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山上的雪从午后开始下,一直到现在没停,反而更大了。
贺言之给陆枝曲喂了麻药,以至于陆枝曲现在整个人都软在他怀里。
桌上的香炉旁放着把刀。
浴堂飘着一股浓郁的药香味,源头来自于房屋中间,那被层层纱帘遮盖的双眼浴池中。
贺言之拿起一旁放着的小刀,拉起陆枝曲的衣袖。
刀刃悬在陆枝曲白皙透着筋络的手腕上,贺言之拿刀的手颤了一下,随后捏紧了手里的刀。
他算好了剂量,不会让他疼。
手不能颤。
刀刃划破肌肤,过了一会,鲜血才顺着平滑的刀口往外流。
贺言之被那抹鲜红刺了下眼,心里虽然闷痛着,但下刀的手却稳着。
利落的在陆枝曲手脚内侧划好口子后,赶紧抱起人往浴池走。
希望枝曲待会不要醒的好,醒了怕是要吓着。
池里的水因为药草的原因,已经变成了深褐色。
贺言之抱着人蹲下身,把怀里的人往里放。
初接触到水面,陆枝曲的脚下意识的缩了缩,脚趾蜷缩着想要躲开。
贺言之看着,动作不停,托着陆枝曲腿弯的手彻底松开。
却在发现陆枝曲的手指下意识勾住他衣服时,愣了一下。
“没事的,很快。”贺言之拉下陆枝曲勾着他衣襟的手,一并放进浴池里泡着,“枝曲,别醒。”
贺言之说着,伸手拨开因为水汽,沾在陆枝曲嘴角的头发。
一只手环在陆枝曲胸口防止人沉下去。
水面沉寂了一会后,突兀的泛起波纹,像是鱼尾拍打水面。
陆枝曲秀欣白皙的脖颈拉长往后仰着,未被白纱遮住的双眼裸露在外,眼睫颤动着,像是在忍受什么。
眼角泛着湿意,红唇轻启,时不时喟叹一声,手脚挣动着想要抬出水面。
房里的水汽越来越重,特别是陆枝曲的眼睫上凝结的水汽,都能聚成水珠往下落。
陆枝曲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得鼻腔里都是呛人的药味,四肢泛着刺痛感,想要抬手却没有一丝力气。
水里有东西贴着他的身体游曳着,时不时咬着他身上的软肉吮吸,特别是双手手腕和双脚脚踝的伤口处。
有东西正贴在上面不停的吮吸着。
陆枝曲沉在水里的身子颤了一下,手指下意识的想要蜷缩起来,却握住一手滑腻的触感。
眼皮依旧沉的睁不开。
折腾半天,也只是让自己流了满脸的泪。
贺言之又自作主张……
要讨厌他了。
心口凝着的一口气一松,身体再次安静的沉在水里。
贺言之感觉到怀里的人突然放松了身体,吓的他赶紧伸手凑到陆枝曲的脖颈处探了探。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直到感觉到指腹下贴着的脉搏在缓慢跳动着,贺言之提着的心才放下去。
“知道你难受,时间到了我马上抱你出来。”
贺言之跪在浴池边,弯腰吻上陆枝曲眉心的朱砂痣。
拿起一旁放着的巾帕擦干净陆枝曲眼角的泪。
抬头看了眼一旁放着的沙漏,还有半刻钟。
半刻钟一到,贺言之立马抱起人,同陆枝曲一起走进了另一眼盛满清水的池子中。
温热的水流冲刷干净陆枝曲身上沾染的褐色药汁。
贺言之抱着人在池中坐下,一只手环着陆枝曲的腰。
因为怕弄湿陆枝曲的头发,只好扶着陆枝曲转了个身,让他能够靠在他身上。
另一只手舀起水泼到陆枝曲肩头。
手指拂过陆枝曲脖颈,洗掉陆枝曲脖颈上沾着的药汁。
等到把人洗干净,贺言之手伸进水里,抓着陆枝曲的腿往上拉了拉。
蒸腾的热气中,陆枝曲又开始浑身发颤的流泪。
眼睫颤动着睁开,眼尾早因为**泛上了红晕。
原本只是搭在贺言之腿上的手,绷紧了,拽着贺言之被水打湿的里衣。
