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且子都 第16章 大火

“会烧到。”萧潜说。

不会的哦，荀子都想说火苗燃尽，灯就熄了，不会烧坏小狐狸的，不过既然萧潜不愿意，荀子都又有了主意。

“哥哥，要不然，我们去水里放灯，顺着水漂走，不用明火，借你的珠子用一用，放在小河里也可以亮晶晶的。”

荀子都乖乖的站在一边对着萧潜笑。

萧潜敲了一下船舱的墙壁，有侍从静悄悄进来，萧潜吩咐人准备花灯和笔墨。

荀子都美滋滋的在花灯上画了一只双手抱胸神气十足的大狐狸，最后画上了一双眯起来的眼睛，坏坏的，还有一点睥睨的味道。

他悄悄看了萧潜一眼，觉得萧潜不故作温雅的时候，就是这样。

他最怕萧潜做出一副温雅无害、无懈可击的样子了，这样让荀子都手足无措，无从下手，冷冰冰的不像一个真人。

他在梦里第一次见到萧潜的时候，萧潜很疯，但全身都是一种名为人的感情和伤痛，狠狠的钳住了荀子都的心，他想要好好爱萧潜，他不怕萧潜冷脸，萧潜很好哄的。

放下笔，荀子都对着狐狸满意的笑。

萧潜看过以后，拿起笔，加了几下。

荀子都再看，这只狐狸的两只耳朵和脸颊变的毛茸茸的，软软的让人想捏，双手抱胸的样子好像一个聪慧狡黠有恃无恐的小坏蛋。

好可爱。

萧潜画画也很好看，荀子都星星眼，突然很想知道，萧潜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要是以后萧潜这只坏狐狸有了小崽子，说不定，就是这个样子。

不过，萧潜的小崽子，好奇怪……

荀子都神色几变，萧潜叫他了：“子都，写名字。”

萧潜已经写好了，他直接写在了萧潜旁边。

晾干以后，萧潜动手装上夜明珠，花灯被明珠照的如梦似幻，荀子都提起来，爱不释手，开心的笑个不停。

“这么喜欢就留下。”萧潜提议。

荀子都立刻可怜巴巴：“不行，花灯要放走，许下的心愿才会实现，去放灯吧好不好，你答应我的，哥哥……”

两人离了船，驾一叶扁舟往莲花深处去了。

萧潜：“你们在莲塘放灯，不怕失火吗？”

“还很远，要穿过这片莲塘，那里是莲花湖，很多灯顺着河，都会飘过去，可好看了。”荀子都兴致勃勃的讲。

轻舟狭小，只有一个船夫在船尾划桨，两人并排坐在船头说话。

江水河在秋夜有些风浪，不过萧潜的船夫深谙水性，经验丰富，与延年的驾车技术不可同日而语，小舟顺水摇曳，一路追着月亮落在水里的影子，稳稳的前行。

荀子都伸手去抓萧潜的衣袂，萧潜没说话，任他抓。

荀子都低头害羞了一会儿，小声说：“谢谢哥哥。”

他手虚虚的靠在萧潜身上，两人都是单衣，萧潜声音有点低：“手怎么这么凉？”

荀子都：“有点冷。”

萧潜靠近一点，偏了偏身子，挡住了江风：“抓紧。”

他身上冷冽的沉香很好闻，荀子都很喜欢，很喜欢。

不一会儿，星星的影子也洒落下来，越来越多，越来越亮，汇成星海。

“哥哥，快看快看，花灯都漂过来了！再晚一点，还会漂的更远，到时候，在河对岸就能看见了，不过那时候灯都熄了，所以这里看灯，最好看了。”

荀子都指着远处，那是莲花湖，宽广的湖面上，星光璀璨，不知道有多少花灯，星星点点，漫无边际，火光随着风摇曳着，倒影在水中飘荡，景象如梦似幻。

船夫逐水经验丰富，避开花灯漂流的方向，远远的停下了。

船一停，荀子都转身拿狐狸灯来，留恋的看了一眼萧潜的狐狸小崽子，跟他告别，萧潜帮他把灯放进水里，夜明珠的月白幽光，美丽又神秘，就像天上的月亮，笼着纱，坠落在水里。

“哥哥，快许愿！”挨得很近，荀子都轻轻摇他袖子。

萧潜挑眉。

荀子都先闭上眼，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许愿，哥哥，我不看你，我们的小狐狸月亮灯，什么心愿都会实现的。”

他闭着眼一脸欣喜，又怕萧潜还是不许，弱弱的威胁他：“灯上写了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你要是不许愿，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月亮是收不到我的心愿的，你不许愿的话我也不能睁眼了哦。”

萧潜轻嗤一声，勉强动作一番，说：“好了。”

荀子都笑的很甜很甜，安静下来，认真的许了一个愿望。

隔着水面，入目是无尽的灯海。

萧潜只看了一眼到处都是的灯火，就移开目光，只想快走，心中冷哼，他不信任何无意义的许愿，也不信有谁能帮他实现愿望，特别是这些东西。他想要什么，自去取便是，他说了算，小狐狸的心愿，也是一样。

既然小狐狸这么喜欢这些，这么相信，那就许愿无论他许下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好了。

