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都,子都!”
“快来啊,你一直在那干嘛呢?吃完了没有?”
“朝闻要拿大礼了,还不快来,就等你了。”
苏连山连连对他喊起来。
荀子都隔着人山山海,十分抱歉:“我过不去了。”
突然,人海面向他的地方,流动起来,分开了一条道,周围的人都自觉的退开了一些,人流又挤到荀子都身边了,女孩子们娇羞又矜持,全都用仰慕的眼神往中间看。
林墨走过来了。
荀子都不想承认,看见林墨的脸,见他突然走过来的那一刻,瞬间头皮发麻。
他听见林墨冷漠的说:“你还在磨蹭什么?”
不等他有反应,已经拂袖,原路返回。
不少人七嘴八舌的打量、品评了一下他,荀子都心中抗拒,但是书院的同窗们都在那里,他一直一个人,只好慢吞吞的跟过去,人群又都往前挤,空出来的一条道顷刻间就紧紧的闭合,大家都跟着林墨走向华灯下,期待着今天飞花酒家会拿出什么样的大礼来。
不知道是什么人趁着人多,推了他一把。
“哎呀!”
荀子都没站稳,手里的糖狐狸掉地上了。
他忙低头去捡,手指被路过的脚踩到,疼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他凑过去护着小狐狸,慢慢站起来,转身退出了人流,在灯火下走了很远。
还好小狐狸没被踩到,荀子都打开一看,一只狐狸的耳朵磕碎了一块,脸耷拉下来,眼睛也不眨了。
是这只可爱的小狐狸。
另一只坏狐狸还是那么嚣张得意,眯着眼笑。
荀子都想到一个眯着眼笑的人,他手指已经肿了,上面还有不少划痕,越想越觉得好委屈。
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走着走着,荀子都抬了下头,迎面走来一个人,也正好抬了头。
衣服脏了,头发凌乱,一只手臂耷拉下来,极不自然。
“啊——”
看清了人,荀子都转身就要跑。怎么又是那个齐楚?
“等等等等!”齐楚叫他。
荀子都不理他,撒腿就跑。
齐楚追过去,一下就挡在他身前。荀子都吓坏了,连忙后退。
齐楚此刻很狼狈,荀子都也没好多少。
齐楚快速看了他一下,郑重的说:“这个……虞,虞小公子!我跟你在河边的事,已经两清了,你这身上的伤可不关我事啊,你回家以后可别乱说。”
荀子都眼神闪烁。
齐楚努力抬了一下左臂,抬不起来,完全没动静。
荀子都往后躲。
齐楚无奈的说:“还躲什么啊!小公子,我就不小心拉了一下你的衣袖,现在这只手臂也还你了,你这新伤旧伤可不关我事,今日遇着你,是我倒了霉。”
荀子都小心问:“大人,你也摔倒了吗?”
齐楚噎住了:“别叫大人,你就当我摔了吧。”
说完勉强行了个礼,就走了。
荀子都看齐楚衣服湿了大半,比他的还要湿,甚至还在滴水,他是刚从河边来的吗?
荀子都心中起疑,壮着胆子往河边走,路上有人在赏灯,有人在赏月,有人在逛铺子,有人在谈心,也有人无所事事,奇奇怪怪,看着又不像是一般的街边闲汉。
加快脚步,一口气跑到了小河边,荀子都呛了风,站在水边轻轻的咳。
环顾四周,在黑暗的角落里,背光的人群中,都看到了似曾相识的闲汉,与夜色,与人群,恰到好处的融为一体。
荀子都心跳快起来。
刚才在河边看烟花的时候,水面有一艘船,船上的灯火很奇怪。
他觉得他知道那是什么了。
那艘船还停在水中央。几处灯火的荧荧幽光,温润如玉。
圆滚滚的,是夜明珠!
他见过的所有人里,谁会用夜明珠点灯呢?
萧潜在这里,是不是?
刚才有人在水边欺负他,萧潜看见了。
是不是?
他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小船,窗边黑透了,什么也看不到。好像再也看不见月亮落下来的影子了。
是不是你啊,哥哥?