被贺言之拉开的腿蹬动了一下,落进水里撑直了一瞬又合拢绞紧。
“不……”
拽着贺言之衣服的手松开,打着颤,要去拽贺言之落在他腿间的手。
贺言之环在陆枝曲腰间的手松开些许,压住陆枝曲无力发颤的手。
“别怕,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贺言之语气和缓缠绢,说着偏头压在陆枝曲耳边。
张口含住陆枝曲的耳朵,□□了一下松开,咬着陆枝曲的耳垂动了动手。
陆枝曲没什么力气,就算是用尽全身力气绞紧了腿,也只是让他感觉到手心手背贴上一片嫩滑发着抖的肌肤。
贺言之拉开陆枝曲的腿,看着上面被鱼吮吸出来的红印子,眼色沉了沉。
在陆枝曲想要继续合拢腿的时候,曲起一条腿挡住。
陆枝曲咬着唇,头无力的往后仰着,身子不停想往后缩。
却在某一瞬间彻底崩溃,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紧咬着的唇张开发出一声泣音。
紧紧攥着贺言之手腕的手猛地颤了一下,随后彻底无力松开。
“真的……要……讨厌你了……”
挺起的胸膛无力落下,陆枝曲靠在贺言之身上,这次昏过去,他连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
只徒劳的半睁着,含了满眼的泪。
手腕处的伤口,因为陆枝曲奋力的挣动,又开始往外渗血。
一丝丝的在水里飘散开来,又被稀释不见。
贺言之抱着人,手里满是粘稠的温热液体,此刻却僵着身子没动。
刚刚枝曲说要讨厌他……
心脏跳动的声音突然放大,敲击着耳膜。
是了,他做了这么多他不喜欢的事情。
枝曲讨厌他也是正常的……
贺言之机械的抱起人,扯过一旁准备好的毯子裹在陆枝曲身上,等到确保擦干了又换了一条。
这才裹着人放到垫着狐裘的圆弧形躺椅上。
又怕给陆枝曲换衣上药时,自己身上沾着的水会弄湿陆枝曲的衣物。
贺言之这才脱下黏在身上湿漉漉的里衣,草草的擦干换上干燥的衣服。
药粉落在陆枝曲手腕的伤口上,贺言之动作刻板规范的帮陆枝曲包扎着。
直到低下头,包好陆枝曲最后一处脚踝处的伤口后。
贺言之看着绷带上晕开的一点湿意,才恍然回过神般。
探起身抱住陆枝曲,肩膀颤动着想往陆枝曲怀里躲,却又怕压着人。
“别讨厌我,求你。”贺言之的头隔着毯子埋在陆枝曲颈窝,想要去蹭陆枝曲的脸。
但又怕自己满脸的泪,会弄脏自己心尖尖上的人。
“我只是想你好好的,我知道我不该显露出满心粘稠阴暗的**,但是……枝曲我快忍不住了,求你看看我。”
贺言之说着竟像孩子一样,惶恐的拉着陆枝曲的手,笨拙的让陆枝曲的手贴上自己的胸膛。
“枝曲,你摸摸它,它就快要疼死了。”
这一颗跳动的心。
在陆枝曲难过的时候疼,在陆枝曲伤心的时候疼,在陆枝曲疼的时候也跟着疼。
特别是在陆枝曲刚刚说要讨厌他瞬间,疼的像是要彻底碎掉了,怎么会那么疼。
但是他又知道,一切都是他的错。
陆枝曲会讨厌他,是正常的,毕竟他干了太多让陆枝曲不高兴的事情。
可是……
求求你,看看我,不要讨厌我,这一颗心真的要碎掉了。
贺言之满脸哀戚,却时刻记着陆枝曲身体不好,这里水汽重,也不够暖和,不能让陆枝曲多待。
贺言之抓着陆枝曲已经开始泛凉的手,低下头亲了亲陆枝曲手背。
过后立马拿起旁边早准备好的衣服帮人穿好。
因为低下铺着地龙的原因,挖不了地道,又因为水汽更不能做暗门。
所以只能抱着人,冒着风雪穿过连廊往房里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