的叶片却仍旧死死缠在他的大腿，叶片感知到脱离母体，猛地收缩，越发用力牢牢扒在辜新莱腿上，数不清的尖刺在皮肤上愈陷愈深。

接连两道绿色射线从十数米高的位置照过来，旗镇沅鲍索抬头，就见涂黎身边的枯枝被一枚枚炮弹击退。

在氐瓦一宿粟的高空支援下，湾鳄正驮着苏茶快速冲向沼泽深处的涂黎。

许是动静过大，陷入幻境的涂黎在苏茶抓住他的一瞬间，猛地惊醒。

“醒了！快走！”

涂黎垂眸，就见沼泽下长满光蕈的一段段枯枝正在水中探头，干枯外皮噼啪断裂，露出一条条绿油油的藤条，它们正有意识缠绕着霍玄的身体，涂黎眼底一惊，一手抓起苏茶，拧眉冲霍玄喊道：“哥，起来！”

化成人形的霍玄挣脱藤条束缚的同时，涂黎俯身贴着水面将人捞起。

两道翅膀只轻轻扇动一下，便冲向高空，逃离这片沼泽。

宿粟正给靳钺旗镇沅那边打着支援，蹭一下，山崖前就冒出了涂黎的身影。

如此似曾相识的一幕，叫宿粟吞了吞口水。

霍玄和苏茶被扔到宿粟身后时，涂黎正转身欲走。

他还有些发懵，身后就响起一道耳熟的声音，“雕哥！你救救靳队！他们是要叫醒你的！”

宿粟不喊还好，嚎这一声，直接将飞出五米远的涂黎叫了回来。

涂黎扑腾着翅膀，同宿粟脸对脸，面上一片迷茫，眼皮沉重，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你说什么？”涂黎认真询问。

“我、我，你快去！”宿粟一脸菜色，看着涂黎揉着眼睛离开，舒了口气，却面色恍惚。

不止沼泽里的草树是异变植物，靳钺一行准备从芦苇荡原路折返时，四人均被长满毛刺的芦苇叶缠住四肢。

陆续打在他们身边的枪弹并不能将它们彻底逼退，反而引起它们怒火冲冲的反攻。

“雕爷！救命救命！这什么鬼东西！”辜新莱忍着四肢犹如针扎的刺痛，竭力抬起枪口，将缠绕着旗镇沅四肢的枝叶打断。

旗镇沅落地便举枪将辜新莱的双手从芦苇叶中解脱出来。

两人两枪，又将被重重枝叶包裹成绿茧的靳钺鲍索救出，枝叶繁茂的芦苇丛转瞬便再次铺天盖地袭来。

它们好似有着不太敏锐的痛觉，却又拥有极强的报复心理。

防御盾在四人周身再次打开，他们正愁如何脱身，就听半空传来一道救世主的特赦。

“链子给我，带你们出来。”

光蕈（xun四声）：荧光蕈、荧光小菇、蚂蚁路灯、绿色陆地水母。大白话就是会发绿光的小蘑菇，可好看，像能夜光的小摆件，和B市地下城里涂黎靳钺印的猫爪发出的光一样。

藨草（biao一声）：莎草科植物（suo一声），挺拔直立、叶片扁平，小穗卵形。跟麦子似的那种穗子，很扎手，异变之后会更扎手，和仙人球上的尖刺差不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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