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你大爷的……”徐行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暗骂一声。这哪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能使的法术?背后冷汗涔涔,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上溅开暗红的花。
他咬牙抬头,正对上陆沉惊疑不定的目光。那孩子站在不远处,明明自身难保,却还死死盯着他——准确地说,是盯着他肩上狰狞的伤口。
他在担心我?徐行一怔,随即嗤笑。一个求死之人,倒有闲心管别人死活?
"慰风尘"剑身轻颤,在陆沉身前划出一道银白色的光幕,将月白箭袖少年凌厉的攻势尽数挡下。陆沉却无暇顾及眼前的危险,目光死死锁在徐行身上——这个素不相识的少年为何要为自己拼命?当徐行单膝跪地,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青石板上时,陆沉心头没来由地一紧。他下意识向前迈了半步。
他看见徐行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受伤的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只能用右手勉强结印。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他额角沁出冷汗,却硬是扯出一个狠厉的笑:
"还你的。"
左手猛地向前一推,这个本该行云流水的动作却因伤势而显得格外吃力。数十团幽蓝火球歪歪斜斜地腾空而起,带着致命的温度。
那小胖子早已吓破了胆,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哀嚎着:"饶命!大仙饶命!"
火球在即将命中时突然四散开来,像精心编排的焰火表演,堪堪擦着小胖子的衣角掠过。灼热的气浪还是将他掀翻在地,裸露的皮肤顿时红肿起泡。
徐行喘着粗气收回左手,肩头的伤口因用力过猛又涌出一股鲜血。他踉跄了一下,却仍死死盯着小胖子,直到确认对方彻底失去战意。
他转身向陆沉走去,月白箭袖的少年见那小胖子被打成那个样子,早已退到擂台边缘,唯有那柄名为“慰风尘”的短剑还横在陆沉身前,剑穗无风自动。
陆沉看着眼前这个肩头染血的少年,对方明明伤势不轻,嘴角却仍挂着从容的弧度。他下意识攥紧衣袖,本该道谢的话语在喉间转了几转,出口时却变成了:"阁下何人?为何相救?"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徐行眉梢微挑,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明明是他出手相救,怎么反倒像做了亏心事?转念想到陆沉求死的心态,顿时了然。
这时脑海里突然响起冰棍促狭的声音 '自然是把你带回望胥山,好生照料,广结善缘,觅良配...然后集满求生欲'
"闭嘴!"徐行在神识里骂道,眼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陆沉见状,以为自己的质问惹恼了对方,正暗自戒备,却见那少年突然倾身向前。带着淡淡血腥气的呼吸拂过耳际:
"在下徐行。"声音压得极低,尾音却带着几分轻佻,"平生最见不得..."温热的唇瓣几乎擦过他的耳垂,"有人受欺负罢了"徐行话音未落,突然神色一凛,猛地将陆沉往身后一拽。
"锵——!"
一道银白剑气破空而来,慰风尘自动出鞘,剑身泛起月华般的清光,在千钧一发之际格挡住了这致命一击。剑身震颤发出的嗡鸣震得陆沉耳膜生疼。
高台上,监考长老须发怒张,手中长剑吞吐着三尺青芒。那剑身上缠绕着七道金色符纹,此刻正一道接一道地亮起——每亮起一道,剑势就暴涨三分。
"好个妖魔!竟敢冒充考生混入我宗!"长老怒喝声如雷霆炸响,"说!你是哪派派来的细作?还是魔门余孽?"
徐行张口欲言,却见长老根本不给开口的机会。第二道剑气已然成型,这次剑身上七道金纹全亮,剑气凝如实质,在空中化作一头金色猛虎,张牙舞爪地扑来。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撕裂出肉眼可见的波纹。
徐行瞳孔骤缩——这至少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他当机立断撤剑回防,左手掐诀,带着陆沉瞬间移形换位。陆沉只觉眼前一花,再回神时已被护在身后,而搭在他肩头的手突然收走。
"你..."陆沉倏然转头,瞳孔骤然收缩。只见徐行周身灵光流转,身形在朦胧光晕中逐渐舒展。那张带着三分稚气的面容此刻棱角分明,唯有右眼上方那颗朱砂痣依旧鲜艳如血——像是不小心溅落的丹砂,在瓷白的肌肤上格外醒目。
原本饱满如工笔描摹的唇形此刻抿成一道锐利的线,先前不笑自带的稚气荡然无存。脖颈处绷紧的肌理随着呼吸起伏,整个人宛如出鞘的利剑。
徐行想与其浪费灵力维持伪装,不如以真身应战。便撤去幻形术。他五指收拢又舒展,感受着熟悉的力量在经脉中奔涌。这副历经淬炼的躯体,终究比幻化的少年身更适合厮杀。
高台上一片哗然,那长老更是怒极反笑:"果然是妖魔化身!今日便替天行道!"