荀子都是真的很喜欢，他重活一世，格外珍惜，他可以有新的生命，新的选择，新的未来，他希望，萧潜也可以。

荀子都的愿望是，希望萧潜，得偿所愿。

月亮一定会收到。

“走吧。”萧潜说。

这时，离他们比较近的地方，有几个花灯被风吹起来，火苗蔓出来了，周围几个花灯都被点着了，慢慢的汇成一团大火苗，看上去有点汹涌。

不过，四处都是水，等花灯燃尽就会灭了，荀子都指给萧潜看。

“哥哥，你看，那边火苗很大，我们船顺风，从这边走吧，离远一点。”

萧潜转头去看，没说话，目光逐渐深了。

“哥哥。”荀子都轻声叫他。

萧潜好像在认真观察那团吹起来的火苗，定在那里，半天也不说话，突然又不着急了。

荀子都本来就想多看一会儿花灯的，恋恋不舍的看他们的小狐狸灯漂远了，心里还在默念，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萧潜的小崽子。

一阵江风吹过来，荀子都悄悄往萧潜身上躲，轻轻贴着他身侧，蓦然发现，萧潜身上十分僵硬。

“啊，哥哥！”

荀子都回头看他，吓了一跳，萧潜眼中充血，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边的火焰，头上都是汗，原本随意搭着的手，此刻紧紧捏着船舷，他力气大，船舷被他捏裂了，露出尖利的木刺，扎在他手上，又被他紧紧捏碎，满手都是血沫。

荀子都忙去抓他手，他手捏的很紧，怎么也打不开。荀子都一遍一遍叫他，他睁着眼，却好像深陷在什么可怕的梦魇中，无论如何叫不答应。

荀子都喊船夫来帮忙，船夫刚一靠近萧潜，萧潜就松开了手，荀子都松了一口气，去抱他的手臂。

但萧潜并不如他意，他眼神很空，神情狠戾，荀子都只听船夫惊呼一声，就没了声响，是被萧潜收拢五指，扼住了咽喉。

眼看就要气绝，荀子都怕极了，他抱住萧潜，阻止他，一声一声叫他哥哥。

“哥哥，你放手啊，他会死的。放手好不好？你怎么了？”

“哥哥，你不要这样，你理我一下好不好，我好害怕好害怕，你抱抱我。”

萧潜似乎听到一点，放了手，船夫拼着一口气退后，荀子都没回头，对船夫喊：“你快凫水回去找延年大夫来！”

萧潜安排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完全不多话，缓过来后立刻跳水走了。

可是萧潜只安静了一瞬间，就用手握拳，敲在自己头上，仿佛是头痛欲裂，荀子都叫他，他无法自控，循声伸手，冷冷的掐住了荀子都的脖子。

荀子都疼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一边咳一边呜咽着叫他：“哥哥，是我啊，我是子都，哥哥……”

萧潜毫无所觉，只想要他的命。

他用力推也推不动，扑打萧潜，毫无作用，萧潜的手指还是纹丝不动，他费力的说：“哥哥，你放开我，我要死了，哥哥，放手……”

萧潜的手收的更紧了。

荀子都又委屈又害怕，哭起来，“哥哥，我生气了啊，你放开我，我要回家去了，我要走了，不理你了，我好害怕。”

荀子都要不能呼吸了，他拼命挣扎，让萧潜放开他，可萧潜越来越疯魔。

“你到底怎么了啊……哥哥……”荀子都没力气了，垂着头动不了，眼泪连成一片顺着脸颊滑落。

都是徒劳。

他在心里无声的喊：“萧潜，你坏蛋，混蛋，你放手。”

他觉得他又要死了，这次，还能那么幸运重生吗？

不能了吧。

他努力抬起头看萧潜，朦胧的泪眼中，看见萧潜的眼神，被万千情绪淹没了，有狠戾，有疯魔，还有深深地恐惧和痛苦，无穷无尽的自责，和他第一次在梦里，在皇宫的大火中看见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当时，萧潜亲手点燃了大火。

荀子都心里难受极了，泪如雨下，他觉得他真的回到了那时候的样子，痛苦崩溃绝望，他是，萧潜也是。

灵光一闪，他突然想到了，会不会，萧潜怕火！

怕火……所以他崩溃的时候，放了火。

虞家曾遭遇山火，灭顶之灾，虞家真的和萧潜有关。

虞家没人了，萧潜唯一的亲弟弟，死在皇宫的大火前。

萧潜怕火，比火还怕的，是什么呢？让他连皇位都不要了，让他亲手放了火。

他拼尽全力，想抬起手，伸手去够萧潜的脸，一字一句的说：“哥哥，你别怕，我永远都在，我不死，我不走，我永远陪你。”

“哥哥，我想抱你，可是我够不到你，你抱抱我，好不好？”荀子都声音越来越小。

“哥哥，我害怕……”

荀子都一遍一遍的说。

萧潜听见了，冷静下来，松开手。

“别吓我了，哥哥。”

荀子都头晕眼花，咳的力气都没了，滑落下来，萧潜伸手接住了。

荀子都觉得自己也神志不清了，还在说：“哥哥，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就是永远，你放心，你别难过。”

“哥哥，你抱抱我，我好害怕。”

他被人抱紧了。

“哥哥，你欺负我了，好疼啊。”

萧潜：“对不起。”

萧潜：我先跪下了

荀子都：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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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