河边风大,荀子都衣服湿了,凉冰冰的贴在身上,越发的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他把小狐狸糖捂在胸口,不知道糖都要化了。
远处船舱的门缓缓的开了,荀子都的心跟着门扇一起,安静下来。
一个人走出来,身影晦暗,但修长挺拔,影子洒在河水里,有一种天地间只剩他一人的孤寂感。
荀子都捏着发疼的手指,觉得今天有千般委屈,也不过如此。
萧潜走到船头一盏灯下,拿起了灯罩,莹润硕大的夜明珠出现在他脸旁,衬得他格外俊朗英挺,五官清晰。
荀子都看见萧潜偏了偏头,萧潜在看他。
他眼泪落下来。
萧潜用下巴点了点船舱,意思明确,过来。
荀子都委屈起来:“过不去啊。”
隔着宽阔的水面,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萧潜转过身进了船舱,剩荀子都不知所措。
“咚、咚、咚……”
身旁不远处,是船桨轻叩船舷的声音。
荀子都循声看去,坐在扁舟里的延年站起身,举起船桨让他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这的。
上次延年给他驾车,这次给他划船,荀子都不好意思了,站在小舟上对延年行礼,真心感谢他:“谢谢延年大夫。”
延年不受他的礼,闪身躲过了,嘴上却不客气:“你是该谢我,最近可没少给你办事。”
荀子都一脸好奇。
延年忙说:“你别看我,我跟你说不着,你自己去问我主子吧。”
荀子都的理解是他虽然办了事,但是都是萧潜安排给他的,所以还是要谢谢他,又郑重的向延年行了礼。
延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瓷瓶,放在荀子都脚下,“你可别了,你是我主子的人,对我行礼我担不起,只要你别再让我给你治伤就好了。这个是消肿药,你自己哄着我主子给你上药吧。”
延年疏离的神情里终于有了些许真心实意。
荀子都脸红了,但还是坐下来,把消肿药捡起来揣在袖子里。
见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延年忍不住笑:“你还不想让我给你治伤,我可是神医陆离唯一的亲传弟子,除了我主子,也就给你看过了。”
荀子都听到只给他看过,心中一喜,就听延年嫌弃的说:“小公子,中秋佳节,你怎么也不穿漂亮点?”
荀子都涨红了脸,他又不知道今天会见到萧潜。悄悄低头看自己身上,情况还要更糟,衣摆都皱皱的,潮湿又凌乱,还粘着一些污渍。
每次见到萧潜,都好狼狈,一次比一次狼狈,水面上的风吹得他又打了一个喷嚏。
回过神,已经来到了萧潜的船边,荀子都心里委屈,想回家了,但又舍不得离开。
延年只好说:“快上去啊,主子等你。”
清了清嗓子,小声提醒他,“很生气。”
荀子都:“啊?”
延年言尽于此,伸手无声的表示,请吧。
荀子都刚一上船,延年就驾着小舟,顺风飘回了河岸,跑得比兔子还快。
荀子都站在甲板上为难了一会儿,萧潜说:“进来。”
声音凉凉的,荀子都心中一酸,忙推门进去。
整个船舱到处都放着大小一致的夜明珠,室内一片幽然柔和的光,萧潜坐在窗边,看着他微笑,比夜明珠还温润。
拉出了一条河的距离感。
荀子都有点无措,小心的叫他:“哥哥。”
萧潜神色不变,目光顺着他上下扫过,表情一丝裂痕都没有。
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风顺着窗口吹进来,冷冷的,荀子都微微打了一个寒颤。
萧潜移开眼,伸手关了窗。
荀子都脸红了。
“过来。”
“哦。”
萧潜发了话,荀子都哪敢不听,走过去叫他:“哥哥。”
船舱不大,门窗紧闭,荀子都心跳快了。
萧潜忽然抬手伸过来,荀子都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萧潜的手垂下了,表情越发温润,好像怕吓到他。
荀子都觉得自己是冻坏了,身上冰冰凉凉的,脑子也不好使了,躲什么啊,萧潜显然更生气了。
荀子都适时打了一个喷嚏。
萧潜站起来,一眼也没看荀子都,径直往门外走。
荀子都着急了:“哥哥,你别走。”
萧潜背对着他,身材高大,刚才的温润淡了一点,多了几分冷淡。
“你先换衣服。”
荀子都终于有所觉,顺着萧潜刚才用手指的方向看,那里的桌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层层叠叠,好像是一件衣服?
他脸再次红了。
跑过去站在萧潜面前,转身的萧潜果然没有在微笑了,冷冷淡淡的,荀子都鼻子一酸,拦住他不让他走:“哥哥,你这么多天,去哪里了啊?”
又委屈,又执拗。
萧潜神色不变:“换衣服。”
荀子都不让开,声音越发温软:“哥哥。”
萧潜眯着眼:“让我帮你换吗?”
坏蛋。
荀子都心里想,他从怀里拿出包好的糖纸,把其中一个捧到萧潜眼前:“哥哥,这个给你。”
萧潜眼尾轻轻挑了一下。
荀子都脸红红的,鼻子也红,眼睛也红,一直在看他。看上去可怜极了。
他手一直缩着,萧潜这才看见他红肿的手指,冷淡的问:
“手怎么了?”
“疼。”
荀子都要哭了,把糖纸又往前送了送。
萧潜顿了顿:“换衣服吧。”
径直推门出去了。
萧潜:想贴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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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