"妖孽现形了!"监考长老厉声喝道,手中长剑迸发出刺目寒芒,"今日便替天行道!"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残影直扑而下。
徐行苦笑一声,心道这下真是阴沟里翻船。他反手召回慰风尘,却将剑柄塞进陆沉手中:"护好它,他比我的命金贵。"说罢抄起地上木剑,灵力瞬间在剑身覆上一层青芒。
"找死!"长老冷笑一声,剑势如泰山压顶。徐行勉强架住,木剑顿时裂开数道细纹。他左肩伤口崩裂,鲜血顺着臂膀滴落,右臂每接一招都像是被烙铁灼烧。不过三招,他身上已添了七八道血痕。
那句“他的命比我金贵”像柄钝刀狠狠扎进陆沉心口。他眼睁睁看着徐行拖着伤躯迎向剑光,木剑与灵剑相击发出的每一声脆响都令他浑身战栗。'为什么...'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明明素不相识...'记忆中那些冷漠的面孔走马灯般闪过——当他在雪夜蜷缩时,当他被当街殴打时,那些视而不见的路人们。可眼前这个陌生人,却为了他一次次往剑锋上撞。
又一蓬鲜血溅在青石板上。陆沉突然发现自己在发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某种更尖锐的情绪在撕扯胸腔。
陆沉急得眼眶发红,拼命将慰风尘往前推:"去帮他啊!"长剑却像粘在他手上般纹丝不动,剑穗轻轻缠住他手腕,发出细微的嗡鸣。
'会死的...'看着徐行踉跄的身影,这个认知突然无比清晰。喉间涌上铁锈味,他才意识到自己把嘴唇咬破了。多可笑啊,他跋涉千里来求死,此刻却为别人的将死而恐惧。
"回来..."破碎的音节漏出唇缝,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但慰风尘突然剧烈嗡鸣,剑柄变得滚烫——仿佛感应到主人生命正在流逝。
徐行的视野开始发黑,每一次格挡都让木剑上的裂痕加深。他太清楚自己的处境了——灵力即将耗尽,伤口流血不止,再拖下去必死无疑。
'既然远程拼不过……'他舔了舔齿间的血腥味,突然想起前世在警校学到的真理:当枪械失效时,唯一的生路就是贴身肉搏。
"老匹夫,"徐行吐出一口血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让你见识下真正的杀人之术。"
下一瞬,他竟主动撤去木剑上的灵力防护,迎着长老的剑锋撞了上去!
"噗嗤——"
剑刃贯穿右肩的剧痛让徐行眼前一白,但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两人距离骤然拉近到呼吸相闻,长老瞳孔骤缩——这疯子竟用肉身锁住了他的剑!
"你……!"
徐行染血的手已如铁钳般扣住对方手腕,一个标准的擒拿反关节技——这是他在警队练了千百遍的动作。长老的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灵剑当啷落地。
"喀嚓!"
徐行的膝撞精准命中长老腰椎,却在骨头碎裂的瞬间察觉异样——触感太过松脆,仿佛撞碎的是一具腐朽的空壳。
长老的身躯骤然坍缩,道袍如蜕皮般委顿在地。徐行还未来得及后退,那袖中黑符已无风自动,符纸上暗红纹路骤然亮起,化作一道腥风直扑他右肩的伤口。
"宿主当心!"冰棍的警报在神识中尖锐响起。
太迟了。
阴冷的魔气顺着血脉钻入,徐行眼前顿时血雾弥漫。千万只毒虫啃噬般的剧痛从肩头炸开,耳边响起无数癫狂的呓语。恍惚间,他瞥见一缕血光从长老干瘪的躯壳中遁出,转瞬消失在天际。
"呃——"
右肩的血洞汩汩涌出鲜血,徐行徒劳地掐住肩膀,指缝间渗出黑红交织的血。视野开始模糊,他感到自己正向前倾倒,却听见急促的脚步声逼近。
"徐行!"
陆沉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水幕。慰风尘横在两人之间疯狂震颤,剑锋上流转的灵光忽明忽暗,像是发出某种警告。
在意识彻底消散前,徐行只感觉到一双手接住了自己下坠的身体。